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楠木匣子再次打開時,裏麵裝得已經不再是將官刀了,而變成了一幅畫。


    這幅畫很有特點,他的畫作中,有董然、巨然和尚的遙遠,還有董其昌的近意,其遠筆圓潤中藏著黃公望的遺蹤,墨法則參照了米山雲氏;可也有人說他的畫充滿了貪婪,那就是各位大師的特點他都想要,還能很好的將其融合,取其然用其所以然。


    當然,這得從這位高僧的身世說起,八大山人朱耷曾是皇室,人家天生就有對天下隨手取之的氣度……


    “何長官,這樣的畫,可著京城你都找不到第二幅,可謂國之重寶!”


    “下官偶得此畫,其中也是付出了巨大代價的……”


    北平軍分會,何應勤辦公室裏,何應勤看著這幅畫眼珠子都拔不出來了,倒不是他能看到畫裏的精髓,而是能讓李副主任這個老奸巨猾之人將這麽貴重的東西拿出來,這份心思……他得細品。


    “哦?”何應勤故意用疑惑音應對,就是要令其將後麵的話說出來。


    “唉!”


    穿著灰色西裝的李副主任歎了口氣:“還不是我那個侄女兒袁福珍嘛。”


    “人家嫌棄自己丈夫有了外室,根本不顧廉恥,非說這是對什麽……愛情,對,是對愛情的背叛。”


    “怎麽勸都不聽非要鬧……現在叫離婚。”


    “你說這男人在外邊找個女人,這算是個什麽事兒?至於嘛?可福珍不聽,最後落得家也散了,人也亂了,頂著個離婚的名頭要當新時代的女性。”


    何應勤沒說話,他知道,這種長篇大論隻要開了頭,李副主任自己是停不下來的,除非將真正的意圖表現出來。


    “新時代女性就新時代女性吧,我也不打算管了,這不麽,小丫頭鬼精鬼靈的給我拿來了這麽一幅畫,說,這可是當年我姐夫的珍藏。”


    袁大總統家的東西,何應勤不用去懷疑真假,隻要他李副主任敢往這間辦公室拿,那一定是經過了多少人長眼之後確定了結果的。


    “這回更行了,嗬嗬嗬……”話說到這兒他自己笑了:“給畫配了個楠木匣子,說是來求我幫忙,我一打聽啊,是要幫許朝陽!”


    何應勤都覺著李副主任笑得合理,楠木匣子雖說也很貴重,可和八大山人的畫沒法比……


    “福珍說啊,想托我給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給許朝陽再拔一級。”


    “不多要,何長官,給拔一級就行,主要是想從作戰部隊脫離出來,戰場上太危險了。”拔一級和長一級的意思完全不一樣,拔,是隻在長的基礎上向上調高一個檔次。


    何應勤眯著眼看他,問道:“看上什麽職位了?”


    “朝陽之前不是在警備司令部駐紮麽?不行就別挪窩了。”


    何應勤臉上的笑越發深邃,這是要在北平當警備司令部的一把手啊!


    那警備司令部是什麽地方?北平警備司令部戰時最後一任國府一把手,叫傅琢一;淞滬警備司令部最後一任國府一把手叫湯波恩,哪個是凡人?


    另外警備司令部曆任一把手之中,官位最低的,都是在師長位置上眼看著就要拔入雲層者,一個團長敢把眼睛放在這兒,這是準備動用多大能量?


    “何長官,您覺著許朝陽的軍功夠麽?”


    這就不是軍功的事!


    這關係著整個北平的安危,還是在他何應勤剛剛被刺殺了一次之後。


    “那您覺著他能力怎麽樣?”


    許朝陽的能力還用說?一路從東北殺出來,對日寇連戰連捷,國府的時代代表、抗日典型……


    “那我知道何長官為什麽為難了,是不是因為他29軍的底子?”


