崔家府邸門前,謝家和風家護衛隱隱對峙著。


    崔湄看了看高傲不可一世的謝書,又看了看站在風眠洲身邊笑眼彎彎、氣定神閑的明歌,一個是要嫁人還巴著家族繼承人不放,天天顯威風擺譜的世家女,一個是來自南疆鄉野之地,但是抱了絕世大腿,專治不服的農家女。


    這兩人在她崔家的地盤上說幹架就幹架?


    崔湄看了看左右守城兵和府衙的衙役,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的勇氣,氣道:“都住手,這是我清河郡,不是泉城,也不是盛京!來人,若是有人敢在清河郡崔府門前滋事,直接扔出城外!”


    “是!”


    守城兵齊刷刷地應道。


    明歌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道:“謝娘子,給崔娘子一個麵子,要不改天再耍威風?你這樣凶悍,小心嫁不出去喲。”


    她話音未落,就被身後的風眠洲捂住了嘴巴。


    風眠洲微笑道:“明歌昨夜受了驚嚇,脾氣不好,諸位請多擔待,我帶她進去梳洗一番。”


    風眠洲說著大氅將她一裹,直接將人半強迫地帶進了府門。


    明歌:“?”


    崔府門口,眾人呆若木雞,這是那位風雅高潔著稱的風家郎君?他,他,他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跟月娘子拉拉扯扯耶!


    大夏朝的民風雖然開放,但是世家貴族還是很注意臉麵和清譽的,這般拉扯,不會是好事將近了吧!


    難怪月娘子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娘,敢跟世家第一貴女叫板!


    原來背後有風家這個大靠山!


    謝書臉色氣得僵硬,嫉妒的眼睛都紅了,看著兩人拉拉扯扯地進崔府,險些咬斷了牙齦,她,要,發,九洲世家令,將月明歌攆回南疆去,不,她要劃花月明歌的臉,將她做成人彘,看她還敢不敢騎在她頭上耀武揚威,看她還敢不敢勾搭九洲的世家子弟!


    秋慕白握拳,麵色微冷地收回視線,餘光看到謝書眼底的殺意,若有所思地眯眼,有時候,朋友可以利用,敵人一樣可以利用!


    *


    風眠洲拉著明歌回到她住的院落,見她猶如一隻憤怒的小獅子,張口要咬他,莫名想起在獵戶木屋裏噬咬著她指尖的觸感。


    “風眠洲!你是我的小仆人,不是我的主人,最不濟咱倆也算是合作盟友,你就這樣將我拎回來,我不要麵子的?咬死你!”


    明歌氣的踮起腳尖,也不掙紮了,抬頭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少女柔軟的唇瓣咬在他的脖子上,絲絲的痛感夾雜著無法言語的快感,風眠洲渾身緊繃,僵硬如石,險些呻吟出聲。


    這跟親他有什麽區別?


    風眠洲耳尖發燙,一動不動地任明歌咬著,聲音低啞的不像話:“別再挑釁謝書了,我怕她會失去理智發九洲世家令,誅殺你!”


    明歌咬了他一口,覺得有些怪怪的,連忙鬆口,一把推開他,凶巴巴地說道:“要你管!”


    話未說完,小臉已經滾燙,明歌轉過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臉,她是瘋了嗎?應該直接驅動蠱蟲疼死他,幹嘛要親自去咬他?


    感覺很羞恥,還怪好的。


    風眠洲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排小牙印,聲音低啞,溫柔的不可思議:“昨夜的事情是不是謝書幹的?所以你才跟她針鋒相對?


    明歌,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不用你動手,你就坐在那裏吃喝玩樂,開開心心地遊玩中洲,其他的一切都有我!”


    明歌驚訝地回過身來:“你竟然知道?你們男人不都是看臉的嗎?尤其是謝書那張臉,就算是做了再壞的事情,隻要她哭一哭就都原諒了。”


    這廝竟然智商在線?


    那他之前還五迷三道地陪謝書去青林寺。


    明歌搖頭,嘖嘖地說道:“果然天下男人皆薄幸。昨日才陪美人去青林寺論道品茶,今日就要對付她,你藏的更深的啊,風眠洲,你是不是心裏也整日想著怎麽對付我?”


