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寶樓內,許朝陽身穿軍裝,站在一尊佛像前方,有多莊嚴肅穆倒也說不上,但,他此時此刻是真有話對袁福珍說……


    “我什麽都沒有了……”


    結果,卻讓袁福珍搶了先。


    她不敢看許朝陽,始終低著頭擺弄著手指,在同樣的環境下,卻完全不同的氛圍裏和許朝陽各自獨立。


    許朝陽閉上已經張開還沒有發聲音的嘴,就這麽聽著。


    “沒了父親、沒了家、沒了身份,也沒了期待。”


    她落寞的像是完全不屬於這個時代,可她的學識、認知,偏偏早已經超越了整個時代。


    “以前,在父親的庇佑下,我覺著女人也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可以選我所選、愛我所愛,毫不誇張的說,哪怕是我當天晚上做了一個夢,隻要說出來,第二天都一定會有人想盡辦法的去實現。”


    “可當我父親離開,一切都變了。”


    “曾經的下人敢對我歎氣了,像是一直在忍受著什麽似的,已經達到了忍耐的邊緣;我選的男人開始衝我嘶吼了,說這輩子娶了我,是人生中的敗筆,他再也不願意忍受我的脾氣;”


    “就連本該屬於我的遺產,都被治喪會以各種理由拖延。以前,起碼我還能用‘起碼還有錢’這樣的借口來安慰自己,現在,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了。”


    袁福珍這時候抬起了頭:“可我依然比其他人強,我還有舅舅。”


    她沒有任何動容,眼淚卻不停的流了出來:“可我想如同以前一樣耍性子的時候,我舅舅卻說,你是我人生中最後的機會了。”


    “這時候我才知道,一個離了婚的外甥女怎麽可能像是個真正的女兒依靠父親一樣,去依靠人家……”


    “他拿我當成拉攏你的工具了。”


    “你明白嘛,許朝陽?”


    袁福珍什麽都沒有說,可她什麽都說了。


    她以一個公主的身份將所有齷齪、肮髒的話都咽進了肚子裏,說出了隻浮於表麵的實情。


    許朝陽聽懂了,更看明白了眼下的袁福珍,隻是一朵即將衰敗的花……


    她的過去、她的身份,還讓袁福珍習慣了拿出高人一等的狀態,可得到的,卻是所有人對曾經權力的唾棄和蔑視。


    她還是像曾經一樣,想要大包大攬、說大話,這才在堂會那天於這棟樓裏說‘袁家如何如何’,可袁福珍如今能做的是什麽?是隻能調動密雲的袁氏那些以前連邊角料都算不上的鄉紳!


    而她,想要支援給許朝陽的錢,尤其是之前那句‘沒錢了吧?’但凡許朝陽接了話,這位曾經的公主立馬就得露餡!


    在袁氏宗親會的操持這下,她拿什麽給這筆錢?


    靠變賣藏寶樓裏的東西,如同將這裏的物件偷著送給李副主任一樣嘛?


    得虧許朝陽的性子沒讓這件事成真,這才讓兩個相互之間各有殘缺的人湊在了一起。


    袁福珍今天交代了所有的實底兒,她,也隻剩個姓氏了。


    呼。


    許朝陽好像明白了一切,明白了袁福珍為什麽盯著自己這個草根爬起來的鳳凰男,因為她知道袁姓能給自己鍍金,而自己的勢力可以將袁姓再次聚攏到一起。


    也就是說,袁家等待著他的局麵並不是凝結成了一股繩,期盼著他許朝陽來拉,是得他親手去將這些麻搓成繩,再扛上肩頭如同纖夫一樣於岸上拖拽,才有可能拽得動這艘大船。


    “都是假的。”許朝陽笑了。


    他在笑袁福珍這個女人,這個既不服自己女性身份、又惦記著左右聯合的女人,想要靠著和李副主任的關係,將自己綁在這艘戰船上,借由自己的手重新恢複袁氏榮光的女人;


    也在笑自己這個還沒弄明白袁家到底怎麽回事,就讓人家三言兩語刺激惦記上了袁氏遺產的‘傻逼’!


