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內,一位負劍的修行者領著胡子拉碴的雷晃和有些懵然的李晨曦在城內穿梭。


    “雷,雷哥,我擔心錦兒姐....”李晨曦拉了拉雷晃的衣角,小聲說。


    此前,因為易途的交代,雷晃以奔雷法帶著李晨曦向大佑城西處奔行千裏。大佑城以城命名,可其本質其實是一塊完整的大陸。不知何人在災變後以通天偉力,拚出如此一塊大陸,又在其上湊起讓人安居的城邦。


    雷晃目光如電,在奔行途中也留意過途中的風景,大佑城的運營已經有了自己的規模。一切都井然有序,這是雷晃在末日後所見最貼近末日前城池狀態的地方。


    甚至他還注意到,這裏有許多外國人。


    雷晃就這樣帶著李晨曦一直奔襲,他既想著帶李晨曦越遠越好,不要影響易途。同時也保佑看看這片大陸到底有多大的想法。


    直到他被人攔下——麵前這位負劍的修行者攔住了他。


    “師兄已至西區,煩請收起神通。”這人揮出一劍,就攔住了奔雷而行的雷晃。


    雷晃從這一劍中感覺到了與自己同等的氣勢,他頓時心裏就有了猜測。和自己一樣,這應該是某個門派的一位二代弟子。但雷晃鮮少在超凡界走動,卻也是認不出來。


    對麵負劍的年輕人顯然也沒有自我介紹的心思,他看起來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有氣無力地領著雷晃在西區穿梭。


    雷晃對著李晨曦搖了搖頭:“你錦兒姐強得離譜,不會有事的。”


    他對竇錦兒的實力有大概了解,所以他並不擔心竇錦兒,此刻,他隻對這大佑城充滿了好奇。


    這負劍的年輕男人攔下他後,隻說帶他們去特使那兒做個登記,否則隻能把他們攔下,於是就這樣,雷晃跟在了他的身後。


    這一路,雷晃也得以仔仔細細看了看大佑城。這大佑城說來也奇怪,它並不像是城市碎片拚湊而成.....雷晃看著四十來歲,但實際上,他也是一百來歲的修行者,這城市的麵貌並不像他認知中的現代城市,反而更像是......上個世紀的產物。這裏沒有電力係統,沒有科技的影子....


    可這些岩土築起的樓房卻又是那麽穩固,座座壘壘,像極了現代城市的布局,透著絲絲奇妙。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末世前哪個國家有這種居民區,還能被大批湊在一起....


    負劍而行的青年帶著雷晃走了許久,走到了西城區的中心處,這裏也有一座塔,佇立在西區中央,但規模比起剛剛他們過來的地方要小上許多。


    塔區內人來人往, 雷晃打量過去,而後微微挑了挑眉。


    這塔區內....似乎都是超凡者?


    負劍青年帶著雷晃和李晨曦走進塔的底層,雷晃又是一愣,形製古舊的塔裏卻是仿佛辦公樓的一般的大廳。迎賓處有工作人員在接待來來往往的居民辦理事務,指引他們前往不同的樓層不同的辦公室....


    “這裏是西區鎮塔。西區的行政處,也是行教特使及高層成員的住處。西區與其他四區略有不同,其他四區都由大佑城管理,唯獨西區,由行教管理。”負劍的青年忽地開口,“雷晃師兄,特使就在塔頂,那裏隻有一間辦公室和臥室,不會走錯。您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我還要回去值班。”


    雷晃愣愣地點頭,而後忽地反應過來:“你認識我?”


    “天師府雷晃師兄,我當然認識,不然也不會直接領你來見特使了。”那少年緩緩說著,他那困倦的眼睛掃了雷晃一眼,“師兄,你不認識我嗎 ?”


    雷晃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個,那個....我平日裏不在門派間走動....”


    負劍少年揮了揮手:“師兄,二代弟子間認不全人實在是太失禮了.....”