    風眠洲:……


    他垂眸,掩去眼底複雜的情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謝書沒有半點意思。”


    這件事情不難猜測,崔湄都能想到謝書的頭上,他又不是蠢貨!昨夜那兩夥人分明就是衝著明歌來的,隻是發生的地點是在他的院子裏,所以迷惑了很多人。


    就在剛才他抵達崔府門前時,風氏的信息已經傳到了他手中,謝景煥出現在了清河郡!


    這一下,風眠洲還有什麽想不通的?


    昨夜那獵戶木屋內,分明有其他人的痕跡,而且還是男人的氣息,明歌卻咬死不說,說明她跟那人關係不錯,那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此地。


    昭和太子已經徹夜離開了清河郡,今晨本該在泉城的謝景煥卻突然出現在清河郡,答案不言而喻。


    昨夜應該是謝書下令截殺明歌,被謝景煥半路截胡,將人救了下來。


    “郎君,謝家小郎君來了,此刻正在前廳,說來的途中遇到了一夥可疑的人,懷疑跟昨夜的事情有關,帶來了兩個重傷的刺客。”


    明歌聞言眼睛一亮,謝景煥竟然真的來了,謝書該要哭了。


    “我去看看。”


    風眠洲俊臉一沉,一把攫住她的手腕,也不敢用力,啞聲說道:“等會再去也不遲,你去換下衣裳,梳洗一下。”


    屋內地龍一直在燒著,一進屋明歌就熱的脫了大氅,露出裏麵的寢衣,少女纖細的身材猶如春日的柳條,脖間的肌膚白的晃眼。


    她這樣怎麽出去?


    明歌急急衝進內室:“我去換衣裳,你讓謝家郎君等等我。”


    風眠洲抿唇不語,走了一個穀霽,又來了一個謝景煥!


    *


    前廳內,崔湄看著不請自來的謝家小郎君,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強自鎮定,問道:“謝郎君來崔家所為何事?”


    謝景煥站在門庭前,看著略顯淩亂的崔府,垂眸不說話,難怪崔家這麽急著想找靠山,要將女兒嫁入皇室,抱皇室的大腿。


    崔家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內裏早就不堪一擊了。家主徹夜不歸,府上竟然沒有當家做主的人,將一個未出閣的女娘推了出來主持大局,崔湄不是謝書,沒有謝書的手段和心機,也不是明歌,沒有明歌的格局和魅力。


    崔湄鎮不住這局麵。


    日後就算她嫁入了皇室,也並不能改變什麽。


    崔湄受了一早上的氣,沒好氣地說道:“郎君這是何故?”


    她看向在一邊同樣不說話的謝書和秋慕白,都啞巴了是嗎?來她崔家當啞巴?簡直是曠古奇聞呐!


    若非父親音訊全無,兩個兄長又是個沒有出息的紈絝,常年流連在盛京的風月之地,母親又被家中的姨娘氣的病倒了,她一個女娘又怎麽會拋頭露麵受這等氣!


    這分明是她崔府,來的卻個個都是大爺,一個個都沒將她放在眼中。


    這麽看來,對她最友善的竟然是月明歌和風眠洲!


    謝書凝眉:“謝景煥,你不待在泉城,來清河郡做什麽?”


    謝景煥冷淡說道:“等人到齊了再說不遲。”


    謝書見狀,心頭大駭,想起昨夜全軍覆沒的暗衛,不禁握緊了指尖,險些站起身來,是他幹的!


    謝景煥知曉謝家暗衛的接頭暗號。


    他來崔家做什麽?難道是為了戳穿她派人劫殺月明歌?將她從家主繼承人的位置上拉下來?


    謝書緊緊絞著手帕,臉色隱隱難看起來,瘋狂想著對策!


    秋慕白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視線落在外麵的庭院,不知道在想什麽。


    崔湄看了一圈,氣呼呼地說道:“那便坐著吧。去盛京的人回來了沒?”


    “女娘,還沒。”崔家人弱弱地回道,家主一夜未歸,兩位郎君也沒請回來,崔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女娘,月娘子來了。”


    說話間,就見明歌去而複返,新換了一套毛茸茸雪白的夾襖和襦裙,眼眸烏黑水靈,小臉又俏又白,提著裙擺一路疾行而來,走到門庭這邊,又十分端莊大方地放下裙擺,衝著謝景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廳內眾人隻覺得眼睛一亮,連日來壓抑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崔娘子,有客人?”


