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姆本來就站在塗宗冶身邊, 對於李大人的眼神自然也是看到了, 隻不過他並不懂對方的想法, 還在思考怎麽這麽一個老爺子還給他們一邊wink一邊努嘴,感覺有點不太正常的樣子……?


    然後塗宗冶就開口了:「事實上, 前陣子我和小慕討論過這個事情。那個時候我剛剛找到神醫醫治我的雙腿,但是因為當初受傷過於嚴重, 就算是治好了,恢復期也很長,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輪椅上度過。因此我和小慕都達成了一致的看法,暫時放棄下一屆的科考。」


    他微微揚頭,臉上露出夾雜著自傲的複雜笑容:「想必先生也知道我的情況,我不想背後說人壞話,但是殿試前突然失去了雙腿, 著實是非常嚴重的打擊,而現在距離下一場科考已經不到兩年了。雖然之前一直受先生指教, 但若是不能得到一個好名次的話, 確實是有違我的初衷。況且當今聖上年富力強, 就算幾年之後我再報效朝廷,也一定是沒問題的!」


    最後一句話倒有點少年意氣了, 但也符合他才不過十八歲的年紀,反而讓兩位成年人相信了他的一番剖白。


    聽到塗宗冶這麽說, 李大人雖然遺憾,卻也理解——正如他說的,人生突遭打擊, 雖然是意外,卻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慘劇,這中間又為了治腿到處奔波,現下時間的確不夠——就算如李大人這種飽讀詩書的大學者,也不敢打包票說塗宗冶參加下一次科考就能得到最佳名次。


    這大概就是讀書人的驕傲吧,如果隻是想考取功名的話,塗宗冶完全沒問題的,但像塗宗冶這樣的天資,若隻是考取功名就滿足了的話,那也太浪費了。


    廿先生雖然遺憾卻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畢竟他雖然有些欣賞塗宗冶,但也隻是「有些」而已,他作為一國之主,手下的能人強將那麽多,並非要死盯著每一個優秀良才。


    況且他實在是很欣賞對方那句「當今聖上年富力強」的話,這種盼著他越來越好的想法著實讓他龍心大悅。


    他自信作為優秀且開明的君主,自然會吸引濟濟人才,鸞翔鳳集。


    塗宗冶也是深諳廿先生的這種自信且自戀的心裏,因此才敢毫無顧忌地說出這樣的話,現在看對方眼中的笑意,塗宗冶知道這是撓到了對方的癢處了。


    ※※※


    「而且……」塗宗冶微側臉,看向歐姆,麵容中帶著靦腆、羞澀和期待,「我想早日和小慕完婚,事實上,先生,若是您這幾日不到這兒的話,我也準備專門給你送一份請柬的。」


    「完、完婚?」李大人微微張大眼睛,「這位不是你的朋友?」


    「不僅僅是朋友,」塗宗冶說著,臉色略微有些紅,像他這個年齡的羞澀少年模樣,他伸手蓋在歐姆的手背上,「我和小慕,也算是指腹為婚吧?隻不過後來因為區家和塗家發生了種種變故,中間斷了聯繫,還好上天垂憐,這次我們有緣重逢。我和小慕都想不要辜負老天爺的安排,便打算早日完婚。」


    李大人一個激動,差點扯斷自己的白鬍子,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話裏的意思,有些失落地祝福道:「……原來如此,原來還有這麽一遭緣分,的確是十分難得。」唉,他本來還打算給塗宗冶和自己的外孫女兒芊芊牽個線呢。


    不過想起來女兒在自己麵前旁敲側擊,說不奢求芊芊未來的夫婿的什麽樣一表人才的人傑,但最少希望是個身體康健的家庭無憂的男兒……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李大人何等精明,自然明白這些個條件直接是將塗宗冶排除在外了——隻不過不知道這是女兒的意思還是外孫女兒的意思了,畢竟前些日子他稍微透露了一絲意思,女兒可沒有表露異議。


    本來李大人還想著小兒女不懂事,婚姻嫁娶之事還得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把關決定,甚至還想著這次來清水鎮來探探塗宗冶的口風——至於他的那糊塗父親和繼母,李大人是沒有放在眼裏的。


    現在,李大人則慶幸自己還沒有開口,要不然就尷尬了。


    ※※※


    塗宗冶也是這樣打算的,事實上他再次見到李大人的時候,心中不僅僅有久別重逢的感慨,更是有一股難以發泄的怒火——卻並不是對著這位老人,而是他的外孫女,前世他所謂的妻。


    前世斷腿之後,塗宗冶雖然待在京城,但是沒有人脈也不得家中看重,再加上之前那些看不慣他這種「別人家的孩子」的所謂同窗,落井下石的不知凡幾。


    不僅外麵風刀霜劍,本應該作為依靠的港灣的家裏更是不得片刻消停。


    他的繼母使計斷了他的腿還不甘心,大概是她又毒又蠢,每次看到塗宗冶無法動彈的樣子反而抓心抓肝得難受,便一心想著眼不見為淨,要將他和塗宗欽一起分出去。


    隻不過按照習俗來,至少得等成家後才能分家,於是她就計劃著給塗宗冶安排親事。


    這要放在塗宗冶沒出事之前,絕對是完全不用操心的,可是他斷腿之後一切都變了——雖然那個時候塗宗冶身上還有功名在身,但光看他的身體情況,也最多一輩子就這樣沒辦法更進一步了,所以他一下就從香餑餑變成了冷饃饃。


    同樣的選擇,誰都想找一個身體健康無病無災的,不然一旦有事,難不成還要女人去拋頭露麵?


    但繼母本來就沒打算給塗宗冶介紹什麽好人家的女兒,她還擔心塗宗冶到時候靠著嶽家威脅到她呢,因此就專門去找那些歪瓜裂棗,不是被退婚了兩三次的可能嫁不出去的大齡老姑娘,就是一下子遊手好閑就指望著女兒的嫁妝為兒子娶媳婦的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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