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這幾個人聊了很多,當今這個時代的頂層架構啊、體係缺陷啊、人員構造不合理啊,甚至,到了宋喆原這個身份,還能說出‘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樣的話,許朝陽都覺著他這個當老頂的,沒準都在什麽位置上遭遇了盤剝……


    當然,還有一些別的,比如軍事上的。


    這幾個軍人出身的家夥一聊起軍事,那秉燭長談都覺著時間短,令許朝陽沒想到的是,在這個時代宋喆原既然能說出‘信息無用化’這樣的詞語!


    什麽意思呢?


    意思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讓敵人所掌握的信息都變成沒用的廢信息。


    比如長城大戰,日寇已經知道了對麵的29軍裝備差,在如此情況下,你無論如何構築防禦工事,再敵人眼裏都叫有跡可循,唯獨攻出去,敵人才會摸不清脈絡。


    當宋喆原說出這句話,許朝陽就覺著他不白給!


    這可不是‘出其不意’的意思,而是讓敵人所掌握的信息,都變成廢信息。


    這句話一說出口,許朝陽立馬就有了一種‘曆朝曆代都不養閑人’的感覺,能登上史書的,再廢物也得有兩下子!


    但,這群人無論聊得多麽火熱,許朝陽從未由他們仨嘴裏聽見過‘百姓’二字……


    百姓啊!


    文官嘴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百姓,這些人竟然都未曾提起!


    當許朝陽嚐試著去問了一嘴,得到的卻是其餘三人的嘲笑。


    “你跟文官坐在一個桌上喝過酒麽?”


    這是趙登羽說的,他指著自己說道:“我喝過,可我聽到的都是‘仁義天下、普度眾生’,看見的,可全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朝陽啊,這你就不懂了吧?‘天下興亡’才是他們嘴裏的天子劍,‘百姓受苦’那叫免責書。文官?哼,人讀書讀多了就會變得油滑,腦子一旦好用了,就開始不受控製了,你啊,還太嫩,沒事少跟他們往一塊湊。”這是佟臨閣說的。


    但宋喆原卻總結著說道:“可這些人你還得用,不用他們,就咱們這些大老粗,連個賬都算不明白!”


    “朝陽啊,記著,仗義多是屠狗輩,指望那些學文的和你同氣連枝?那你就別怪出了事的時候,人家指著你鼻子說‘都是他拿槍逼著我幹的’!”


    許朝陽看見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宋喆原,他用各種各樣的招數來試探你,使各種手段來驗證你的忠心,擺出了對你絕對不信任的態勢後,扭過頭就把官場上的經驗一點一點的傳授給了你。


    這一刻,許朝陽都不知道哪個宋喆原是真的了,他不是在察哈爾小肚雞腸的那個窮鬼了、也不是喜峰口拎著大刀殺人的莽夫、更不是在大沽鎮前方端著機槍衝著鬼子開火的雄鷹,可你把這麽多個宋喆原合並到一起,這個人清晰了,還有了氣質。


    他還是西北軍那個五虎上將麽?


    早不是了,否則就應該去察哈爾給老馮接回來。


    那現在的宋喆原是誰?是帶著西北軍老底子組建的全新29軍的老頂,是能打、能拚、敢打、敢拚,還敢和任何人翻臉的宋喆原。


    132師走了,護送著宋喆原走的,他們一走許朝陽好像多了塊心病似的,總覺著北平要出事。


    “老楊,你說宋喆原算不算是這個時代的呂布?”許朝陽覺著宋喆原和從董卓手下走出來的呂布很相似,都跟過大軍閥,也都才有了一塊安身立命的地盤。


    許朝陽和老楊在脫險之後坐在構築防禦工事的麻包上,望著曠野中正在訓練的戰士,那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戰士,正在練習徒手肉搏的最後一步,摔跤。正所謂三年拳不如一年跤,阿爾泰回來以後,將鄂倫春族的摔跤技巧也融入到了訓練之中,那幾乎是能和蒙古戰士對撼的摔跤技術。


    “他不算,人家呂布能轅門射戟,他能啊?”


