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泉城熱議的都是即將開席的尋寶宴,什麽,謝氏的船隊從海上回來了,帶回了一船的生鮮海產,有豆大的珍珠、滿船的海蟹和幾十斤重的大魚……


    還有就是謝氏請了菩提山上的無塵禪師來講經布道,不少人聞名而來,將謝宅擠得水泄不通,至於一周前謝氏被人月夜討債的醜聞很快就被這些新鮮事情壓了下去。


    “九洲事,今日你方唱罷我登場,每天都是新鮮事,已然沒有人記得我們家明歌打臉謝氏的事情了。”


    蕭繚這幾日日日都來,想蹭風氏的商船回盛京,每天都帶著各色小吃和新奇的事物來找明歌。


    明歌這幾日日日都饞樹上的柿子,已經有兩日都沒出門了,不是打柿子,就是捂柿子,然後去捏柿子,看柿子有沒有軟。


    “明歌,你都幾日沒出門了,今日我們一起去晉國公府別院看貓吧。”蕭繚興衝衝地說道,“話說你幹嘛將貓送給秋慕白那煞星?你去要回來,我幫你養。”


    明歌見瓦罐裏的柿子一個比一個硬,唉聲歎氣地坐在廊下,托著下巴說道:“養貓太費錢了,我是幫你省錢,你的銀錢存起來以後娶娘子吧,晉國公府家大業大,不在乎這點小錢。”


    蕭繚甚是感動:“明歌,除了我娘,你是世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明歌擠出一抹假笑:“我謝謝你呀。走,去晉國公府別院看貓。”


    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決定趁著今日風眠洲不在府上,去探一探晉國公世子的虛實。


    這幾日也不知道風眠洲吃錯了什麽藥,拉著她打柿子不說,還用柿子做各種美食,然後還買醬肘子來饞她,她都忘記出門去玩耍了。


    “走走走。”蕭繚連連點頭,剛走兩步,訕訕笑道,“明歌,你有拜帖嗎?”


    晉國公府的門檻,那不是一般的高,一般人想見秋慕白是比登天還難。他這樣的身份,沒有拜帖,到了人府邸前就被打出來了。


    明歌一頭霧水:“要拜帖?趙叔,趙叔!!”


    趙管家急急走過來,問清楚原委,微笑道:“老奴派人送女娘過去,無需拜帖。對了,郎君說,之前送女娘的玉玨是風氏的信物,女娘拿著這個信物,就算是皇宮大內也是去得的。”


    天下誰不給風氏幾分薄麵?


    明歌張大嘴巴,從錦袋裏摸呀摸,摸出之前從風眠洲身上搶來的玉玨:“這塊?”


    趙管家笑意加深:“這是風氏的信物,還請女娘保管好。”


    這玉玨整個風氏隻有一塊,他也是之前整理郎君衣物,發現玉玨不見,大驚失色的情況下,郎君才告訴他,玉玨送明歌了。


    “這這這……”蕭繚猶如見鬼了一樣盯著玉玨,不是,這麽重要的信物明歌就隨手塞進錦袋裏?


    這可是風氏的象征!


    明歌瞬間覺得手中的玉玨有些燙手:“趙叔,若是我弄丟了怎麽辦?”


    趙管家笑眯眯:“無妨,女娘不需要有心理負擔,若是弄丟了玉玨,撿到的人會送到風家來的。”


    誰敢要風氏的掌家信物?活膩了是吧?


    明歌瞬間鬆了一口氣,把玩著巴掌大的小玉玨,笑吟吟道:“那就好,我很喜歡這塊玉呢,上麵的小麒麟很是可愛。”


    她說著扣了扣玉玨上麵雕刻的小麒麟獸,驚得趙管家和蕭繚身子抖了三抖。


    好在明歌隻扣了幾下就塞進了錦袋裏,然後拎了幾樣食盒,出發去晉國公府別院。


    晉國公府別院離風氏別院不遠,隻有兩條街,但是馬車走起來還是走了半個時辰。


    明歌拎著食盒下馬車時,別院內的管事已經笑吟吟地迎了出來。


    “請問是月娘子嗎?女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快請進。”管事熱情地迎著明歌進府,說道,“老奴已經吩咐人去告知世子,請娘子進廳喝茶。”


