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後果就是第二日起床時,已經日上三竿。


    明歌按著生疼的太陽穴,從錦被裏坐起身來,拉了拉床頭的鈴鐺,然後就見自己還穿著昨日的輕薄春衫。


    昨日她記得她喝了一壺果酒,然後回來小睡了一會兒,一邊睡覺一邊等著風眠洲過來。


    結果等到半夜,風眠洲都沒有來。


    明歌有些怔然地看著床頂的簾帳,是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她竟然會等風眠洲來看過她之後才入睡?


    “明歌姐,你醒了?”林音兒掀起簾帳進來,有些氣鼓鼓地說道,“今日一早,秋世子和風郎君,還有我哥,都陪著謝書去遊玩清河郡了。”


    “姐姐,你快些起來吧,不然世上的好兒郎都要被謝書搶走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手段,昨日秋世子和風郎君明明更在意姐姐的。”


    明歌回過神來,眯了眯眼,他們陪謝書去了?


    “謝書本就長得美貌,身後又有謝氏,男人們趨之若鶩是正常的。”明歌掀起被子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天氣,外麵風雪已經停了,天氣極好。


    也不知道阿娘有沒有收到她寄去的特產。


    她如今都已經走到清河郡了。


    真想快些去盛京。


    林音兒氣鼓鼓:“可是姐姐並不比謝書差,就算出身不如她,也能嫁入高門,昨日太子殿下還讓你幫他選太子妃呢,依我看,太子殿下也很好。”


    明歌笑道:“這話你等日後去了盛京,跟秀秀說,她倒是很適合嫁入東宮,隻是她是晉國公府的縣主,注定隻能嫁入世家大族。”


    林音兒跺腳道:“你果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明歌起身去梳洗,她裝什麽糊塗?她早晚是要回大月國的,中洲的這些人和事都會是她人生中的過客,有些事情當不得真,有些人也不能上心。


    因秋慕白和風眠洲不在,林音兒也懨懨的,明歌身邊難得清靜,也沒有出門,就坐在窗台前寫著她的地理遊記。


    才剛記錄完一頁,就見丫鬟婆子來通報,說崔家女娘來了。


    說話間,一個鵝蛋臉的秀麗女娘急匆匆地進門來,眼圈微紅,站在門口瞪著明歌,恨恨說道:“太子殿下病了,你隨我來。”


    語氣十分的不客氣。


    明歌皺起眉尖,起身與她一起出門,到了隔壁的院落,遠遠就見院內彌漫著濃濃的藥味,昭和太子的貼身內官正在廊下熬藥,廊下候著好幾位大夫,各個愁眉苦臉。


    崔湄一邊走,一邊說道:“太子殿下身上有舊疾,昨夜與你飲酒,又在風雪天來看你,導致風寒入體,喘症複發,此刻已然病倒了,還吩咐我們說,不準告訴你,怕你內疚,殿下寬容仁厚,可我崔湄不是。


    月明歌,我早就聽說,你手段比謝書還要厲害,引得世家郎君為你爭風吃醋,可太子殿下不是那些人,殿下若是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崔湄說著眼圈就紅了,恨恨說道:“就算因此得罪了風氏,我也不在乎。


    你應當聽說了,今天一大清早,秋世子和風眠洲就陪著謝書去遊玩清河郡,他們這些世家大族的郎君最是看中門當戶對,就算一時被你美色迷惑,也不會真的會娶你為妻,你若是清醒,就好好待殿下,日後就算不能為太子妃,以殿下的人品心性,也定然會厚待你,封你為側妃。”


    明歌:“?”


    崔湄怒道:“你說話!”


    明歌輕笑了一聲,原以為她是個手段厲害的,沒有想到竟然是來幫穀霽納妾的,她暗暗搖了搖頭,說道:“我要出門一趟,回來再說。”


    明歌說完,徑自轉身出了院子,直接回去喊林音兒。


    崔湄目瞪口呆,氣的身子發抖!


    明歌一出院子,就見風三猶如鬼魅一般地出現,低聲說道:“女娘要出門嗎?需要我準備馬車嗎?”


    明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不需要。這裏是清河郡,你還是去保護你家郎君吧。”


    風三頭垂的更低,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出了崔府,坐著林家的馬車,問清楚了清河郡最大的藥鋪,直奔城東去。


    林音兒見風家的人一直跟在馬車後麵,冷哼了一聲:“風眠洲到底是什麽意思?想腳踏兩隻船嗎?明明去陪謝書,還讓護衛保護你,我林家雖然比不上風氏,但是此次去盛京,也是帶了一些好手的,保護姐姐問題不大。”


    明歌沉默不語。


    林音兒:“姐姐,我們去藥鋪做什麽?”


