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的話像一塊扔進水裏的石頭,激起千層浪濤,福臨顯於臉上的吃驚,董鄂香瀾檀口微張的訝異,佟妃暗藏於眉角深處的笑,貞嬪一刹那間的錯鄂,還有舒蘅初聞時的呆滯以及隨之而來的氣急敗壞。


    她指著石生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賤民在這裏胡說些什麽,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又何來指使你一說,難不成我主使你來謀害自己的孩子啊,簡直就是一派胡言,皇上你快治他的罪!”


    石生的目光凝然不動,即使迎上舒蘅的快吃人的目光也是一樣,這樣的他讓人無法去懷疑他所說的話,惟有清如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份悲哀與深深的無奈!他的改口若是被迫情非得以,又是為何,佟妃……昨夜她究竟做了什麽,居然能讓兩個人一齊拋卻對死亡的恐懼,來做著必死的改口?


    斜目睨去,佟妃也恰巧望到她這裏,那雙美麗動人的眼中正綻放著無聲無息的微笑,成竹在胸的得意在這一刻展露無疑,清如明白,那是因為她在最後關頭扭轉了對自己不利的書麵,這一次的贏家依然是她佟佳微寧。


    清如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她那裏移開,靜下心來揣測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而對麵的佟妃也收回了目光,並壓下眼中所有不應該出現的情緒,轉以淡然寧靜的語氣道:“舒貴人,先別動氣,傷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劃算,先聽他說下去,有皇上在這裏,你還怕他冤枉你嗎,除非舒貴人你有什麽事怕他說出來。”


    她這句話等於變相的提醒,果然福臨在一陣靜默後,目中逐漸染上了寒意,原本理直氣壯的的舒蘅在接觸到福臨的目光後,竟沒來由的產生了慌意,她不敢再大聲嚷嚷,改以小聲嘟囔道:“聽就聽,還怕了他不成。”


    得了福臨的許可,石生又接下去說道:“舒貴人之所以收買小人演這出戲,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掩蓋她根本沒懷孕的事!”他似是嫌別人受的刺激還不夠多一樣,張嘴又來了這麽一句嚇人的話,尤其是舒蘅,手腳頓時就軟在那裏了使不上勁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抖抖擻擻地扶著宮女的手站起來,幾步走到石生旁邊,抬手就抽了他一耳刮子,並恨聲罵道:“你這個刁民,我和你有仇嗎,你居然在這裏汙蔑我,說,是不是受了他人的指使,你快給我說,不然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皮一塊塊割下來!”


    看石生還是不肯說,舒蘅氣更甚,光抽耳刮子已經不能消她的心頭之恨了,提起腳來就往石生身上踹,花盆底鞋那硬硬的底踹在身上的痛可想而知,然石生咬著牙就是不吭聲,這一來倒讓福臨心裏又多了份懷疑,在他看來舒蘅現在這樣子分明是心虛,欲蓋彌彰。


    正思索著,身旁的董鄂香瀾突然用帕子捂著嘴幹嘔起來,忙詢問其是何原因,董鄂香瀾在稍微好點後答道:“是臣妾太不中用了,隻是聞到一點血腥氣就受不了了!”


    血腥氣?經她這麽一說福臨才發現下麵的石生已經被舒蘅打的嘴邊流出血來,舒蘅這般沒儀態的潑樣讓她在福臨眼中又降了一級,他喝止了舒蘅後對石生道:“事情到底是怎麽樣,你快說,不得有所隱瞞!”


    石生在荷衣的攙扶下重新跪好,他吐出嘴裏的血水後講道:“舒貴人為了搏上位晉封,就假說自己有了龍種,可後來她又怕這事會被揭穿,畢竟十月懷胎,到時候她可沒法變出個孩子來就應付,於是她就找到了小民幾個,給了我們許多錢,讓我們幫她演一場流產的戲,好名正言順的失去孩子。除此之外她還讓我們嫁禍給曾與她不合的夕貴人,借此機會除掉她。”


    舒蘅聽得心頭狂跳,她再糊塗也知道情形大大的不妙,這分明是有人要害她,她也顧不得責罵石生,屈膝跪下向福臨叩首道:“皇上明鑒,奴婢絕對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做出欺君罔上的逆事,奴婢是真的懷有龍種,也是真的被人害得流產,奴婢敢對天發誓,絕無虛言,這個賤民一定是受了別人的唆使來冤枉奴婢,皇上,您可要給奴婢主持公道啊!”說到後來眼淚鼻涕一下子全湧了出來。