    明歌微笑道:“多謝啦。”


    蕭繚見那管事對明歌熱情的要上天,對自己十分敷衍,頓時深深歎了一口氣,都是往日名聲所累啊。


    明歌見狀,對著管事說道:“這是蕭府的五郎君,為人十分的仗義。今日我與蕭家五郎一起來拜會世子大人。”


    管事瞬間對蕭繚熱情了幾分:“原來是蕭郎君,還請入廳喝茶。”


    秋慕白並不在。


    那管事迎了明歌和蕭繚入廳喝茶,就吩咐人去準備茶點果子,親自去請秋慕白了。


    “明歌,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我素來名聲不大好,泉城尚且如此,等到了盛京,你就會發現,那些有女娘的好人家都是不準我進門的,生怕我汙了她們家貴女的名聲。”蕭繚笑著說道,“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


    其實他也該離明歌遠點,免得回到盛京,那些人攻訐明歌的聲譽,隻是他十分喜歡跟她做朋友的感覺。


    明歌:“我聽秀秀說過,說你喜歡眠花宿柳,喜歡那些歌姬舞娘,不是很潔身自好,經常為了舞姬與世家子弟打架,每次都是你挨打。”


    明歌笑著擺手道:“知道啦,你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子,在家族中無權無勢,為何屢屢流連風月之地,還為了那些歌姬舞姬出頭?我知道你為人仗義,打的都是紈絝子弟,但是以後有這樣的好事,一定要記得喊我。


    我最喜歡打架了。可惜風眠洲管的厲害,我都找不到打架的機會。”


    蕭繚臉上的笑容僵住,嗓子不知為何有些發幹發啞,這些年他從不屑與人解釋,覺得這一生大概也就這樣了,爛在泥潭裏,但是她知道,她看破了他所有的不得已和聲名狼藉背後的真相。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知曉蕭家五郎蕭繚曾經也是夢想仗義天涯的少年郎。


    “明歌。”蕭繚嗓音微啞,“你說,我以後是不是也可以成為一個有作為的人?”


    明歌彎眼笑道:“自然,我很看好你。若是你在我們國家,多少也能當個首輔宰相什麽的。”


    蕭繚臉上綻放出真摯的笑容,在那一刻沉寂的土壤裏似是有什麽在破土而生,想要長成參天大樹。


    那時他們隻是漫不經心地閑談,並不知道,多年以後,曾經浪蕩的蕭家五郎站在朝堂,成為了三公之首,也曾親赴敵營,以三寸不爛之舌退兵千裏,護邊疆十年安寧,在史書上留下濃墨淡彩的一筆。


    這些都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


    秋慕白從書房內一路出來,還未進廳就聽到了明歌的話,不禁挑眉,她竟然看好蕭繚?還真是出人意料。


    蕭家五郎蕭繚,盛京子弟中最不起眼最沒出息的一個,也不知道是如何抱到了明歌的大腿,繼而跟風氏扯上了關係,現在連他晉國公府的別院都進得了。


    “世子來了。”


    秋慕白進屋,就見明歌端著茶杯,正在小口地喝茶,巴掌大的小臉險些埋進杯子裏,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很是乖巧。


    秋慕白站在門外,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若非年齡不對,她與畫中之人長得一模一樣。那是他年少時驚鴻一瞥的畫中仙,後來再未見過。


    沒有想到如今畫中女娘出現在他麵前,而且似乎比他還要年幼一些。


    “世子。”管事輕聲提醒。


    秋慕白回過神來,進了大廳,就見明歌抬眼,笑吟吟說道:“你家的茶很是清香,這是什麽茶?”


    “這是今秋的貢茶,武夷大紅袍。你若是喜歡,我讓管事送一些到風家別院。”秋慕白和顏悅色道,看著她,一貫冷峻的臉忍不住露出絲絲笑容。


    管事和蕭繚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真的是那位血戰沙場,從來不苟言笑的晉國公世子秋慕白嗎?