    明歌淡淡說道:“去找幾味藥,穀霽喘症複發,去給他調配治療喘症的湯藥。”


    林音兒驚道:“喘症複發,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明歌垂眼:“他的喘症比較嚴重,不能受凍,也不能吸食花粉,昨日院子裏的花開的太多了。”


    而且昨夜她招呼穀霽坐在地上的,如此一冷一熱,反而容易風寒入體。


    林音兒寬慰道:“姐姐別擔心,太子殿下身邊有內官禦醫,而且這裏是崔氏的地盤,定然不會讓他出事的。”


    明歌點頭,兩人各懷心思,沒有說話,很快馬車就到了藥鋪。


    明歌現寫了一份藥方,下馬車去配藥。坐堂的大夫拿著藥方看了半天,搖頭道:“這藥方好生奇怪,看著像是麻黃湯,但是除了麻黃、杏仁、桂枝和炙甘草,為何又會多出兩味藥?女娘,這是治療傷寒的方子,你確定沒有拿錯方子?”


    明歌搖頭:“這是我們家鄉的土方子,用來治療傷寒最是有用,麻煩大夫快些抓藥吧,家中還有人等著用呢。”


    “好說好說,這麻黃等藥材都有的,辛夷花我們藥鋪也是有的,隻是這味天婆子乃生長在南疆瘴氣密布的地方,極為罕見,女娘怕是要去別的藥鋪尋一尋了。”


    明歌皺起眉尖:“沒有天婆子嗎?”


    這方子最重要的一味藥就是天婆子,普通的麻黃湯對昭和太子的喘症沒有太大的效果,若是沒有天婆子,藥效減少一大半。


    而且她還要將天婆子做成藥囊,讓穀霽隨身攜帶。


    坐堂的大夫摸著胡子,猛然想起了什麽,說道:“整個清河郡怕是都沒有天婆子,不過我記得盛京的藥齋收集了天底下各種奇藥,女娘不如去盛京碰碰運氣?”


    “藥齋?”林音兒叫道,“是不是風氏的藥齋?”


    “正是。”


    明歌看向林音兒。


    林音兒壓低聲音說道:“是風家的。”


    明歌點頭,等大夫抓了五味藥,提了藥包出門,問著門口的風三:“風眠洲在何處?”


    風三心中警鈴大震,低聲說道:“郎君今日去青林寺了。”


    林音兒冷哼了一聲:“我聽說青林寺求姻緣最是靈驗,你們家郎君還真是心誠啊。”


    風三垂頭不說話。


    明歌接下腰間的錢袋,將一袋子珠玉盡數丟給他,說道:“我要一味天婆子,聽說隻有你們風氏的藥齋有,這些珠玉夠買嗎?急用!”


    風三猶如燙手一般地捧著那袋子珠玉,羞愧道:“不敢收女娘的銀錢,我這就去找郎君,看能不能從盛京快馬加鞭送來藥材。”


    明歌冷嗤道:“錢貨兩訖,我也不占你們風氏的便宜,收下吧。”


    風三遲疑了一下,吩咐手下人繼續保護明歌等人的安全,然後一溜煙就前去青林寺找郎君。


    青林寺


    “師弟,你今日怎麽心事重重?”


    風眠洲回過神來,見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歉意道:“抱歉,剛剛收到家書,說父親身染風寒,我一時著急,有些走神。”


    父親病重的消息已經在世家大族之中傳開,他索性將這件事情攤到明麵上來,到時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還能迷惑一段時間。


    謝書關心地說道:“原來世伯病了,那郎君豈不是近日就要啟程回盛京?”


    今日一大清早,她就以青林寺寶懺大師開壇講經為由,邀請了風眠洲、秋慕白一起來論道,結果果然請到了人,不僅如此,風眠洲還恢複了以往的做派,沒有穿墨色深沉的錦袍,而是一襲青衣,一根桃木簪,清俊出塵,又恍然回到了當年初見時的驚豔。


    他果然不適合深沉的墨色,隻適合這樣清淡出塵的風雅裝束。


    謝書內心竊喜,覺得她心目中的風眠洲又回來了。


    風眠洲點頭:“這兩日就啟程。”


    一邊的林澤興奮道:“那我回去就通知明歌和小妹,這兩日就動身去盛京。”


    風眠洲垂眼,冷淡說道:“不急,若是她們想在清河郡多遊玩幾日也可以,我先行回去就好。”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自打兩個月前風眠洲和月明歌一同出現在南陽郡驛館,這兩人就跟連體嬰兒一般沒有分開過。


    秋慕白和謝書俱是一喜。


    這是分開的前兆嗎?