    “那你認為會是誰冤枉你呢?”福臨的話透著涼涼的寒蟬意,瞧他的樣子分明已經對石生的話信了六七分,隻可惜舒蘅並未聽出來。


    “是誰?”本就不怎麽聰明的舒蘅此刻腦子更如糊了的粥一樣,哪會知道是誰,然她知道現在一定要找個人出來,否則自己一定會死,並且會死得很難看。這時,帶石生前來的清如就成了她首想到的人,她踉蹌地爬起來揪著清如的衣襟道:“是你!一定是你和他們串通起來害我的,你要替別人脫罪,就想拿我來抵罪,你這個賤人!”這般激烈的舉動使得她頭上的簪子紛紛別不住鬆動起來,其中一根玉簪甚至插不住掉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後斷成了兩截。


    頭飾發髻鬆散的舒蘅如同潑婦,福臨看得直皺眉,正糾纏之際,佟妃說話了,她挺起了身向福臨進言道:“皇上,想知道舒貴人究竟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隻要招一直照顧其的李太醫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她這句話一下子就點醒了三個人。


    福臨深以為然,立馬宣李太醫覲見!


    舒蘅更如溺水的人看到了塊浮木一樣,停止了哭鬧,滿以為等李太醫來了後就可以真相大白還已身一個公道。


    清如終於知道那個撕去書冊中關於七星海棠記錄的人是誰了,李太醫,一定是他無疑,他也是佟妃的人,既然佟妃會提到他,那麽他也一定會依佟妃交待的話去說,看來今日舒蘅是做定替罪羊了。


    看著在翹首以盼的舒蘅,清如忍不住一陣難過,雖不喜她,但眼見她就要無辜蒙冤心裏還是有些不忍,隻是她現在什麽都不能做,將實情說出來不僅救不了舒蘅,還會將自己繞進去,給佟妃一個除掉自己這個險些壞了她好事的人的機會。


    今日,她能保住自己與日夕已是極限,再多就空有心而無力了,宮中就是如此,處處充滿了無奈與悲哀!


    殿裏的氣氛一刻比一刻凝重,董鄂香瀾先捺不住,她稍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讓身後的湘遠拿扇子給她扇涼,借以驅走一些難忍的悶意,福臨見狀,叫人開了附近的幾扇窗門來透氣。


    李太醫來了,他又讓人吃驚了一次,一夜之間他似乎老了十歲,頭發幾乎全白了,背也駝了,甚至於手腳都不穩了,他一進來就伏在地上,頭低在地上。


    舒蘅欣喜若狂的彎身對跪伏於地的李太醫道:“李太醫,你是一直照顧我的人,你快告訴皇上,我是真得懷有龍種,快告訴皇上!”


    她抓狂的模樣令清如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同樣因龍種而獲罪的女人,解語……你當初也是像她這樣被人陷害的嗎?


    福臨……清如複雜地看著福臨線條優美的側麵,他可還記得被他關在冷宮裏的解語?如果他看見解語的瘋樣,心底,可會有一絲難過?


    若王若無情也罷,偏他對董鄂香瀾又用情如此之深,這是董鄂香瀾的幸,也是宮中所有女人的悲……


    清如想得入神,那廂福臨早已不耐煩地叫舒蘅不要吵鬧,他目迸寒光地盯著李太醫道:“事情是什麽樣你就怎麽說,若有欺瞞,朕會叫你比死還難受一百倍!講!”


    李太醫囁囁地蠕動著嘴,他偷眼去眼端坐著的佟妃,在收到她眼中濃重的警告意味後,終於把心一橫,叩頭說道:“罪臣有罪,罪臣糊塗,不該財迷心竅,替舒貴人說謊,罪臣罪該萬死,但這件事都是舒貴人一手安排的,罪臣隻是聽她的話而已,求皇上網開一麵,饒臣一命!”說到最後,他已是老淚縱橫,磕破了頭,為的不過是求一已之命,人到底都是怕死的。佟妃究竟是用什麽方法讓他乖乖聽命的呢,清如對這個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這裏舒蘅整個人都傻了,剛才還是救命的浮木,現在一下子就成了拖她下水的索命繩,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經此一拉徹底完了,宮女扶不住她的身子,隨她一道倒在了地上。


    再看福臨,他的臉色隱隱發青,額上更有青筋暴跳,眼中的怒意,猶如滔天巨浪,任誰也平息不了。


    董鄂香瀾曉得福臨動了真怒,撐起不適的身子來到他身邊,伸手在他胸口輕輕地順著,卻不敢勸,隻能擔憂地望著他。


    福臨盯著癱軟在地的舒蘅,寒聲道:“現在你還想說的,說李太醫也是冤枉你的嗎?”


