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個姓石的既然敢拿把柄威脅你娘,我就不信他以前沒威脅過別人,真能兩袖清風!”周立寒兩眼放光,但是冷的:


    “你娘的把柄在他手裏,就算你真嫁過去,他也照樣會一直拿來威脅,要麽是逼你們多出嫁妝,要麽是每年以各種名目讓你們給錢。更甭提你不嫁過去,就算他兒子自己說不想娶你,他也不會輕易放過你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手上也有他的把柄,互相製衡!”


    陳瑰意先是眼睛跟著她亮,隨即又暗下來,“他的把柄,這有那麽容易找嗎?別是找到了我都洞房花燭完了。”


    “他若是縣令那種滴水不漏的倒還難辦,但這位石縣丞麽,”周立寒哼笑一聲:


    “你中午放心去相看,就是別把天聊死,使勁跟他聊,多拖一點時間。剩下的交給我。”


    說著,她連忙跑出去刷個牙洗把臉,挽好頭發就要牽馬。


    周庭霄追出去:“兄長,你還沒用早膳——”


    “來不及了,”周立寒翻身上去,正要走又說,“陳瑰意你帶我弟去吃早飯,我先走。”


    話音落完時她已策馬而去,留下周庭霄和陳瑰意原地目送。


    陳瑰意被周立寒提醒到了,又將不懷好意的眼神投向周庭霄。


    “周弟弟聽見沒,你哥讓你跟我去吃飯。”


    周庭霄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想帶他吃早膳,是想帶他陪她相看。


    “不必麻煩陳姐姐了,我方才從鄰居大娘那兒拿了東西吃。”


    “鄰居大娘?她的東西你也敢拿?你知道她為什麽對你這麽大方嗎?她想要你哥當女婿啊!”


    “……,”周庭霄登時有些傻眼,“那我這就還回去。”


    “傻小子,哪有把吃的原封不動還回去的,”陳瑰意二話不說拉上他往外走,“回頭讓你哥用別的東西還,先跟我走!”


    “……,”周庭霄長這麽大頭一回被女孩子拉住手,但沒有絲毫臊意和臉紅,畢竟對方這會兒隻是把他當個小工具人揉圓搓扁。


    陳瑰意把周庭霄拽上馬,晃晃悠悠進城中,陪他吃了個早飯,不情不願去向縣丞約的茶館。


    縣丞家的石公子已經在廂房裏等了。


    周庭霄覺得兩男一女進廂房這也太尷尬了,忙道:“陳姐姐,我在廂房外麵等你吧。”


    “外你個頭,我跟他孤男寡女的進廂房,我以後還有清白可言嗎?”陳瑰意有些氣急,“再說了,要是那個姓石的對我動手動腳,你在外麵能及時進來救我?”


    “……,”不一定能,隔一道門增加的不確定太多了。


    於是兩個人都視死如歸地走進廂房。


    “來了?”


    石公子百無聊賴地抬起頭,看到跟進來的周庭霄,隻是微抬眼皮,顯得並不在意。


    “我還以為你這次會帶周總旗來呢,那會麻煩一些。看來你比我以為的更識相。”


    陳瑰意冷笑:“論品階,她如今是正七品,已經比你爹大了。可是你們父子會因為忌憚她就放過我麽?”


    “顯然不會,除非他升作百戶,我爹才有必要掂量幾分。”石公子夾起茶杯過水,“小弟弟喝茶否?”


    周庭霄一臉警惕,可能從來沒想過區區八品縣丞家也如此令人忌憚,“不喝,多謝。”


    石公子便隻給自己和陳瑰意倒茶,但陳瑰意顯然更不打算喝,隻是悶坐在那一直看窗外。


    “你不想聊聊,我就也不多說了。”石公子一副非常無所謂的模樣,“反正你我的婚事板上釘釘,你隻要考慮是想當通房呢,還是妾室呢?”


    陳瑰意:“?”


    “幾個意思?”她不可思議地瞪過去,“納我當妾,你爹整這麽大陣仗?”


    石公子歪嘴一笑:“怎麽,莫非你覺得自己不值這陣仗?”