    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騙局都是這麽來的,一個‘貪’字不光葬送了男人,還讓無數女人被男人畫得大餅所欺騙,沒想到啊,今兒,這事兒輪到自己身上。????“也不全是假的……”袁福珍再次低下了頭。


    接下來的話,再和風花雪月無關了:“我需要你是真的。”


    她說的不是‘我喜歡你’、‘我愛你’之類的話,改成了‘需要’。


    許朝陽這才看出來,原來這個世界上並不止有‘二妮兒’那樣被‘關地保’欺負後,隻知道傷害自己的傻丫頭;也不全是二姐那般,被關在‘花寨’任人宰割的女人。


    還有袁福珍這樣的人,她也在拚盡全力的去和男人爭搶這個世界的控製權,於無能為力的時候,才用出了女人的殺手鐧——楚楚可憐。


    人性的複雜等級此刻開始在許朝陽的眼睛裏變得逐漸清晰了,當所謂的‘情感’以‘合作關係’再次重新解釋,好像男女之間的那點事,也不怎麽繁瑣了。


    “我知道你需要人才……可你隻要成為了袁家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有很多人才來到你的麾下;”


    “我也知道你需要錢……袁家的錢拿回來以後,你可以拿走一大部分充當軍費,我隻需要留下足夠維持生活的開銷;”


    “朝陽,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讓那些學者、士紳低頭的,而缺失這部分人的幫助,想讓上麵的人重視你,幾乎不可能。”


    “一個新興起來的姓氏,要是沒有幾十年的統治,很多人隻會站在觀望的角度;”


    “可一個曾經站在頂峰的姓氏,卻能憑借底蘊讓你直接跨越過這一步。”


    袁福珍走到了那件龍袍前,用蔥白般的是手指撫摸著上麵的金線,以最普通的聲音,說出了最誘人的話語:“你,真的一點都不渴望嘛?”


    她緩緩解開了龍袍的扣子:“利用我六叔,拿走袁氏宗親會所掌控的一切,我們在北平完婚後,我跟著你去大沽,袁家的人大部分都在天津,還有曾經的曹坤……當這些人因為你頂著袁家的姓氏振臂一呼時……”


    她從衣架子上解下來龍袍,緩緩走到許朝陽身邊,想要為其披在肩頭那一秒,許朝陽一個跨步邁了出去。


    他這回沒像上一次那樣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可心裏卻對袁福珍說的話心知肚明。


    這次,許朝陽徹底看清了,這件代表著權力的龍袍象征著舊世界,正如同魔鬼般誘惑著所有人,可是知道時代如何發展的許朝陽、看見過太陽升起之後那個世界的許朝陽,怎麽會讓自己沉淪於黑暗?


    更何況,他剛剛經曆了整個舊時代的腐朽、偏見、欺騙與……誘惑。


    “你,不想嘛?”袁福珍雙手舉著龍袍,站在原地不可思議的望著許朝陽。


    而許朝陽的回應是:“你,穿上。”


    袁福珍無法理解的問道:“我?”


    許朝陽點了點頭。


    袁福珍帶有疑惑的將這件寬大的龍袍緩緩套在了自己身上,可下一秒,她在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裏,看見了火!


    這種火她見過,還青春年少時、還花團錦簇時,在婚禮的當夜,那個男人眼睛裏就閃爍著這種火……完事了之後,他還不要臉的說了一句:“沒想到啊,我有一天也能和曾經的公主躺在同一張床上。”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袁福珍就覺著,自己這次的決定很可能是錯的。


    可許朝陽這如同野獸一樣的喘息、怒視的目光,那種極具男性爆炸力的……這是哪來的?


    剛才不是還在說……


    “啊!”


    袁福珍被撲倒了,像是被一頭凶猛的老虎銜住了脖頸,可她沒有感受到任何男女之意,倒聞見了一股火藥味,好像有一支軍隊,正要x翻整個世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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