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周立寒換上新的青色飛魚補子官服,去樂台府前等他一塊進宮。


    樂台也換了新品階的飛蛇補子,出門騎上馬時將她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好兄弟,共進退。”


    “別別,共進就行,共退算了。”周立寒連忙擺手。


    樂台作勢呼她一馬鞭,二人並馬同行。


    “你小子也忒不厚道哈,這麽多年瞞著我這麽多事兒!”樂台低聲咬牙切齒道。


    很好,切入正題了,周立寒哎喲一聲也忙解釋:“我一開始真沒想瞞您,是那小子說為免咱們所衙因他而被滅,所以才...咳。”


    樂台想了想也確實,好歹陪皇帝打了三年奪嫡戰,對攝政王實際上的心狠手辣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再加上前兩日闖入席間親眼所見他對周老妹的舉動.....


    “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那鬼小子的身份?”樂台氣呼呼問,“然後還掐算著流民入城的時機,演了一大出戲給我看?啊?”


    “不是不是,我在岩城也真不知道。”周立寒真誠道,“您也知道我膽兒小,哪敢打聽那麽多,隻能判斷他是個被攝政王那派追殺的貴人。”


    樂台用馬鞭招呼她座下禦風的馬屁:“你還膽小?那世上還有誰膽子大?!”


    十歲一個人南下千裏出逃,女扮男裝當錦衣衛勇爭前鋒,收留被攝政王追殺的京城貴人,瞞天過海領旨回京參與黨爭——還有誰敢這樣?!


    樂台不免捂了捂眼,一時覺得她有點難以直視。


    周立寒笑嘿嘿地:“您膽子大您膽子大,這不您知道了都還在幫我呢嗎,您膽子最大。”


    “我呸,我就是奉旨行事。”樂台有些氣恨,壓著聲音交代道:


    “記住,皇上問你知不知曉那鬼小子的身份,你就說是在射科那日,和攝政王起衝突時他說了你才知道的。


    “至於從前在岩城的那些事兒,你如實說就好。然後皇上如果問,那小子這兩日有沒有和你交流身份的打算.....”


    樂台話音停頓,覺得還是有必要確認一下:“你和他聊過這件事吧?他真的不打算恢複身份麽?還是要另尋時機?”


    “...是不太打算吧。”周立寒本來還蠻確定的,經過昨晚周庭霄一言兩語的暗示,她又不確定了。


    再三掂量,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先吱一聲:“過幾日宮裏君子宴,可能會有人坐不住。”


    樂台眼神一厲,倒也沒再追問,隻沉沉點頭:“好。”


    二人進了宮門後便沒再交流,由禦前大太監的幹兒子領著進殿。


    治憲帝斜在龍椅上,手裏又刺著繡山茶花的圓繃。


    周立寒:“……。”


    上次見皇帝,還沒來得及分神關注他手上的繡花。這次乍然反應過來——山茶花是娘親最喜愛的花啊。


    “喲,小刺兒頭身子好些啦?”皇帝見到他們還挺樂嗬的,直接賜座。


    “那天在席位間發生的事兒,台舅都和朕說了。小刺兒頭,跟朕的好王兄一比,有沒有覺得朕還比較像個人?”


    周立寒:“……。”


    您也知道沒有同行襯托,您就不是個人啊?


    略微想了想,她大著膽子逼逼了句:“回皇上,以微臣之鄙見,攝政王爺就是個著衣冠的禽獸,而您是披獸皮的天子。”


    樂台聽了都被她嚇一大跳,忙賠笑道:“皇上,這小子在岩城威風慣了,沒見過世麵,說話沒個分寸——”


    “哈哈哈哈哈!”治憲帝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拍著腿大笑,“說得好!是朕認識的刺兒頭姑娘會說的話!”


    樂台:“……。”


    得,皇上就好這口。


    治憲帝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皇帝,畢竟從太子時期就開始混蛋,尤其在當時為瑾王的攝政王與他奪嫡,由此帶來的競爭輿論下,他更是對自己有著很清晰的認知。


    但即使他的輿論和實際行為都有極混蛋之處,卻仍在母妃去世、對手家世強悍的惡劣條件下保住太子之位順利登基,就很能體現一些情況。


    別的甭說,就光看他如今對周立寒采取的態度,再對比攝政王對周立寒的反應。一整個高下立見。


    他根本不怕任何人說自己混蛋或禽獸。這對他而言可能還不如挨了個蚊子包難受,甚至是對他的一種肯定。


    “小刺兒頭,你果真是人見人愛啊。”治憲帝停下大笑,瞧著周立寒打趣道,“自從射科結束那日,阿蕾的宮裏又更熱鬧了呢...好多妃嬪和誥命夫人來找她打探你的親事,這可如何是好呢?”


    額,這個問題她竟然還真沒有考慮到過。周立寒愣了一下,垂首道:“這,但憑陛下做主。”


    “朕有什麽好做主的?全看阿蕾和你的想法。”治憲帝不甚在意,“阿蕾自然是不希望你多這重負擔,你麽...你若喜歡‘磨鏡’,倒也未嚐不可。如何,需要朕給你指個心儀的女孩兒麽?”


    周立寒:“......。”


    不愧是這位能問出來的話。


    “回陛下,臣自然也不願意禍害無辜女子守空房。”她有些汗顏道,“但臣也不得不擔心...攝政王是否準備利用親事來綁住臣。”


    “不用擔心,他一定會。”治憲帝又大笑了兩聲,“朕的好王兄,朕還不了解?他既知道你是女兒身,非但不會斷絕聯姻的念頭,反而必定會以親事來拿捏你!哎,讓朕想想他會讓你娶誰....”


    周立寒:“......。”


    一股淡淡的亖意散發,她起身跪下:“求皇上救我。”


    “朕有一計,龍陽之癖。”治憲帝還是玩鬧似的笑著,但突然直切正題:


    “項麒打算什麽時候恢複身份?恢複了不就簡單了,那小子對你有意思吧?到時候他的身份擺在那兒,你倆不用遮掩感情,大多人家也不敢越過他,把女兒強行嫁給你結親——這哪是結親,分明結的是梁子。對不?”


    周立寒:“...........。”


    方法很混蛋,但是,很管用。


    不僅能隔斷其他人對她的聯姻路,還能隔斷住周庭霄、不,先帝五皇子項麒的姻緣。以及....名聲。


    主打一個雙向牽製。


    不愧是混蛋了十幾年的人提出的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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