    雷晃老臉一紅。李晨曦抿嘴一笑——雷晃尷尬的樣子像個臊眉耷眼沒捉到耗子的大貓。


    青年搖了搖頭握拳:“昆侖池,蘇辛。”


    雷晃恍然:“你是昆侖池年紀最小的那個二代!”


    昆侖池二代弟子裏有三人最為出名,其中兩位是並稱陰陽雙劍聶悠心和豐以聃,此二人拜入吳言座下最早....而第三位,就是這位蘇辛——無他,年輕,且天賦異稟。其天賦罕見,以至於讓吳言老頭直接破格收為關門弟子,可惜,修行不久就撞上了修行路斷,聽說這年輕人後來離開門派去塵世遊蕩了,不怪自己不認得。


    “不過,為啥你說知道我身份才帶我來見特使,這特使我認識嗎?”雷晃忽地問著,連李晨曦都注意到,他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你自己去看吧。”蘇辛聳了聳肩,“師兄,回見。”


    蘇辛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晨曦看著蘇辛的背影,又看看雷晃,聲音有些質疑:“你們倆....居然是一代人?是他太顯年輕,還是雷哥你看著太老啊?”


    雷晃一聽,似乎有些急了:“我們是修行者,修行者你知道嗎,能穩固容顏的,那小子你以為他年輕,他都六十多了!”


    李晨曦目瞪口呆:“六十多?你吹牛吧!”


    雷晃嘿嘿一笑:“小丫頭,沒見過世麵吧。這就是修行者啊,能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年齡模樣現世。”


    李晨曦看著雷晃,欲言又止:“.....那雷哥你咋不選自己年輕的模樣啊,現在看著也太成熟了。”


    雷晃哽住,揮了揮手:“上樓,見見這個...特使。”


    他實在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就是選擇自己最年輕的二十二歲示人啊....


    西區鎮塔有九層,因為沒有電梯,他和李晨曦隻能硬爬上去。


    雖然一樓像極了以前的辦公樓大廳,但鎮塔本身還是一座塔,越往上越窄,同樣的,越往上,人越少。


    到了第九層,就隻有一個小小的平台和兩個屋子了。雷晃知道,一般人不可能來到這裏.....九層入口處有一層結界,雷法的結界。


    站在大廳中間,雷晃卻是站住了,沒有動彈。


    李晨曦小聲問:“雷哥,怎麽了?”


    李晨曦這才發現,雷晃眼睛已經紅了。


    雷晃此刻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天師府也沒了。


    修行路斷,他們無法再有精進,於是生性灑脫的雷晃開始了遊曆人間。末世那時,他正在北歐的某處,直到亂流席卷,末世降臨。他發了瘋一般地找尋天師府的線索,奔行了無數世界碎片,最後才在一位修行者的口中得知,在他遊曆天下的期間,發生了那麽多事。


    師父和其他十二位半步飛升者死在了至上天譴的圍剿中,大師兄不知所蹤,半步飛升的邪修陳不度在末世之前血洗修行門派,天師府也糟了毒手。


    又逢末世,天師府有極大的可能全軍覆沒了,或許,他就是最後一個天師府的門人。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在一個又一個世界穿梭,如今,終於又得知了門人的消息。


    剛才蘇辛的言語透出特使是故人時,他已經有些心境不穩了,一直到走過那層結界,他終於確定,這特使就是自己的門人.....


    他此刻站在門前,他不知道門裏的是誰,他渴望見到每一個人,又害怕,見不到其他人......


    李晨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能看出雷晃情緒不對。她看了看那扇門,做了一個決定。


    她越過雷晃,走到門邊,輕輕敲了敲門。


    “嗯?誰這麽禮貌,還敲門?”裏麵的年輕聲音似乎有些疑惑,“宋叔,你新找來的?”


    又一個成熟的聲音響起:“哪能啊,這雷令就蘇辛和秦之穀有一份,這倆怎麽可能這麽有禮貌...你倒是去開門啊,都來咱這兒了,肯定有大事。”


    “叔,你讓我撐著這個女人不要動的....”


