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帶著哭腔,似是?在撒嬌,又飽含委屈,用從來沒在秦歧玉麵前展現過得脆弱語調道:“你怎麽才來呀,我都快要凍死了。”


    秦歧玉還想說什麽,現在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隻是?沉默地將?身上大氅摘下將?褚時英牢牢護住,而後將?她背起?,讓她牢牢攬住自?己的脖頸。


    冰冷的臉貼在他的脖頸上,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褚時英輕聲在他耳畔道:“伯父同我說,褚宅有密道,他會趁著混亂時將?兩個?孩子藏身在褚宅的密道中,讓我們?放心?,宇也跟來了,他會一直護著兩個?孩子的。”


    聽?到孩子,秦歧玉目光轉瞬變得陰霾恐怖,對追上來的蒙鴿道:“這裏交給你了。”


    而後他背著褚時英一步一步往大軍中走去?。


    騎士們?氣勢雄渾進行攻城,蒙鴿在城下喊道:“鄭王已?死,爾等負隅頑抗是?沒有意義的,現在打開城門,饒爾等一命!”


    城牆之上的褚麗周自?褚時英墜落,被秦歧玉挖出來後,就提著裙擺往下跑了,她搶過街邊一匹馬,直接回了褚宅。


    她畢竟還是?鄭國王後,而現在大家亂做一片,根本無暇顧及她,城內的人又不知鄭季薑已?經死了,所以她順利來到褚宅,讓人將?門給打開了。


    進院中第一句話,她說的就是?,“將?秦崢和秦玥然給我抓來!”


    門口士兵悉數湧入,將?孩子們?藏好的褚哲從院中走出,瞧見褚麗周狼狽的身影,散落的發絲、紅腫的臉頰、破口的唇角,心?疼剛剛彌漫上身,便聽?她要活捉兩個?孩子,當即怒不可遏。


    “褚麗周!你混賬!”


    褚麗周看都沒看褚哲,還在要求士兵們?進行搜尋,可搜遍整座宅子都沒發現兩個?孩子的蹤跡,她隻能將?視線落下褚哲身上。


    “親父,他們?倆在哪?”


    褚哲不語,她激動道:“親父,沒有這兩個?孩子,我必死無疑,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嗎?阿姐沒死,我怎麽能先死……”


    回答她的,是?褚哲用力的一巴掌,“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自?你兄長病亡於逃難路上,時英過繼給你二叔,我幾乎是?拿你當珍珠一般寵愛,就把你寵成了這副是?非不分得模樣!”


    褚麗周擦擦唇角的血,依舊不服,杏眼怒瞪,而後身子被人用力一撲,她下意識甩袖,“誰?”


    鄭天豪險些被她推倒,他哭道:“親母,收手吧,親父已?逝,鄭國大勢已?去?,城門已?經被打開了,秦軍馬上就要進入了,我們?逃吧。”


    院中士兵聽?見鄭天豪這番話驚得不再搜索,大聲問道:“公子你說什麽?”


    鄭天豪淒慘道:“親父死於城牆之上,鄲陽城破了,你們?聽?,秦軍已?經進來了。”


    褚麗周幾近瘋魔,拽著他的衣領道:“那你還不趕緊將?秦崢和秦玥然給我捉出來,你想死在這裏是?不是??”


    “我不!”


    鄭天豪道:“我已?經騙了他們?一次了,這一次說什麽我都不會再聽?親母的話了。”


    褚麗周高高揚起?手,鄭天豪緊緊閉住眸子,可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落下來,褚哲握住了褚麗周的手腕。


    他幾近落淚,同宅子中的仆人道:“來人,給我將?褚麗周綁進來,扔進祠堂中。”


    褚麗周杏眼睜大,人已?經被仆從們?一哄而上控製住了,她尖叫,“親父,不可,我可是?鄭國王後!你不能這樣對我。”


    褚哲悲戚而笑,“鄭國都亡了,你是?哪門子王後,你——是?我褚家之女。”


    說完,他揮手讓人堵住褚麗周的嘴,將?她壓去?了祠堂,又將?鄭天豪藏身於密道中,這才客客氣氣將?士兵們?請出,率仆人們?守住褚宅。


    士兵們?知道褚家一門兩後,如今秦軍攻入,自?然不敢得罪有秦王後撐腰的褚家,利落退了出去?。


    然而他們?沒騷擾褚宅,卻是?燒殺搶掠城中其他人家了。


    秦軍進入鄲陽城,紀律分明,沒拿城中百姓一針一毫,傷害百姓們?的,是?他們?一直供養的鄭國士兵。


    哭嚎聲響徹在整座鄲陽城,蒙鴿率軍控製住這些鄭國士兵,就地格殺,很快平息了這場暴亂。


    而秦歧玉和褚時英也乘馬車,飛快往褚宅趕。


    等秦歧玉抱著褚時英快速進宅後,褚哲立刻迎上,“水都已?經叫廚房溫好了,給時英用雪擦身子了嗎?喝薑水了沒?”


