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為何不研製火藥?


    答:唐代有火藥,道士煉丹“伏火”早就炸出了經驗。軍事上也在用,主要是拿來在圍城中對敵方的柵、寨、門進行“爆破”、放火。楊行密就拿它燒過城門。有讀者詢問怎麽不搞火藥,本來就有啊。但你要讓我寫一個劇情——主角對工匠們麵諭啟發一番,工匠們就自行把他改進到烈性炸藥的程度…寫不出來。烈性炸藥是建立在近現代物理、精密儀器、化學化工體係上的。在古中國火藥的主料硫、硝、炭輔以馬兜鈴、蜜等藥材的這個大配方上,無論你怎麽改進,加這加那,燃燒、爆炸極限擺在那。至於把這種火藥製成其他武器,宋元明都在發展,搞得也挺好,但效果各位也看在眼裏——武器隻要沒達到機器掃射騎兵、合成炸藥轟擊敵陣這種降維打擊的程度,作用就很有限。


    其次,就算研究出來,很難保證不泄密。其原料開采、生產、倉儲、運輸、使用、培訓教學等各個環節,涉及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被麾下殺材搞到手,以前造反流行跟你列陣擊槊,現在大夥找幾個狂人,一炮點了你這狗腳朕全家。


    二,唐代軍事規模為何這麽大?後勤供應得上嗎?


    答:悄悄告訴各位一個秘密。中唐以後,武夫征用民力、物資,基本不給錢。強抓強搶。搶不到就吃人。諸道兵對峙長安,十幾萬武夫和巢軍把關中男女當移動肉幹,逮住就剁成小塊開吃,吃不完就拿給友軍、敵軍賣。江南、中原也廣泛流行。蔡賊且不說,巢軍的鹽屍大法也不提,老生常談。籍籍無名的宣州兵也吃空了一座城,就像豬羊那樣拖到石板上宰。補充兵源,募、擄、裹挾、強征各種手段結合,動輒就是數千、數萬。不然你以為團練使、教練司、都總管、某州步兵指揮使這些職務、單位是幹嘛的。史書上常見某次戰爭的“數萬、十餘萬”,相當一部分都是這些替死鬼。不是每一場戰鬥的參戰人員都是你們常說的“職業軍人。”這種殺材,死一茬少一茬,生長速度沒那麽快。


    與之相比。己巳之變,明廷征兵勤王,查閱《新餉司》的記載,明朝政府連一束草料、一把黃豆、一捆柴都要出錢買。別罵,這是進步。到清朝,左宗棠收複新疆那次,清軍到處向土著、富豪采購糧食物資,自己屯田,忙活一年多搞定了後勤,才開始西出。按明清這種習慣,要動員十萬大軍,可想而知是何等龐大的財政開支。


    社會風氣就不一樣。


    在唐代,有吏夜捉人、喧呼聞點兵、牽衣頓足攔道哭、哀哉桃林塞、被驅不異犬與雞才是常態。“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一步三回頭踉蹌而去的新兵何止一個。“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的畫麵何止雒水畔。發出“中男絕短小,何以守王城?”絕望質問的又豈止杜甫。


    三吏三別好在哪,就好在這。杜甫何以偉大,就在這。沒事可以讀讀唐史唐詩,很多疑問也就迎刃而解了。


    三,皇帝身份,可以搞點小發明嘛。


    答:唔,其實我能想到的,符合我個人邏輯的,大概就研製自行車吧哈哈哈,或者搞個試驗田,培植農作物、水果、蔬菜,嚐試提高單株產量和品質。土地增肥?還得要氨、氮、磷、鉀、鈣、鈉、錳這些化肥。在?有化學大類的讀者嗎?教教我怎麽建個化肥廠。


    再或者,在關中和陝北、寧夏一帶大搞林業建設,抵禦水土流失。


    印刷術能弄。推廣阿拉伯數字、拷打太子學習物理、函數、微積分,教度支三司及司農寺等經濟部門的官員求求對數表啊,整整數理統計、空間幾何……也可以搞哈哈。石油與礦產的分布與辨識,簡易蒸汽機,這些也不難。


    不著急。


    書中這個節點還處於求生存的階段,別看李聖人日新月異,一個不慎就會翻車。還得忙幾年才考慮治世。


    四,太子問題你怎麽考慮的?難道繼續玄武門繼承法?


    答:先說結論。老子英雄兒子狗熊是普遍現象。僅以我的體驗——三戶之內,必有兒女不成器。教兒子不要早戀,兒子高中偷吃禁果,霸淩同學,欺負同桌。讓女兒別當爛褲襠,女兒談個男朋友就給睡。讓兒女這樣,兒女偏要那樣,還要教訓你:“你不懂!”對父母的教育陽奉陰違、貌恭敬而心不服的兒女廣泛存在。


    主角的兒女不成器是大概率事件,考慮到李聖造人行動從不鬆懈,故推為必然事件。


    各位跟老父親鬧過矛盾嗎,肯定的,而且不止一次。把老母親氣哭、氣昏過嗎,必然的。


    包括我。


    故,主角的兒女不成器,總有那麽豎子仗著娘舅母族或者自作聰明跟他機關算盡打擂台也是可以預見的未來。一窩全是孝子,那是童話。何況涉及到皇位。


    另外,繼承人所繼承的局麵是也不一樣。


    所以太子是誰,還有得說法。


    而我呢,就基於以上我的推論設計推導劇情。


    五,你這書裏,大頭兵怎麽出口出章,那麽高的文化水平?