    雷晃聽到這兩個聲音,已經熱淚盈眶,他快步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哈哈,我就說能到這兒的人哪這麽有禮貌。”中年人笑著回頭,看來人是誰,可這一眼,確是愣在了遠處。


    “雷...雷晃師弟?”


    雷晃嘴唇抖著,這個中年男人,就是天師府二代的首席,他的大師兄,宋禁。


    “雷晃?雷叔?”一個年輕的聲音響起。


    一個少年從女子的背後鑽出腦袋,他撐著一個昏迷的女人,麵露大喜之色,“真是你啊,雷叔!!”


    這個人,是天師的孫兒,張末鼎。


    張末鼎將女人放下,衝了過來,抱住了雷晃:“雷叔!!”


    雷晃摸著張末鼎的腦袋,已經淚如雨下:“師兄,師兄....末鼎..末鼎....是你們....是你們....”


    “錦兒姐??”李晨曦的驚呼傳來,她衝進了屋子,跑到那個昏迷的女人旁邊,也是哭了起來,“錦兒姐,錦兒姐,你怎麽了,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百感交集的雷晃這才注意到,之前被張末鼎撐著,垂著頭看不清臉的女人居然就是竇錦兒。她麵色蒼白,昏迷不醒。小腹部的駭人傷口嚇得李晨曦淚流不止。


    可就在之前,竇錦兒才在主城失控了,他們奔行許久,被蘇辛帶著來到這裏。可誰能想到,竇錦兒卻已經先他們一步躺在了這兒,還身受重傷?


    “這...”雷晃淚痕未幹,他看著麵前的宋禁和張末鼎。


    太蹊蹺了,難道,這竟然是一場夢不成.....


    ————————————————————————————————————————————————


    “這大佑城,有五個城區,我們這裏是最中心,也就是主城區的核心鎮塔裏。大概是....第六十層的樣子。”瞿千路說著,“從這裏可以隱隱約約看見另外四個城區的邊緣,那四個城區也有一座鎮塔,不過我們看不見。”


    此刻,他們已經走出了房間。易途這才發現,原來秦之穀給他們安排的房間,就在這通天巨塔之上。他們走到房間的陽台就能俯瞰大佑城的主城區。


    也就是這時,易途才意識到了大佑城原來如此地遼闊....就這主城區,用城來稱呼都實在是委屈了。


    他們所處這一層,已經非常靠近塔尖,但身處其中,卻依然不覺狹窄。無數屋子挨在一起,讓他想起了以前見過的塔樓。


    王恒一倒是不太驚訝,作為司宇,來到這裏時他就已經了然了這裏的布局。但他也想不明白,秦之穀是從世界上的哪裏搬來的這座巨塔....難道是什麽別的空間?


    瞿千路忽地說:“這裏頭西城區是自治的,行教特使就在那兒窩著呢,嘿,易哥,你絕對猜不到那個特使是誰。”


    易途聽到行教,一些回憶湧現,那個小鎮子裏,那些特使的牌位,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瞿千路....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麵前這個瞿千路,說:“初焱?”


    “不是。”瞿千路手搭在易途的肩上,嘿嘿一笑,“是張天師的孫子!”


    “噢,張末鼎啊。”易途似乎確實記得,那特使的牌牌裏有張末鼎,居然跑這兒傳教了嗎?


    “誒誒誒?怎麽一點不驚訝啊?”瞿千路皺著眉頭。


    易途說:“我在別的世界看到過行教的壇會,他們把特使的牌位都拿出來供,我在上麵看到了張末鼎。”


    瞿千路一聽,來了興趣:“喲,看來不少啊,還有誰,咱認識嗎?”


    “初焱啊。”


    “還有呢?”