    “那你說這些軍閥裏,誰算呂布?”


    老楊一扭頭:“沒一個我能看得上的。”


    “呦呦呦,給你狂的。”許朝陽笑罵道:“你狂的沒邊了。”


    老楊似乎來了興致,從麻包上蹦了下來:“不服啊?來,摔一跤。”


    許朝陽哪怕有段時間沒上戰場了,身為一軍主帥,他也不能怕這個:“來!”????許朝陽解開了上衣,倆人一架胳膊,同時將身體前傾拉開下體距離中,手上可就使上勁了。


    老楊手長,而且身大力不虧,加上217團夥食好,給養得一身蠻勁,使足了勁頂住許朝陽勁頭,還有餘力往一旁斜刺裏帶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將其扥倒!


    多恨人,他要輕描淡寫的給許朝陽扥倒,你還就一點招沒有,這就叫身大力不虧!


    許朝陽則全是技巧沒有感情,被頂住了架勢後,突然一鬆勁,抻楊靜宇順著慣性往前那一秒,彎過身就想背他口袋。


    這是許朝陽計算過的,他從正麵背指定背不過去,所以才從側麵背,想要將楊靜宇順著身旁橫甩出去……


    “嗯!!!”


    許朝陽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那一秒,周圍的人是越聚越多,團長和參謀摔跤這新鮮事還真沒見過。


    “老楊,加油!”


    “團長,掄他!”


    “朝陽,絆他,你絆他啊……”


    許朝陽口袋都背起來,楊靜宇仗著腿長,一跨步就打許朝陽身側邁了過去,這還背個屁了?人家掰開胯恨不得一邁步都能騎你臉上!


    這許朝陽才迅速回身,繼續和楊靜宇僵持,此刻的楊靜宇卻抬起了頭,他還有心思抬頭!當他被許朝陽架著胳膊瞧見了周遭都是人那一瞬間,衝著許朝陽全力頂了過去。


    別說打過仗的了,就算是耍過錢兒的也應該知道,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不能把錢都推裏吧?


    許朝陽此刻借力打力,順著楊靜宇的勁兒往下一壓,順勢向身旁一帶,楊靜宇一聲驚呼:“我艸!”


    整個人撲倒在了許朝陽身側。


    側背都背不動的大體格子,竟然被許朝陽借勢一拽給拽倒了,許朝陽那一秒滿臉都是驚訝的看向了楊靜宇,而倒在浮塵中的楊靜宇卻在衝他笑,很自然的躺在地上說道:“我輸啦!”


    轟!


    整個217團徹底炸開了,那一瞬間,許朝陽覺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


    楊靜宇衝著許朝陽伸出了手,老夫老妻似的喊了一句:“咋,贏了就牛逼啦,不能拽我一把啊?”


    許朝陽伸手給楊靜宇拉起來那一瞬間,楊靜宇輕輕在他後背肩胛骨的位置拍了兩下。


    這兩下,代表著許朝陽在眾目睽睽之下絕對不能輸!


    因為許朝陽才是217的魂!


    也代表著他楊靜宇並不是輸給了許朝陽,而是輸給了217,輸給了許朝陽的發展意識,和占據大沽船廠的思想覺悟。


    楊靜宇知道許朝陽絕不僅僅是一個軍人那麽簡單,他腦子裏總有別人沒有的東西,否則這個本該在東北發展的英雄,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跟你走……


    正在許朝陽愣神那一刻,門外一名士兵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衝著許朝陽大口大口喘氣說道:“團長,槍!北大……槍!”


    就這幾個上氣兒不結下氣兒的字兒,讓許朝陽聽出了一切,邁步就往船廠門口走去,連衣服都沒穿……


    常戰此時壓低了聲音在屈勇身邊說了句:“你哥幹不過老楊。”


    “吹牛逼!”屈勇眼睛瞪得跟牛蛋似的說道:“剛給撂倒的,你瞎啊?”


    常戰甩出食指一比劃他:“你啊,屁也不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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