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來抽熱鬧的修士,原本滿心歡喜的一起來沾便宜,此刻,卻都住了聲,他們自然認識那邊的人,那些穿著金甲的惡魔。辯香先生曾下過不下三十多道召集令,皆被這些修士以各種名義推辭,其中的理由各式各樣,說自己死了的也不新鮮。


    現在大家就活生生的60站在這裏,看著辯香被打出去,一時間,又是尷尬,又是憤慨,但是卻都有自知之明,既不動口也不動手,反正都已經這樣,要丟臉一起丟臉,不要臉聚在一起,也就是一種公眾行為,人多了愧疚感便沒了!大多數人卻都有自知之明,既不動口也不動手,反正都已經這樣,要丟臉一起丟臉,不要臉聚在一起,也就是一種公眾行為,人多了愧疚感便沒了!


    正想著怎麽辦,那邊卻交了手。


    杏花看著辯香被打飛出去,無比憤怒,於是便順手打了十幾道暗器之後,運足功力,上去同歸於盡,他還沒衝到羿丹麵前,就被瓊和攔住,伸手按住了他的天靈蓋,刹那,好好的人就被凍成了大冰塊。瓊和一臉鄙視:“別動不動的就玩同歸於盡,真是煩人。”


    施洋看著杏花,心裏有些小尷尬,不由吐吐舌頭:“喂,別傷他性命。”


    瓊和溫和的笑笑:“自然不會。”說完,收手。杏花跌坐在地,找了半天才找到神智,清醒後第一件事,卻又是衝上去想同歸於盡,如此來來去去猶如幼稚園的小孩子跟個成年人發脾氣一般,他猙獰,他怒吼,他爆裂,他卷起一地泥沙,皆都無用,觀戰的人越來越失望。


    小五洲的守護者是誰,那是由各宗門自小選擇了根骨上乘,資質上乘的幼童送到小五洲的百花盤子(地名),再由上一代的守護者花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千選一的精英當中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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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們夠了。”施洋不忍再看,總歸,他跟杏花算是投緣。看著他一次次的被侮辱,又想起現在的處境,也沒好到那裏去。


    瓊和連忙收手,奈何那邊杏花十分偏執,還想上去,他隻祭出法繩倒著將他捆在樹頂。


    羿丹好奇的看著那邊一大片的修士,不由失笑,這種情形很久沒見了,比起以前他抄人家全星球老窩的時候,這種聲勢還不夠看,失笑間羿丹不由的帶出來原來的強盜氣勢,比金仙還要強大的壓迫力,壓的一些功力弱的修士肝膽都要塊塊裂開碎去。


    羿丹的笑聲毫不遮掩,鳳眼清瞟,煙波流轉間,遮蓋不住的譏諷,於是總有那少年熱血的青年便蹦了出來,才沒走幾步就被長輩揪了回去。


    有人輕聲嘀咕:“你好好的大羅金仙,不在上界修行,來下界欺負幾個凡人算什麽本事?”


    “大羅金仙?那算什麽東西?”一直說話很少的瓊歡,無所謂的冒了一句。


    沒人再說話了,上萬人聚集在一起的場麵,卻安靜的一片樹葉被風吹落都能聽到。


    薛潤站在角落,沒有動,沒有說話。他看著羿丹的背影,心裏亂的很,多少年過去了?他思緒煩亂的竟去計算年份?他怎麽來這裏了?沒道理啊?他找自己做什麽呢?他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啊?他長大了,看呀,多麽威風,那不是他一直追求的嗎?他都求到了,還來禍害這可憐的人間做什麽呢?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他,剛把他趕出自己的噩夢,他還來做什麽呢?


