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寒給他突如其來的照顧弄得雲裏霧裏:“吃飯了沒?噢,還不快向你的伯樂樂大人行禮?”


    畢竟對外而言,樂台才是把周庭霄交給周立寒撫養的決定者,也是發現他才華的賞識者。所以明麵上樂台才是周庭霄來到岩城的第一位伯樂恩人。


    周庭霄這才從善如流地轉過身,站好一揖:“晚輩探兄心切,未曾發覺樂大人光臨,讓大人見笑了。”


    “嗨,這有什麽見不見笑的,我算哪門子外人。”樂台不甚在意地說,可後半句話一蹦,他莫名感到眼前少年的眼神變了:


    你哪裏不算外人?


    我能貼上來給兄長擦臉,你就不能啦,哼。


    樂台眨了眨眼,正要把他瞧得再仔細些,卻見小少年已經恢複了天真無邪的神情。


    “多謝樂大人親自前來探病,還陪兄長說話。”周庭霄笑得誠懇,“正午了,不敢耽誤大人回家用膳小憩,畢竟這些時日所衙裏本屬於兄長的活計,還辛苦大人代勞呢。”


    樂台:“......。”


    他咋老覺得這鬼小子話裏有話呢?


    這話真的不是在趕他走嗎?


    以及真的不是在幫周立寒多偷閑幾日,讓他多幫他兄長幹些活嗎?


    樂台兀自納悶,周庭霄心裏也鬱悶。


    本來吧,聽說陳瑰意要去京城了,他還暗自竊喜。


    終於沒有人可以比他更親近兄長了。


    結果陳瑰意這還沒走,他又發現了一個比陳瑰意更方便親近兄長的危險人物。


    樂台是兄長的上司。所以樂台的命令,兄長需要服從。


    樂台和兄長在一起上職,每日十二個時辰裏,兄長總有六七個時辰都在錦衣所上職。


    樂台被兄長承認過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樂台與兄長被人謠傳過“打蓬蓬”“契兄契弟”的關係。


    經過上次那件事,周庭霄不可能不清楚,這兩個詞到底是什麽意思。


    而且最可怕的是,陳瑰意纏著兄長,怎麽說也要不了兄長的命。


    可樂台若要纏著兄長,天天拉著兄長剿匪、救災之類的......


    不堪設想。


    “啊,我吃過了才來的,中午不回家了。”樂台權當自己想多了,又笑道:


    “一會兒我媳婦會過來,一是帶些上好的藥和補品給你哥,二是來找陳醫娘再診診,商量個完全的養胎之策。”


    這人怎麽賴著不走呢?周庭霄沒想到對方這樣出牌,麵上仍以純真孩童的語氣答應,“這麽好呀?樂大人和樂夫人客氣了,祝你們百年好合,伉儷情深。”


    他是等媳婦來那就算了,放過一馬。


    “帶藥和補品給我?做攏西嘞!”周立寒嗨呀一聲,“樂登之,你別跟我來這套啊,無功不受祿。”


    “不是我要來這套,是我媳婦。”樂台瞋她,“再說了,你從幫我倆調解、出主意,到除夕之夜大力支持我出勤,沒有哪件事不值得受祿的。”


    “受就受唄,那您直接給我漲俸祿......”


    “識點抬舉吧,我看媳婦給你裝的都是京城來的上等好藥......”


    眼看兩個人聊天並不受自己給兄長擦臉的影響,周庭霄端著水盆出去,又拿了本書卷進來。


    “兄長,今早我在書院學武策,有些疑惑的地方。”他兩眼真誠,“可以請兄長幫我解惑麽?”


    周立寒有些受寵若驚,上了這麽久的學,老弟還從沒問過她學業問題。


    “說來聽聽,正好登之兄也在,咱倆給你解出個萬全之策來。”


    才不要樂台解萬全之策呢,周庭霄翻開書,正在想哪篇文章比較好提問,屋外又來人了。


    “吃飯啦周立寒。”是陳瑰意來喊人了。


    “哦,來啦。”周立寒掀開被子下床,看向老弟,“你在何屠戶那裏吃完了罷?那我先去吃個飯,你問問登之兄先,啊。”


    於是,一時間屋子裏隻剩下樂台和周庭霄麵麵相覷。


    周庭霄:“......。”


    樂台倒是樂意得很,“來吧周小郎君,也正好讓本座檢驗檢驗,你這些時日的課業如何,能不能對得起我的厚望和你哥的栽培!”


    周庭霄:“............。”


    周立寒午飯吃得差不多時,樂台的妻子連氏就到醫館了。


    連氏進房間時,裏麵還隻有丈夫和周庭霄二人。肉眼可見丈夫樂台的臉色有些尷尬勉強,而周庭霄那張水嫩俊俏的小臉上顯露著狡黠的疑惑。


    很顯然,丈夫被這個小孩刁難住了。


    “夫君。”她走上前來盈盈曲膝,笑容溫柔地看著周庭霄,“這位想必是周百戶的弟弟,精通算學的周小郎君?”


    樂台他媳婦終於來了。周庭霄暗暗呼出一口濁氣,麵對連氏乖巧作揖:“謬讚,小生周庭霄見過樂夫人,恭賀樂夫人喜懷六甲。”


    “你這孩子怪有禮的。”她顯然也給周庭霄備了禮,拿出個鑲金的羊脂白玉平安扣,“一點見麵禮,周小郎君莫要嫌棄。”


    “這貴重了,嫂子客氣。”周立寒吃完回來,看到這一幕頓時羞赧,“不知嫂子前來,周某未嚐準備,失禮了。”


    連氏望著她,露出更為柔和真誠的笑。


    “哪裏,是我們貿然決定正午來訪,希望沒打攪到周百戶午憩才是。”


    “嗨,我這都睡了好幾天的,還要午憩什麽。”


    連氏將提著的食盒放在桌上,發出叮當碰撞的聲音顯然裏麵裝的不是飯。


    “那就不跟周百戶多客套了,我今日就是專程來向你言謝。”她笑得有些神秘,“不知可否請夫君,和周小郎君在屋外稍等片刻?”


    樂台:“?”


    周庭霄:“?”


    這是個讓兩位男子都感到不太合適的要求——未曾娶妻的下屬少年,和身懷六甲的上司人婦,有什麽需要讓二者的弟弟和丈夫回避的談話?


    周立寒聞言眼皮一跳,潛意識預感到連氏要跟她說什麽非得讓人回避。


    “啊哈!是我前個月去你們家,嫂子說要教我相看女孩子,如何討女孩子歡心來著。”她立刻找到讓周庭霄和樂台都能理解的理由,打著哈哈說:


    “這總得讓你倆出去吧?別是登之兄聽了又去找別的女孩子,周庭霄聽了也躍躍欲試。快快,出去啊,不許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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