    “好呀。他們說你冷的像一柄沒有刀鞘的劍,可我覺得你的刀鞘隻是不小心弄丟了。”明歌彎眼,語出驚人道。


    管事和蕭繚呆若木雞,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秋慕白說話。


    蕭繚拚命地咳嗽。晉國公世子可不是風眠洲那樣清貴和善的世家子弟,他十六歲就上了戰場,滿身殺戮血腥,在盛京功高震主,就連昭和太子見了他都要禮遇三分。


    秋慕白不怒反笑,低低笑道:“那你覺得我的刀鞘握在誰人的手中?”


    晉國公世子昂藏而立,鳳眼幽深地看著她。


    明歌攤手,四兩撥千斤地笑道:“總歸不是在我的手中,我不喜歡刀呀劍的,我素來膽子小。”


    蕭繚有些聽不下去,掩麵長歎。就這還膽子小,她膽子都要上天了,連晉國公世子秋慕白都敢撩,她就不怕師兄弟反目成仇?回到風家,風眠洲吃醋將她關起來嗎?


    秋慕白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吩咐人上一些精致的茶點吃食:“這是盛京才有的點心,你嚐嚐看。我帶了府上的廚師,女娘若是今日無事的話,可以留在別院遊玩,晚間留下來嚐嚐盛京口味的飯菜。”


    明歌眼睛一亮,連忙點頭:“好呀好呀。”


    秋慕白看了一眼管事。


    管事低聲說道:“已經去請縣主了。”


    說話間,就見秋玉秀興衝衝地拎著裙擺一路小跑地過來,跑到門口邊猛然停下來,整理了妝容,小心翼翼地進來,福了福身子:“兄長。”


    秋玉秀見明歌來了,興奮地走到她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


    明歌朝她眨了眨眼睛,思緒有些飄。


    “我帶你去逛逛別院吧,院子裏有小暖池子,天冷了泡澡正正好。”秋玉秀小聲興奮地說道。


    明歌點頭,踹了一塊糕點,然後跟她去看暖池子,結果發現所謂的暖池子隻是人工建造的幾個小池子,池子裏的水是燒熱的,不如他們大月國血月崖上的溫泉眼,不過見秋玉秀那樣興奮的模樣,顯然這樣的池子對盛京子弟來說,十分的奢侈了。


    畢竟盛京內也沒有天然的溫泉池子,泉城更沒有,得依山傍水的地方才有。


    不過晉國公府別院的暖池子修的十分豪華,都是用白玉砌的,搭配著別院的花草景致,也別有一番韻味。


    因晚間要留下來吃飯,明歌去換了輕薄的裙子,與秋玉秀一起進暖池子泡澡,一邊泡澡,一邊吃著丫鬟送上來的水果。


    秋玉秀興奮的小臉通紅,浸泡在池子裏,說道:“明歌,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這一路到南疆,風餐露宿吃烤雞烤栗子,住驛館,到了泉城吃千金樓的茶,泡別院的湯池子,嫡長兄對我也和善了很多。這一切美好的像是做夢。


    我都不想回盛京了。從小到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明歌趴在白玉修的台階上,咬著甜瓜的動作一頓,問道:“那你喜歡晉國公府嗎?”


    “喜歡也不喜歡。就像我想嫁人,又害怕嫁人。可是我隻有嫁人了,對晉國公府有用,我阿娘在府上的日子才能過的好。”


    “明歌,其實,其實,我不是秋家的嫡女。”秋玉秀有些自卑有些結巴地說道,“你會不會以後不跟我玩了?”


    明歌噗嗤笑出聲來:“那若是有一天我去晉國公府討債,你還會跟我一起玩嗎?就像去謝家那樣?”


    秋玉秀呆滯了數秒鍾,討債?他們家也欠了明歌銀錢嗎?