    “呸,我是說誰要給你當妾啊?”陳瑰意簡直氣笑了:


    “你爹當官兒都不敢明著包二奶呢,何況你一個連秀才都要考兩次、三年前秋闈也沒中的學渣,就敢大張旗鼓的納妾?”


    咳咳。周庭霄擔憂地一直拉她的袖子,罵這麽狠真的不會有事嗎?


    “不是答應兄長你要跟他好好聊,拖延時間麽?”他壓著嗓音問。


    陳瑰意一罵完就後悔了,但好歹也出了口惡氣,“無所謂了,反正我不會嫁的,我娘知道了也不會答應!”


    石公子終於隨罵聲而變了神色,“說我是什麽?再說一遍!”


    “我說你是學——”


    “她意思是說您應該低調行事,不然容易招惹麻煩。”周庭霄不得不打斷她的話,揚高稚嫩的嗓音說。


    石公子怪笑一聲:“不用解釋,我知道她瞧不起我。隻是好奇……陳小娘子是見過多大世麵,還是被何方達官權貴看上了,竟能如此理直氣壯地鄙視本公子?”


    陳瑰意本來已經平複打算暫時熄火,結果一聽這話氣又上來了。


    “你也配自稱本公子?你知道古時能稱公子的都是什麽人嗎?”她嗤笑道:


    “我是沒見過多大世麵,也沒被達官權貴看上,我就是鄙視你,因為你考的院試鄉試卷子我都做過,我一個藝術生都會考,你這個文專生居然三戰兩敗!”


    雖然不太清楚讀藝術的和文專生是什麽意思,但這不妨礙石公子惱羞成怒。


    因為他聽懂的內容是,那些卷子連女人都會做,他一個科舉子卻做不出。


    他砰的一砸茶杯,指著陳瑰意鼻子,“你就是個連爹都不知道在哪的野丫頭,不要不識抬舉!”


    “就你還抬舉?一個八品芝麻官家的阿鬥,就會欺負小老百姓,還以為自己多高貴,大張旗鼓的逼良為妾!”


    陳瑰意也拍案而起破口怒罵,誰說拖延時間一定要好好說話了,打一場罵戰不也行?


    此時廂房裏隻有周庭霄還坐著,目瞪口呆地抬頭望著二人。


    他從未見過女子也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與男子對罵。


    好吧,不愧是陳大夫的女兒,母女倆罵起人來真是一樣樣的。


    石公子就顯然又被氣到了,中過秀才好歹得知道阿鬥是誰,這是罵他爛泥扶不上牆呢。


    “阿鬥再如何也有爹能靠,”他嗤笑說,“你有什麽?一個比爹還凶悍的寡婦娘?”


    陳瑰意氣大了。


    “凶悍怎麽了?寡婦怎麽了?”她一手叉腰一手再次拍桌,“凶悍才能嚇跑你們這些狗男人,寡婦才舒服呢,總比再找一個遇人不淑,後宅受氣來的自在!”


    石公子邪笑一聲:“自在?莫非陳大夫不願拘泥於一家後宅,喜歡流連於多家——”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他臉上。


    周庭霄倒吸一口涼氣,瞪圓了眼望著已經氣到冷靜卻又極致衝動的陳瑰意。


    “我說,今科秋闈你就別參加了吧。”她一瞬間似乎火氣降到了冰點,“這麽肮髒的思想和臭嘴,就別進考場汙染空氣了吧?”


    雖然不知道空氣是什麽,但這不妨礙石公子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被紮心了。


    “罵我出氣也沒用,你還是得進我後宅。”不過他也找到了對方的要害,並狠狠一掐:


    “除非你想要那件事被公布,你娘下牢子,你家醫館被抄,甚至你也……。與其現在垂死掙紮惹怒我,不如趕緊跪下來討好我,求我原諒,我說不定在跟你洞房那天還能溫柔點……”


    陳瑰意死死地盯著他,通紅的眼睛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


    良久,她邁腿退後兩步,對著石公子,緩慢而顫抖的屈下雙膝。


    雖然,她當然不是害怕他最後那句什麽洞房溫不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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