    崔湄在經過謝書的冷臉、秋慕白的無視之後,對明歌莫名生出了幾分親近,熱情地說道:“謝家小郎君,你應當是見過的?”


    謝景煥:“在下謝景煥,前來崔家是為了昨夜的事情。帶上來。”


    謝景煥對上明歌的視線,唇角微微上揚,吩咐人將重傷的刺客帶上來。


    那刺客奄奄一息,黑衣都被血浸濕,屋內瞬間就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屋內女娘們臉色微變,紛紛站起身來。


    謝景煥說道:“昨夜我在城外遇到了一夥刺客,身著黑衣鬼鬼祟祟,交手中懷疑他們跟崔家的事情有關,其他人盡數伏誅,隻留了這一個活口。


    崔家是自己審還是我讓人審?”


    崔湄大喜,見謝景煥年紀輕輕,氣度卻不凡,身上有一股鬆柏青竹的韌性,連忙說道:“多謝郎君,既然此事跟月娘子有關,不如讓風郎君來審?”


    她又不傻,這事崔家是半點不能沾邊的,風眠洲口碑清譽極好,讓他來審,日後總不能再來找崔家的麻煩吧?


    風眠洲慢了明歌一步,進門來也將事情聽的清清楚楚,見狀微微皺眉,但是也沒有推辭,看了一眼身後的風三。


    風三將人拎了出去。


    風眠洲:“審訊畫麵太過血腥,諸位娘子見了會有些生理不適,等風三將人審的差不多,再來回話。”


    庭院裏傳來刺客的慘叫聲。


    明歌想去瞧,手腕被風眠洲拉住,訕訕地說道:“我就看一眼,看是不是昨夜劫殺我的那夥人。”


    也不知道謝景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昨夜的暗衛不是都死了嗎?他從哪裏弄來了一個刺客?


    明歌看了一眼臉色隱隱發白的謝書,正對上她的視線,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兩人相看兩厭,齊齊移開了視線,眼不見為淨。


    風眠洲沒說話,隻是薄唇微抿,也沒鬆手。


    明歌攤了攤手,最近他脾氣比她還大,也不知道到底誰是主人!


    秋慕白將兩人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鳳眼幽深如墨,突然開口道:“月娘子,昨夜你昏迷之前是否看清楚了劫殺你的刺客和救你的刺客有何不同?”


    這話一出口,眾人表情有些微妙。


    月明歌被劫殺這件事情疑點重重,裏麵能做許多的文章,說白了誰是刺客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場各方勢力的博弈,誰能占上風,就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能將黑的說成白的。


    崔湄緊張地問道:“月娘子,你看清楚了嗎?”


    明歌月牙眼彎彎,笑道:“我都昏迷了,自然是沒有看清楚的,剛才就是想看個熱鬧才誑風眠洲的。”


    反正她懶得摻和中洲世家之間的事情,這一次跟謝景煥站同一個陣營,也是想狠狠收拾謝書,免得她三番兩次地對她出手,她出來遊玩的,總不能還要躲追殺吧?


    秋慕白唇角笑容加深,月明歌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這女娘狡詐如狐,聰明絕頂,偏偏長得美貌,舌燦蓮花。不過既然她不準備揭穿昨夜有一夥人是晉國公府的暗衛,那他就賣她一個人情,也幫她一把。


    順便將這樁事情栽在謝家的頭上。


    謝家內訌,兩派鬥的如火如荼,九洲皆知,說那兩夥刺客都是謝家暗衛,完全能說得通!


    秋慕白垂眸,片刻之間就決定了今日站在哪個陣營裏。


    崔湄失望道:“你竟然沒有看清楚,你醒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看見嗎?”


    明歌笑吟吟道:“看見滿亂葬崗的孤魂野鬼算嗎?”


    崔湄嚇的臉色發白,絞著手帕說道:“阿彌陀佛,佛祖金光護體,風郎君,你也不管管月娘子,這虧得是白天,若是夜裏,膽子小的都能被她嚇哭。”


    風眠洲唇角微揚:“抱歉,明歌性格頑劣,喜歡開玩笑。”


    崔湄跺腳,小聲嘀咕道:“這樣寵,小心把人寵的無法無天。”


    在場眾人耳力俱佳,聞言各懷心思,神情各異。


    “郎君,審出來了。”風三將奄奄一息的刺客拎進來,低聲匯報。


    眾人臉色微變,齊齊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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