    他這一出聲,倒是驚醒了舒蘅,她手腳齊用,渾身淩亂不堪地以福臨腳邊,抱著他的腿哭哭啼啼地道:“皇上,奴婢沒有做過,這一切奴婢什麽都不知道,皇上您不要相信他們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從剛才起福臨就對她心生厭惡,此記得見之更是心煩,一腳將她踢開後道:“你這個賤人,犯下此等大錯居然還死不承認,真是不知死活,殺了你也不可惜!”


    見求之無望,舒蘅又爬到董鄂香瀾腳下:“皇貴妃,奴婢知道您一向是菩薩心腸,求您向皇上說說,饒了奴婢吧,來世奴婢給您當牛做馬!”


    瞧她披頭散發,淚涕交錯的狼狽樣,董鄂香瀾還真動了惻隱之心,想要替她求情,然她剛一張口,就被福臨製止了:“這種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你為她求情。”接著他又對瑟瑟發抖的舒蘅道:“你說他們是汙蔑你,朕倒是想知道他們究竟得到什麽好處,才會讓他們這般舍了命的來‘冤枉’你?”說著,福臨一拍扶手站了起來:“不知悔改之人,死不足惜!來人,拖下去,賜她白綾一條,即刻執行!”


    舒蘅無法接受福臨淡薄的話,她雙手捧頭,狀似瘋狂的撞開來抓她的兩個太監:“不!我不要死!我還沒有當上娘娘,我不要死!”


    從進來就一直沒有說過話的貞嬪目睹其狀,終於開口道:“皇上,舒貴人隻是一時糊塗,縱使犯下大錯,還請皇上看在她以往服侍皇上的份上從輕發落!”


    福臨未說話,佟妃先接了上來,她的意思自是相反的:“舒貴人欺罔聖聽,乃是當誅的大罪,貞妹妹心存仁厚也應因人而異,看她現在還是死不承認,可見其頑固至何等地步,若饒其死罪,後宮法紀將置於何地!”


    貞嬪正欲辯解,福臨已發話了:“佟妃說的有理,貞嬪你不必再為她求情了,朕知你與香瀾一樣心懷仁德,然這一次朕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那兩個太監一時間竟奈何不得行為瘋顛的舒蘅,她跌跌撞撞地在殿內亂跑,突然她將頭扭向了清如,眼中射出惡毒的光芒,兩手快如閃電地伸過來卡住清如的脖子,一邊惡狠狠地咒罵道:“賤人!賤人!都是你害我的,我要和你同歸於盡,我掐死你!啊!啊!”


    她力氣一下子變得很大,清如抓不開她的手,被掐得呼吸困難,一旁的日夕慌亂地打著舒蘅的身子,想讓她鬆手。


    兩個太監撲上來,一人一邊終於拉開了舒蘅的手,饒是如此,舒蘅還是不願放過清如,一邊蹬腳一邊用指甲在清如脖子上狠狠劃過,幾道不淺的血痕應聲而現。


    清如吃疼地捂住有血珠滲出的傷口,手再拿下來時上麵已沾滿了血跡,福臨看著被舒蘅搞得一塌糊塗的大殿,心中氣更甚,讓人趕快將她拖走。


    舒蘅被人架著拖出去,嘴裏猶自罵著:“赫舍裏清如,你這個賤女人,你不得好死!我要你這一輩子都得不到你最想要的東西,我要你痛苦一輩子,最後死得比我還慘,哈哈哈!”她帶著瘋狂的笑聲逐漸遠去,那淒厲惡毒的笑聲,聽得清如心頭猛然刺痛,手中的血在眼中頓時又刺眼的幾分。


    舒蘅一死,其他人亦是難脫幹係,石生被亂棍杖斃,荷衣及戲班所有的人均被判發配邊疆,此生不得入京。


    至於李太醫,福臨念其老邁,兼之又在宮中服侍多年,在杖責二十,革去官職,抄沒家產後趕出了宮,也算留他一條老命了。不過據說李太醫在出宮的第二日就被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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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置了所有事,福臨攜了董鄂香瀾的手走下殿來,先是對日夕一番安慰,著她安心養病,快些好起來。


    在經過清如身邊的時候,他停下來,凝視半晌後道:“此事能真相大白,你功不可沒,朕會記得的!”接著他又仔細看了一眼清如雪白脖子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後,語氣略嫌生硬地道:“待會兒記得傳太醫看看,別留下疤痕!”扔下這麽一句話,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似在逃一樣。


    這一日是七月十八……


    八月初,日夕身子大好,福臨終於再一次了她,憐其無辜受冤,又遭人下毒,對她憐愛更甚。


    一個月之後,十四年九月初三,正式冊其為嬪,賜號淳,金冊記名!


    日夕成為了同屆進宮秀女中第一位封嬪之人,淳嬪!


    呼,累死我了,從五點開始寫草稿,一直到八點多寫完,然後碼到電腦上,佩服死偶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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