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鶴前腳剛被押下去,後腳顧恒便心生悔意。


    “父皇。”


    顧清風坐著輪椅來到太和殿,低頭掩蓋住了眼神裏的嘲諷。


    “你也是來替定遠侯求情的嗎?”悔意被硬生生的壓了下去,顧恒有種被所有人背叛了的感覺,“你難道就沒看到你大哥受了多重的傷?”


    而顧清風卻隻是語氣平淡的把當時在定遠侯府的場景同顧恒形容了一遍。


    他答應過昭元帝,要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父皇,昭元帝要我們給出合理的交代。”


    “交代?”顧恒甩了甩衣袖,“朕還沒問他要個交代呢,朕的太子都被生生掰斷了手腕,翎兒可是大慶的太子,若身有殘疾,如何繼承大統?”


    話音剛落,太和殿內安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到。


    顧恒似是才反應過來,有些無措的看向顧清風,“風兒,朕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朕方才隻是氣昏了頭。”


    “孩兒明白的。”


    顧清風點了點頭,“孩兒隻是想把當時的真實情況說給父皇,至於如何決斷,自然是要由父皇做主。”


    “若是無事,孩兒就先告退了。”


    顧恒看著顧清風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而離開太和殿後,顧清風屏退了四周,獨自一人坐在了禦花園的角落裏。


    壓抑的哭聲傳來,顧清風整個人哭的幾近抽搐。


    同樣都是兒子,他斷了雙腿無法正常行走,隻能同輪椅作伴,父皇也隻冷了顧清翎一段時間。


    前段時間同他所謂的父子情深,怕也隻是因為不滿顧清翎的所作所為。


    如今顧清翎僅僅是傷了手腕,養三個月便能恢複,父皇便震怒。


    好一個若身有殘疾該如何繼承大統!


    在父皇眼底,永遠隻有顧清翎一個兒子。


    哭了不知有多久,顧清風眼前都隱隱發黑,隻覺得自己的輪椅被人推動。


    “本皇子不是說了不許靠近這裏?”


    顧清風慌亂的擦拭著眼淚,連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二哥。”顧清衍的聲音讓顧清風一下子僵住,“我推你回龍鳳殿吧。”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


    顧清風躲避著頭頂的光線,他越來越喜歡黑暗了,黑暗能包容他的殘缺。


    “是否可憐自在人心。”


    顧清衍眼神滿是複雜之色,顧清風此人......會有更大的用處,更為重要的是,他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前十年他和顧清瑤那麽厭惡母後,卻為何偏偏在他被母後過繼後一個兩個行為怪異,仿佛要拚命求得母後原諒一樣。


    這裏麵究竟還有什麽隱情?


    顧清翎三人既然同母後沒有血緣羈絆,為何同他一樣能聽到母後的心聲?


    “舅舅的事情,父皇是什麽態度?”


    顧清衍繼續開口,顧清風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事到如今,他同顧清衍的身份仿佛發生了置換,他才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父皇隻是正在氣頭上,過幾日就會把舅舅放出去。”顧清風扯了扯嘴角,“讓母後不必擔憂。”


    “多謝了。”


    ......


    昭寧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薑瑜冷著臉開口說道,“可我定遠侯府行得端坐得正,自然是不怕這些勾結敵國的罪名。”


    【顧恒,竟然把通敵的罪名往定遠侯府頭上按。】


    薑瑜眼中已經隱隱浮現出了殺意,兄長是會被放出來,可顧恒此舉無意間也釋放出了信號,那便是定遠侯府有朝一日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兄長隻一心為了大慶,效忠於顧恒,可本宮卻要保全定遠侯府。】


    一瞬間,薑瑜腦海中劃過了顧臨的身影,昭元帝......大慶和大寧未來勢必會有一戰,一旦戰爭結束,定遠侯府又該當如何?


    大慶的龍椅,必須由阿衍來坐!


    “提前同兄長麾下那些將士們交代一遍,不必替兄長求情,越安靜越好。”


    同一時間,顧臨還沉浸在顧恒居然蠢到這種程度的驚訝中。


    “主上,定遠侯被單獨關押在了一間牢房裏,是否要派人去把定遠侯營救出來。”淩海心裏清楚,這位定遠侯可是自家主上未來的舅兄。


    “昭寧宮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淩海搖了搖頭,顧臨心思微動。


    看來阿瑜是料定了顧恒不敢對定遠侯真的做出什麽,想借此讓他定遠侯清楚他所效忠的皇帝究竟是什麽樣子。


    可阿瑜算漏了一點。


    他大寧虎視眈眈,顧恒反而害怕定遠侯府同大慶離心。


    “寡人說過,要顧恒給寡人一個交代,既然顧恒不給,那寡人自己去討!”


    天牢內。


    薑鶴雖然人被押進了牢裏,可獄卒們並不敢懈怠,各種物品一應俱全,甚至還給薑鶴準備了好酒。


    “旁邊關著的是韋升嗎?”


    牢裏慘叫聲不斷,薑鶴靠在牆邊,閉著眼睛開口問道。


    “回侯爺,正是韋升,侯爺可是要見見他?”獄卒近乎諂媚的笑著,薑鶴點了點頭,“本侯見見他。”


    韋升被帶到薑鶴麵前的時候,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傷痕,已是奄奄一息。


    “侯爺怎麽......也進了這裏......”


    韋升吃力的笑著,“你助三皇子清算我,可你以後的下場,未必......未必會比我好。”


    “若你告訴本侯你所知道的一切,本侯保你韋家子侄的生命安全。”


    薑鶴看著韋升眼中的嘲諷,無端有些生寒。


    “皇家最是無情,侯爺當年同我一樣並未全力支持皇上登基,這是......會要人性命的。”韋升癡癡的笑著,“韋家的子侄,怕也所剩無幾了吧。”


    “你那小孫兒還活著。”


    一抹光亮浮現在韋升眼裏。


    “罪臣之後,流放邊疆,但可以保全性命。”


    薑鶴繼續說著,終於,韋升攤開了雙手,整個人如同解脫了一般,“狄國想要複國,派了細作來京。”


    “我本打算扶持太子,可他棄我......棄我如履,我的今日,就是侯爺的未來。”韋升感覺呼吸越來越稀薄,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咳了起來,“早做......早做打算。”


    說罷,韋升便徹底沒了氣息。


    這一夜,薑鶴徹夜難眠。


    定遠侯的爵位是薑家先祖赤手空拳打下來的,一代代定遠侯哪個不是死在了戰場上,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自己能有活命的結局。


    可若是現在的上位者,想滅了他侯府滿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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