    辯香一瘸一拐的慢慢從遠處走來,他看看不做聲的那些修士,又看下與施洋對視的羿丹,心裏不由酸楚。


    “你這廝,倒是骨頭硬。”瓊和譏諷。


    辯香笑笑,一伸手卻亮出一個玲瓏球一般的物事出來上下拋動。


    羿丹與瓊和他們倒是個識貨的,自來了地球,向來覺得這裏又窮又酸,卻沒成想這裏倒還是有些家當,以前怎麽沒發現呢。


    辯香看著這顆玲瓏,心裏便什麽都不想了,他扭臉對站在周圍的修士介紹:“這顆玲瓏裏,住著十八位辯香。以前,我常問師傅,憑什麽外麵那些修士就有好命,一生無風無浪的安穩修煉,按部就班的過自己的日子。而我們這些辯香,不管多麽有天分,隻要一到渡劫期,便要自毀肉身取了內丹埋在這玲瓏裏,守護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無情無義,自私自利之徒……?”


    那邊有些江湖地位的修士,不由老臉通紅,暗道慚愧。


    辯香放開玲瓏的機關,十八顆內丹閃著奇異的光芒在周身圍繞著,此刻,海棠坡上清風撫起,帶著辯香寬大的衣袖擺動飛舞,身姿猶如謫仙,一直很狼狽的樣子總算是不見了,這一刻,他是辯香,真正的辯香,守護這片土地的辯香,要與麵前這“惡人”一起去的辯香。


    “辯香先生,有話好說,萬萬不要!”


    “先生,過去皆是我們錯了,此刻您要我們怎麽,便怎麽,都隨你啊!!!!!!”


    “先生此舉有違列祖列宗,如此行徑便是死去,如何麵對諸位守護五洲先人,快快放下玲瓏……”


    辯香毫不在意,摧動那些內丹,內丹急轉間,小五洲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屏障,一直隱藏在世間的海外仙山,就這樣毫不遮掩的暴露在了俗世人間的麵前,一時間……舉世轟動。


    施洋傻乎乎的左右看看,看到那些修士神色灰敗,又看到辯香一臉死意,心裏有些後悔,覺得那麽捉弄一個人,頗有些小人。


    楊向子笑笑,拉住他的衣袖來到師傅旁邊,一家人站在一起。施洋撇嘴拉拉師傅的衣袖:“師傅,要是……要是能救救他……哎,算了。”他又想,自己家隻是小門小派,師傅能做什麽?也去玩那個同歸於盡嗎?


    羿丹的眼睛是跟著施洋走的,他看著施洋慢慢走的一個人的身後,而這個人原本是低著頭,盯著地麵的。


    “你回來,這人發瘋了,我雖不怕,恐傷了你。”羿丹溫和的對施洋說。


    薛潤慢慢抬起頭,眼睛與羿丹對視。


    這一下,羿丹猶如被雷電擊打到一般,這樣的眼神,帶著看孩子一般的溫和的,略帶責怪,又不忍心責怪的眼神,已經有多少年沒看到了。


    他一步,一步的來到薛潤麵前,腦袋猶如漿糊糊住一般。他盯著薛潤看了一會,突然伸出手對著自己的臉頰,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這一巴掌非常用力,嘴角都扇出血漬。


    “我總是做錯事,對吧?”羿丹心裏有些害怕,害怕他這輩子不搭理自己了,他有滿肚子的話要說,可是很奇怪了,跟昨天那人,他什麽都敢做,什麽都敢說,什麽情緒都敢表露出來,可是麵對這人,這個自己真正找尋了千萬年的人,什麽話又都是徒勞的。


    薛潤微微歎息:“我如今什麽都不如你,卻依然要為你擦屁股。”說吧,他慢慢走到辯香麵前,身形一動,身體快速的在乾 兌離震巽坎艮坤幾個方位流轉,這正是最最精妙的大玄經中的一式,名曰“遊身踏浪”。


    那些越飛越高的內丹,原本顏色越來越紅,轉速越來越快,就是辯香現在自己想出去,怕是也收不回來的。可偏偏……薛潤遊走間,那些內丹開始慢慢從天空降下,開始圍著薛潤旋轉。