    “我們可以偷偷一起玩。”


    明歌彎眼,伸出小手:“那我們擊掌為盟,若是日後我去晉國公府討債,我們私底下還可以偷偷一起玩,若是你不想跟我玩耍了就跟我說一聲,離開盛京之前我會送你一個小禮物的。”


    “離開?”秋玉秀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有些氣惱道,“你怎麽天天說著離開的話?明歌,我們都是朋友了,你真的不能留在盛京嗎?你可以將你爹娘接到盛京來。


    若是缺銀錢,風眠洲一定會幫你的,我長兄也可以幫你。


    其實,我一直希望你能嫁到盛京,這樣我們就可以不用分開了。對,嫁到盛京,我嫡長兄除了人冷話不多,還蠻靠得住的,昭和太子也很不錯呀,最不濟,最不濟。”


    秋玉秀咬唇,狠心說道:“最不濟你嫁給風眠洲吧,我可以的。”


    隻要明歌能留在盛京,她可以再尋一門親事,不那麽顯赫,也,也很不錯。


    明歌愣住,嫁給風眠洲也可以?她不是一直想嫁給風眠洲嗎?


    “那我考慮考慮吧。”明歌笑道,塞了一塊甜瓜給她,兩人在暖池子玩起水來。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飄過牆頭,傳到隔壁暖池子裏。


    蕭繚身子僵硬地泡在池子裏,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秋慕白,內心是抓狂的。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怎麽會跟晉國公世子一起在別院裏泡暖池子?


    “我聽玉秀說,你們是在南陽郡認識的?”秋慕白睜開眼睛,幽深狹長的鳳眼滿是上位者的威嚴,即使是穿著輕薄的長衫泡池子,都給他泡出了一種高貴感。


    秋玉秀是閨閣女娘,隻是粗粗轉述了南陽郡到泉城這一路發生的事情,但是秋慕白是什麽人?光聽轉述就察覺到其中的蹊蹺。


    月明歌出自南疆,身份來曆不明,但是一眼就道破客棧內刺客女死於花蛛娘的毒液,還有花蛛娘出現在李希身上,一看就是被人驅使,風眠洲不會使毒更不會驅使毒蟲,所以當初客棧內,能做到這一切幫風眠洲解圍的就是明歌。


    幼年時驚鴻一瞥的畫中仙,南疆會驅使毒蟲的女娘,一入泉城就去謝氏門閥討債的明歌身上似是籠罩了一層濃濃的迷霧。


    “正是,當時我們在客棧內吃飯,正巧遇到了前來投宿的風家郎君和明歌,兩人像是逃命似的,那叫一個灰頭土臉,結果沒想到一番梳洗之後,月娘子豔驚四座,當時與我同行的世家子弟都驚呆了,可惜名花有主,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蕭繚笑著說道,意有所指地點出來,無論這位晉國公世子打什麽主意,在他看來,都是風眠洲先遇到明歌的,風家郎君一路寵著明歌,他是看在眼中的。


    這位秋世子,還是哪裏涼快待哪裏吧。


    秋慕白薄唇勾起,淡淡說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明歌的來曆?”


    倒是真的有些神秘,看來唯有風眠洲知曉了。


    蕭繚訕訕笑道:“月娘子不就是南疆鄉野的女娘嘛?想見見盛京的繁華,這才與我們同行的。”


    秋慕白見他裝傻,毫不留情地戳破:“尋常的鄉野女娘能驅使南疆的毒蟲?尋常的女娘能去謝氏門閥討債,逼著謝家老太爺下跪磕頭,逼著謝家交出千金不換的珍寶?”


    事後他派人去查看過,謝氏門前的兩尊石獅子的眼珠子被人摳掉了,兩個黑黝黝的洞,深有三寸,尋常人可做不到。


    若是當年謝家老太爺真的拿了明歌族中長輩的藏寶圖發跡的,那她族中的底蘊可太深厚了點。


    蕭繚訕訕地微笑,覺得這位秋世子果真如一柄沒有刀鞘的劍,說話做事都十分的犀利不管人的死活。


    “你的意思,明歌和我師弟互相有情?外間的傳言不是都澄清了嗎?”


    蕭繚見他鳳眼冷冷地看過來,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微笑道:“我隻是見風郎君將風氏掌家的信物都給了月娘子,至於其他的,世子不如親自去問問?”


    秋慕白勾唇冷笑了一聲,閉上眼睛繼續泡著池子,不再言語。


    蕭繚額頭的冷汗滴下來,心裏暗叫不好。他也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沒事為風眠洲說什麽話,平白得罪了秋慕白。這位晉國公世子看起來並不是會顧忌師兄弟情誼的人。


    他最擔心的事情,沒準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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