    答:你們是拿對宋、明、清丘八的印象去套唐軍了吧。這裏解釋一下原因。一,所謂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唐代,軍人還不是後世被人排斥、厭惡的職業。在募兵形勢下,加入軍隊的既有破產農民、世家貴族子弟、小地主,也有投筆從戎的士子,甚至還有和尚、乞丐、逃犯。


    王建,偷牛賊。


    錢鏐麾下的顧全武,覺得當和尚沒前途,當兵,結果從一介大頭兵奮鬥到官至太保。


    李罕之,更是個傳奇。少年時當儒士,誌在考進士。讀書讀不進去,落發為僧,一次遊方到汴州,在城門口從早到晚蹲了一整天沒要到飯吃,大怒!乃擲缽於地,毀僧衣,亡命為盜。


    土匪當膩了,又當兵。


    成汭,先是逃犯,複為和尚,再為馬賊,再當兵。


    韓建,衙兵世家。


    一句話,軍人來源複雜。你隨便揪個大頭兵,是文盲不稀奇,但人家跟你聊起曆代政治得失,你也不要驚訝。


    其次,對於祖輩世代從軍的武夫。以這會武夫的從軍待遇,家庭條件都不差,彈彈古箏,畫個畫,讀讀詩詞歌賦,大多數都玩得起。王師範老子王敬武,淄青小校。但你看王師範的文化水平,幾個讀書人趕得上他?


    不要因為他是武夫,就認為他是文盲,就天然的把他們和文化人對立開來。


    事實上,我閱讀兩唐書、資治通鑒,很多大頭兵的兵變方案、兵變發言、即興演講能力令人震驚,其思維縝密、語言犀利、對政治的認識,完全和之前漢魏南北朝、宋元明的軍人是兩個物種。換個時髦的詞——屬於高學曆武夫。


    本次答疑完。


    另附兩次兵變,給大夥見識下武夫風采。別說魏博了,魏博不夠看。


    一,出喪。


    唐德宗貞元八年,宣武節度使劉玄佐薨,朝廷欲自委新帥,以陝虢觀察使吳湊移鎮汴州。但怕出麻煩,於是事前遣使密問監軍、行軍司馬:“吳湊可乎?”


    監軍孟介、行軍盧瑗曰:“便。”


    吳湊遂赴任,行至虎牢關,汴州衙兵讓他等一下:”劉帥馬上出葬了,等我們給他辦完喪事你再來。”


    行軍司馬盧瑗覺得不像話,沒同意,堅持先迎新節度使。


    於是——“將士大怒!”淩晨,衙軍全副武裝一路破口大罵開進羅城,將劉玄佐之子劉士寧抓到帥位上坐好,然後七手八腳給他換上黑色孝服,呼為留後。


    隨後——“執大將曹金岸、浚儀令李邁,曰:‘爾等皆請吳湊者!’遂臠之,唯盧瑗獲免。”


    衙兵們把把曹金岸、李邁兩名文武抓出來殺雞儆猴,按在軍門前,數落他倆的罪行:“就是你們要迎接吳湊是吧?”說完,亂刀剁成肉醬。


    監軍孟介、行軍司馬盧瑗被赦免。再之後,劉士寧拿出錢財——“請之為帥。”請求衙兵任命自己為節度使。衙兵許之,於是令監軍、司馬火速上表,向朝廷討要轉正詔書。德宗聞訊,不敢招惹,給了。


    貞元十年,劉士寧解除衙將李萬榮兵權,令改任府城都虞侯。李萬榮不悅。


    某日,士寧出城打獵,萬榮乃謂眾曰:“有詔征大帥入朝,使吾掌留務。汝輩人賜錢三千貫,無他憂也。”眾聽命,然後派人通告劉士寧:“詔征大夫,宜速即路;若遷延不行,當傳首以獻。”趕緊滾,節度使換人了,再不走,宰了你。士寧無可奈何,流浪長安做了寓公。


    ***


    二,盛夏。


    元和十四年,李師道伏誅。憲宗以華州刺史馬總為鄆曹濮節度使。以義成節度使薛平為淄青齊登萊觀察使。以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海兗密觀察使,分淄青為三道。


    兗海觀察使王遂,本錢穀吏,性狷急,無遠識。時軍府草創,人情未安,遂專以嚴酷為治,所用杖絕大於常行者,每詈將卒,輒曰:“反虜”。


    翻一下:王遂這人是財政官出身,急性子,沒遠見。當時淄青剛平定,王遂認為非嚴刑峻法不足治,打罪犯用的棍棒比平時大得多。處理違反法令的士卒,動不動就罵之:“你這反賊!”