    “何長官,您不清楚,許朝陽之所以是29軍的底子,是因為他底層出身,那時候他要明白這個,哪怕是從大頭兵混起,怎麽不也得入國府正統麽。”


    “喝茶,喝茶。”


    何應勤一抬手,在茶幾上讓了讓,可茶幾上隻擺放著目前才剛剛在國府內流行起來的咖啡,這玩意兒,何應勤覺著無論顏色和味道都和中藥差不多,即便是許朝陽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頭一次看別人喝,那也是樂子百出,尤其是29軍。當時他去29軍開會,這幫土老帽都土極了,喝一口咖啡之後苦得實在受不了了,挖一勺白糖放嘴裏,那都沒說給杯子裏放點。


    “按照軍功來說,朝陽乃我軍之最。”何應勤誇了一句,隨即笑容掛在了臉上:“關鍵是這小子還有人緣,到了北平這麽長時間,鬧了八大胡同,沒人來我這兒找後賬,得罪了後勤部軍需處,我隻是將事情壓了下去,人家就不鬧了……”


    “這是個人才啊。”????何應勤端起咖啡杯,翹著二郎腿靠在了沙發上:“連他和袁福珍的相識,都是我給介紹的。”


    “我還答應了他,給他調去金陵,接手國舅爺的稅收總團,國舅爺正催著我給他找一個上等的戰將呢,你說這……”


    “我那邊都說好了。”


    李副主任也在笑,就跟倆大人嘮家常似的說道:“可不是麽,小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何長官,這得賴你啊。”他說著還指責上了:“你不給他介紹袁福珍,那許朝陽光棍一條,自然是去哪都行,問題是一個男人一旦有了女人,哪有不留戀溫柔鄉的?”


    李副主任說罷示意道:“還是個結過婚的女人……”


    這裏邊蘊含的深意隻有男人懂,兩個在天上飄著的男人同時笑出了聲。


    當然,何應勤不可能在這種話題上搭茬:“你呀你,那你說應該怎麽辦吧。”


    “國府的態度……”


    李副主任也故作為難狀:“這件事您來的時候咱們就商量過了,來了華北,勝則何長官無功、敗就是全責。當時長官大義,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說為了黎民,願意親赴火海,那份真摯,至今屬下還為之動容。”


    “何長官,眼下您的困境,屬下也感同身受……不如這樣可好?”


    “國府要既然給許朝陽青天白日勳章,那就讓他給……”


    何應勤立馬不高興了:“你說什麽?”他可是都沒有青天白日勳章。


    “長官聽我說完。”


    “青天白日勳章,就像是《封神演義》裏麵的神位,咱們攔是攔不住的,那就幹脆讓他們是個人都有,不就行了?”


    “29軍,多少人功勳著著?其他部隊,又有多少人奮力抗日?”


    “你把這一個個名字都添上去,然後捅給那些記者,看國府能怎麽做!”


    “他不給其他人勳章、單給許朝陽,這就叫做事不公,隻要給了……何長官,《封神演義》裏最後沒有神位的薑子牙可比所有人地位都高一個檔次。”李副主任指了指自己頭頂上:“他可是也有青天白日勳章,往後,你看他還好意思不好意思戴出來。”


    何應勤眼睛亮了,這倒是個好辦法!


    可由始至終,他都沒提關於許朝陽的事。


    李副主任故意退而求其次:“既然何長官覺著讓朝陽去警備司令部不合適,不行就請何長官受累幫忙挑個位置,隻要能滿足那傻丫頭的兩個要求就行,他們倆要是一結婚啊,怎麽還不得給許朝陽放個假,享受享受生活呢。”


    “不過,我向何長官保證,中日若是再戰,許朝陽必定會聽從長官調遣,為國征戰是軍人的職責,這許朝陽還是分得清的。”


    其他位置……


    何應勤想了半天,在北平他是實在找不到油水足、又適合許朝陽的地方了,北平油水最足的是後勤軍需,那許朝陽和軍需鬧成了這樣,根本不太可能……


    “大沽怎麽樣?”


    何應勤順著杆就爬了過去:“大沽船廠需要人鎮守,大沽的地理位置又在天津東南,既可防日寇海軍沿海登陸、又算是對得起他在戰場上的功績,最重要的,是離北平不遠。”


    “那哪行啊?”李副主任馬上就不樂意了:“何長官,這不越調越遠了嗎?再說去那兒的都是什麽人啊?”


    “李副主任!”


    何應勤一嗓子給李副主任從沙發上給喊坐起來了:“這是國家對人員的調配,你怎麽能如此徇私!”


    李副主任就和一條讓人打了的狗似的,塌著下巴一臉委屈的看著何應勤,表現得一肚子話都說不出來。


    “忙你的去吧。”看見這一幕,何應勤也實在罵不下去了,人家都那德性了,你還能罵什麽?


    可他這個身居高位的人,卻根本不知道手底下那些人是怎麽操控他心思的,這表麵上的博弈勝利才是人家實際上想要的結果……


    感謝‘身處南極’兄弟打賞,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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