    易途看了看他,搖了搖頭:“記不清咯。”


    王恒一旁觀著這一切,微微歎了口氣。


    瞿千路說好吧,然後趴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的夕陽,盡管天空有著裂痕存在,但站在如此高的地方看落日餘暉,依然如此美麗,他笑著說:“地球的空間的確亂了,但太陽沒有。還能看到如此壯闊的景色....也算是一種幸運吧。也不知道別的世界碎片都是什麽樣。”


    這句話一出,王恒一握了握拳,轉身走進了屋子。


    易途看著他,目中有著不忍....如果他和崔依是落在了這裏,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吧。


    瞿千路看了一眼:“恒哥怎麽了?”


    易途慫了一下瞿千路:“看你的夕陽,這事兒不好說。”


    瞿千路噢了一聲:“那就不打擾他了....可惜,接下來的景色真的很好啊。”


    “太陽都落下去了,好什麽好?”易途也打算轉身進屋子,這一個瞿千路並不知道王恒一身上發生了什麽,說了隻會讓王恒一更加痛苦。


    他想去安慰一下王恒一,哪怕什麽都不說,拍拍肩膀也是好的。


    “誒,來了,易哥,你看。”瞿千路叫住了他。


    易途回過頭,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老王,老王,快出來看!!快出來!!”易途大喊著,他在這一刹那覺得,也許這奇景可以壓下王恒一的思緒。


    王恒一剛進屋子又被喊了出來,他皺著眉頭,可下一瞬也睜大了眼睛。


    隻見大佑城的天空,夕陽已經沒了蹤影,布滿裂痕的天空也被遮蓋。淡藍的水幕替代了天空的位置,散發著柔和的藍色熒光,像極了懸在天上的海。


    人間的燈火倒映在天空的水幕上,映出點點微光。如此奇景,讓王恒一也看得失神了....


    藍色水幕,遮蓋了大佑城。


    “這....這是什麽?”易途喃喃著,就在他看到這天幕的時刻,南景風就鋪天蓋地吹拂了出去,可南景風卻無法感知到這水幕的存在,在南景風的感知裏,天上什麽都沒有....


    王恒一也皺了皺眉頭,宇權道能掌握空間內的一切變動,可如此遮天蔽日的變化,宇權道卻....毫無感知。


    “這個秦之穀和我說過。”瞿千路看著天空,“這是大佑城的護城水幕,他說有一位至上天譴,祂的眼睛布滿天空,每當太陽落下,祂就注視著這個要被摧毀的人間。”


    易途看著瞿千路,瞿千路的記憶裏,他似乎沒有拜師柏荏,也沒有那些天譴的知識。可易途自己是有的,在夜晚注視人間的那一位,乾權道的至上天譴,其名——諸天。


    “這水幕...能遮住諸天的視線?”易途有些不敢相信。


    瞿千路回過頭,一臉疑惑:“什麽諸天?”


    易途沒有說話。王恒一卻是開口:“或許真有可能....”


    王恒一麵容無比嚴肅,他將這裏的空間仔仔細細篩了個遍,都沒感知到這水幕的存在。這水幕,能影響權道的感知?


    那......隻是遮住未能完全踏入現世的至上天譴的一部分視線,或許,真的可能?


    “可是,遮住祂的視線,有什麽用呢?”易途說,“雖然老師說九位至上天譴各自有各自的恐怖,可我實在不明白乾權道到底哪裏恐怖...難道就天天晚上看著人間推演?祂推演啥了?”


    王恒一也低著頭,思索著這個問題。


    “這個我知道,這裏的人都知道。”瞿千路拍著欄杆,“易哥,你們走過那麽多個世界,有哪個世界沒見過災厄嗎?”


    易途想了想:“都見過,災厄隨機出現,但每個世界碎片我都碰到過.....咋了?”


    王恒一忽地抬眼:“這裏.....不會出現災厄?”


    瞿千路嘿嘿一笑:“易哥,你真的沒恒哥反應快啊。”


    他指了指天上:“所有大佑城的人都知道,水幕能遮住祂的眼睛...讓祂無法,降下災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千路行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惶惑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惶惑人並收藏千路行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