    薛潤本身功力,境界並不高,可是這世間卻有誰的神識,見識,意識海的疆域比他寬闊,原本修真,修的就是個自然,這抓住自然本源,其實這之間的那個境界就不見了。當然,這裏麵並非是論打架的功力,此刻若是叫薛潤去跟辯香甚至去跟任何合體期的修士打一架,他依舊還是輸。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看著那個起伏騰越的年輕人,他身姿猶如天地一景,超凡脫俗隻是個俗氣的形容。薛潤的的身體越動越快,八個方位都出現了他的靜止的身影,每個身影都做著一個動作,就是快速的畫著圓,那些圓,是圓滿的,是無限的,是可以吞入所有的力,化解開一切尖銳的圓滑,它們滾動,旋轉,十八顆內丹慢慢歸於玲瓏,原本暴露在俗世的小五洲又慢慢陷入了迷霧。


    “這小五洲的原動力,還是好好保護吧,這裏麵都是你的先人呢。”薛潤慢慢撫摸著那個玲瓏,受到安撫的靈魂恢複的歡悅,欣喜,欣慰。


    辯香傻乎乎的接過玲瓏,張張嘴喃喃的問:“你是誰?”


    薛潤苦笑,伸手拍拍辯香的腦袋頂:“哎呀,我是誰呢?”他扭臉看下羿丹,無奈的歎息:“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給你們帶來災禍的那個禍根啊。”


    羿丹腦袋快速的搖動,想辯解幾句,可是卻找不到好詞匯。


    薛潤走到羿丹麵前,上下仔細看他,也沒……當初的那般心疼了,隻是覺得一霎間,物是人非,他已經這般大了,就像他想的那樣,天地宇宙,我要便有,隻在我掌握當中,他可走的真遠……都那麽遠了,又回來做什麽?


    “你來……找我?”薛潤問他。


    羿丹口笨言拙,隻能點頭。


    “為什麽?”薛潤很想知道,多少年前自己可有可無,多少年前,自己那麽令他厭惡,多少年前,自己隻是拖累他遠行的一個絆腳石,現在……你還來找我?為什麽?他想知道。


    是呀,為什麽?羿丹腦袋裏一團煩亂,他想起海棠坡下那條路,有個溫和的青年拉著一個小孩子的手,他們快速的飛奔,孩子摔倒,哭的一臉淚,青年失笑,蹲在他麵前,撫摸他受傷的膝蓋,輕輕用嘴幫他吹去疼痛。


    他們是那樣的快樂啊……他騎在哥哥的肩膀上,舉著哥哥為他做的風車,他一直大喊,哥哥在快速的跑,他們曾笑的那麽沒心沒肺。


    綠蘿山後麵,瀑布千尺,青年端坐在青石頭上,手裏拿著一本書,眼睛不看書麵,卻隻看著嬉戲在水裏的頑皮孩童,眼神裏流出的溫柔,那些最血腥的記憶都要化去了。


    暮鼓晨鍾驚擾著漫天飛舞的雨燕,他們一起站在古堡的屋頂合奏牧笛,爹爹說,他們玩物喪誌,其實那有什麽呢?他們曾……那麽那麽的快樂。


    一股莫名的哀傷籠罩在海棠坡,不知道怎麽了,所有的人心裏都好酸楚,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夕陽下的頑童們被母親叫回家吃飯,徒留一個小朋友孤獨的看著那些背影一般,好委屈,好酸楚,說不出去的難過。


    薛潤特別生氣又特別委屈,說不出來為什麽,他隻能問他,問羿丹:“為什麽?”


    為什麽……羿丹不知道,不會形容,他隻是看著周身的記憶,那些所有快樂的習慣,所有快樂的場景,都慢慢遠去,那個在他生命力總是給予他快樂,溫柔,如水一般愛意的青年,帶著微笑,坐在海棠坡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點點的消失,消逝,從此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了快樂,再也沒有人能給予他快樂……千萬年了,這樣無趣的活著,每一天都是對他的淩遲。


    羿丹伸出手,緊緊摟住薛潤,好似要把他揉進自己的生命,靈魂,血肉的每個細胞當中……他這邊柔情千種,可薛潤的臉上卻是一派麻木,一些傷痛被他隱藏在最最深的地方,他想……他不願意再暴露出那些無奈,那些苦,如果可以,便是再死一次都無所謂,他隻是不願意再麵對這個人,這個世界上最最鐵石心腸的無情無義的……曾經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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