    謝書微笑道:“那今日來青林寺還真是來對了,剛才燒香時,我拜了四方神靈,保佑家人和友人們身體康健,相信世伯很快就會好轉的。”


    風眠洲表情極淡,沒有接話,明明坐在青林寺邊的亭內,心卻猶如浮萍一般浮浮沉沉,昨夜他沒有去看她,晨起沒去,甚至跟謝書、師兄來了青林寺,算起來他已經一日沒有見到她,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回去的時候,她定然會生氣吧。


    她生氣的時候脾氣最壞,不僅會給他甩臉色,還會潑他冷茶水,然後紅著眼睛哭唧唧地撒嬌。


    風眠洲握緊指尖,克製著,狠下心來。


    既是無望,他也該清醒一點,先做好風家繼承人該做的事情。


    “郎君。”風三急匆匆地前來,見秋慕白和謝書等人都在,表情焦急,壓低聲音說道,“女娘要想一味藥材,清河郡沒有,得從藥齋調取。”


    風三戰戰兢兢地拿出明歌給的那一袋子珠玉,低頭說道:“這是女娘給的。”


    風眠洲看著那袋子珠玉,問道:“她要藥材做什麽?是什麽藥?”


    “是天婆子,據說是長在南疆瘴氣彌漫之地的藥材。”風三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昨夜太子殿下與女娘喝酒,導致喘症複發,女娘跑了半個清河郡給殿下配藥。”


    風眠洲陡然握緊手中的錦袋,第一次覺得珠玉是如此的硌得慌。


    秋慕白臉色也隱隱難看,沉聲說道:“沒有想到明歌竟然如此關心太子殿下,他日必然是要傷心了。”


    他說著,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風眠洲。


    昭和太子是絕對不可能娶明歌為太子妃的,他也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看似出身高貴,實則身上都背負著重擔和野心,娶妻生子更多是利益的交換,但是師弟不同。


    風眠洲學的是儒道佛多家學說,他認為師弟行事更偏向道家,修的是逍遙二字,他們之中風眠洲是唯一有可能拋棄門第之見和權勢利益,娶明歌的。


    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這事也成不了。


    場麵氣壓極低。


    謝書微笑道:“難怪當日月娘子會拚命救太子殿下,原是如此,就算不能做太子妃,當側妃應當也是可以的,看來我要準備一份厚禮了。”


    謝書險些笑出聲來。誰能想到月明歌眼瞎至此,舍棄了風眠洲和秋慕白,竟然選了一個病懨懨,被朝堂和世家掣肘的東宮太子?


    風三弱弱地問道:“郎君,女娘說急用,要傳訊於盛京嗎?”


    風眠洲握緊手中的錦袋,起身說道:“既然太子殿下舊疾複發,我去探望一二,諸位,我先行一步。”


    風眠洲說完,朝著眾人點頭,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風三默默地跟上去,隻覺得郎君的臉色難看到極致,一路上快馬加鞭,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


    明歌等到太陽下山,暮色沉沉,缺少的那味天婆子才送到崔家。


    風三將天婆子送到,站在屏風後,聲音有些模糊:“盛京路途遙遠,藥齋的天婆子明日才能送達,這些天婆子是郎君從鄰縣找來的,克數不多,女娘可應急用。”


    為了找這味天婆子,郎君動用了風氏的信息網,將清河郡一帶掀得人仰馬翻才找出這麽一點天婆子,隻是這些郎君是斷然不會告訴女娘的。


    明歌急急地走出來,打開藥囊一看,確實是天婆子,而且年份極好,有十年以上,這些夠給穀霽用了。


    她帶著天婆子,急急忙忙就去昭和太子的院子。


    昭和太子舊疾複發,期間一直昏昏沉沉,隻清醒了一段時間,又昏睡了過去,院子裏黑壓壓的站的都是人,從東宮內官到崔氏家主,宮裏的民間的大夫就有七八個,一群人愁眉苦臉,大氣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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