    又盛夏役士卒營府舍,督責峻急。將卒憤怨。辛卯,役卒王弁與其徒四人浴於沂水,密謀作亂,曰:“今服役觸罪亦死,奮命立事亦死,死於立事,不猶愈乎!明日,常侍與監軍、副使有宴,軍將皆在告,直兵多休息,吾屬乘此際出其不意取之,可以萬全。”四人皆以為然,約事成推弁為留後。


    又在夏天把武夫組織起來搞基礎設施建設,以此改造他們的殺性。武夫很生氣。大頭兵王弁幾個人洗澡的時候,感慨道:“不幹活,要被他打死,造反也是個死。死於造反,還光榮些。明天全軍休假,王老狗和監軍有事要忙,幹脆趁這個機會,出其不意!放心,穩得很。”


    壬辰,日過中,弁等五人突入,於直房前取弓刀,徑前射副使張敦實,殺之。遂與監軍狼狽起走,弁執遂,數之以盛暑興役,用刑刻暴,立斬之。傳聲勿驚監軍,弁即自稱留後,升廳號令,與監軍抗禮,召集將吏參賀,眾莫敢不從。監軍具以狀聞。


    這天中午,以王弁為首的五個大頭兵悄咪咪溜進羅城,在警衛員的宿舍偷了幾把弓箭、刀,然後一箭射死了路過的節度副使張敦實。聽到動靜,王遂與百官連忙出奔。五人追進官邸,抓住了王遂,數落其罪行:“大熱天讓老子們幹活,你是個人?”說完,手起刀落。


    殺掉王遂後,王弁又跑到大廳,當著監軍的麵,大喊:“我要做節帥!”也不管監軍怎麽說,隨即下令召集文武百官,內外諸將,宣布情況:“王遂讓我殺了,怎麽說?”


    眾人麵麵相覷:怎麽說?你當節度使唄!


    事發,朝廷偽拜王弁開州刺史,遣中使賜以告身,騙他說:“開州官員已經在路邊集會迎接你上任了,趕緊去。”


    王弁即上路。


    入徐州境,遂加以械,乘驢入關——剛走進徐州,就被“專案組”戴上枷鎖,令其騎驢入長安,比文帝遊淮南王。九月,腰斬東市。


    但朝廷的怒火並未消解。


    “及王遂死,朝廷以為師道餘黨凶態未除,命曹華引兵赴鎮以討之。沂州將士迎候者,華皆以好言撫之,使先入城,慰安其餘,眾皆不疑。華視事三日,大饗將士,伏甲士千人於幕下,乃集眾而諭之曰:“天子以鄆人有遷徒之勞,特加優給。宜令鄆人處左,沂人處右。”既定,令沂人皆出,因闔門,謂鄆人曰:“王常侍以天子之命為帥於此,將士何得輒害之!”語未畢,伏者出,圍而殺之,死者千二百人,無一得脫者,門屏間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


    朝廷認為齊人凶惡的本性沒有絲毫改變,異地密令隔壁刺史曹華去“執行任務”。


    曹華抵達後,兗海兵知道咱們的事情大發了,紛紛跑到路邊迎接曹華,以此示好。曹華笑著臉蛋說沒關係,殺了就殺了,他該死!軍士們一顆心稍稍平靜。接下來的三天,曹華什麽也沒幹,就在辦公室幹活,把積累的政務處理完後,又下令:“明日來羅城大宴,不必帶兵甲。”


    實則在羅城伏兵一千。


    當日,武夫們都趕來參加宴會。


    曹華走出官邸親自迎接大夥,又笑哈哈的喊道:“我要打賞。鄆城兵站出來。聖人為著你們被安置在這裏,賞錢多一些。其他人先出去,免得爾輩眼紅!”


    眾人照做。


    等羅城隻剩鄆城兵,曹華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陰森森的質問道:“王遂奉詔治理兗海,你們怎敢犯上作亂,把他隨意殺害!”


    話音未落,伏兵四處,盡屠鄆城兵,一千二百人無一逃脫。時值盛夏,鮮血蒸發成高達一丈多紅色的霧氣,在羅城的大門和牆壁之間縈繞飄浮,很久才消散。


    為什麽專殺鄆城兵?


    王遂之死,朝廷認為是李師道餘黨在發力,但誰是李師道的餘黨,曹華一個外地佬,不好區別啊,隻能按籍貫咯。


    誰讓你是李師道的餘黨!


    後世司馬光為這一千二鄆城兵鳴不平,認為唐憲宗老六,手段陰險。五個人造反,唐憲宗就設下如此圈套,血洗羅城,這不是濫殺無辜嗎!這麽幹,以後士卒怎能不猜忌自己的上司?但事實是,山東自是服於王化。


    作者曰:司馬光的聖母心腸用錯了地方,安逸日子也過得太久了。鄆城兵無辜,王遂全家的冤枉誰來為他伸張?


    今天的更新沒有了,別催:在梳理劇情,讓我好好推演下後續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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