    秦歧玉頷首,步子不停,一一回答道:“已?經用雪全部擦過了,灌滿滿一大碗濃薑水。”


    “那就好那就好,巫醫也已?經被找來了,一會兒?請他為時英看診,你們?既然已?經回來了,那我去?將?孩子們?接出來。”


    “拜托伯父了。”


    秦歧玉進屋幫褚時英擦洗身子,上好凍傷藥,又換了身幹淨衣裳,褚時英催他去?看看孩子們?。


    他亦是?急切,哪成想一打開房門,就見秦崢抱著小玥然蹲在屋門口等他們?呢。


    他摸了摸秦崢的腦袋,一把將?小玥然抱起?,方?才同他們?道:“進屋吧,親母沒事了。”


    小玥然眼裏憋著淚,門一關就趴秦歧玉肩膀上哭開了,秦崢眼眶亦是?紅的。


    秦歧玉瞥了一眼秦崢,秦崢上前拱手,“親父……”


    “嗯,何事?”


    “是?我不好,自?視甚高聽?信表兄之言,害自?己和妹妹被抓,連累親母被俘,又導致親父出兵,都是?我的錯。”


    說著,一路上處處保護小玥然,沒掉一滴淚的秦崢,劈裏啪啦掉著淚珠子,又覺得自?己哭泣實在難為情,用袖子護著眼,小聲抽噎。


    秦歧玉拍著因為兄長哭了,所以自?己不哭了,瞪著渾圓眼睛的小玥然,同秦崢分析,“你固然有錯,錯也隻錯在太過善良單純,輕易信任旁人。”


    “後麵種種皆不是?你的過錯,此乃鄭王後也就是?你姨母和鄭王的籌謀,他們?本意就是?要拿你兄妹二人,威逼你親母與我,想要攻打秦國,你們?不過是?個?引子,不必太過憂心?。”


    而後他寬慰道:“就算沒有你們?被抓這件事,親父我亦會攻打鄭國,便是?陳國也不會放過,隻是?提前了些時日?,無妨。”


    秦崢抽噎,“真得嗎?”


    “真的。”秦歧玉肯定的語氣安了秦崢的心?。


    晚間他與褚時英將?兩個?孩子哄睡,半夜小玥然驚醒苦惱,秦崢亦是?噩夢連連,夫妻兩人連忙安撫,這下誰也沒有困意了。


    褚時英問道:“你一直陪著我們?不出去?主事能行嗎?”


    秦歧玉拍著小玥然的後背,輕聲說:“無妨,公子媳已?經抵達鄲陽,他現在對接手城池熟練的很,蒙鴿我安排他見機行事,如今他跑去?截殺陳國軍隊了。”


    “陳軍?”


    褚時英搖頭,“險些忘了他們?。”


    鄭國膽敢和秦國叫板,與陳國的支持不無關係,隻是?他們?和鄭季薑一樣,估錯了秦歧玉的進攻路線,大軍都不在秦歧玉行徑路上。


    而後反應過來,一路疾馳往鄲陽城支援也不趕趟了,秦歧玉已?經兵臨城下,將?鄲陽城收入囊中了,如今隻剩他們?尷尬的不知是?前進還是?後退了。


    褚時英記得陳國有一秦歧玉心?心?念念的猛將?,遂問了,秦歧玉便含笑說這次帶軍出來的將?軍便是?那位。


    同為一國猛將?,蒙鴿迫不及待想會會對方?,因而公子媳一到位,他同秦歧玉稟告一聲,就率領大軍出去?追擊了。


    在大雪中艱難行進的陳軍便被蒙鴿給攔下了,蒙鴿與對方?將?領惺惺相惜,讓兩軍各自?不動,率先打在了一起?。


    正打得難舍難分,陳國使?臣匆忙趕到,高喝:“陳國——降!”


    陳國投降了,猝不及防又情理之中,四國如今隻剩陳國了,他們?再如何也掙紮不過了,不如趕緊投降,省得損傷自?家國家的人民。


    自?此,秦滅三國,統一四國。


    褚宅,秦歧玉與褚時英正帶著兩個?孩子打算搬到褚卜的小院中,褚哲提及鄭天豪和褚麗周。


    秦歧玉皺眉,按他所想,這兩人都不應該留,但畢竟是?褚時英的親人,他總要尊重她,便道:“時英,你跟著伯父去?看看吧,我帶兩個?孩子先上馬車。”


    褚時英點頭,身後秦崢突然出聲,“親母,我能與你同去?嗎?”


    在天府詭城的那段日?子,他與鄭天豪沒少抵足同眠,兩人之間的情誼,是?表兄弟,更是?好友,被鄭天豪背叛,是?他心?中過不去?的刺。


    褚時英深深看了眼已?經褪去?稚嫩,快速成熟穩重起?來的秦崢,說道:“那便走吧。”


    褚麗周被關在祠堂,那曾經總是?在褚時英年少時關押她的祠堂,這次輪到關押褚麗周了。


    她畢竟是?罪女,褚哲隻讓侍女給她搓了雪,上了藥,其餘一應不讓管。


    因而褚時英推門進去?,看見的便是?被兩個?老奴用棍子一前一後壓著,跪在牌位前的褚麗周,以及在她身邊陪跪的鄭天豪。


    聽?到聲音,褚麗周回過頭來,可謂是?一身狼狽,頭發打結隨意垂落在臉上、肩上,臉頰上還有重重的巴掌印,已?是?紅腫高漲。


    看見褚時英雙眼一亮,“阿姐!”


    鄭天豪亦跟著轉身,瞧見門口的秦崢,當即氣弱下來,不敢與之對視,“見過姨母、表弟。”


    秦崢道:“誰是?你表弟。”


    鄭天豪沉默不語,忽而給褚時英磕了三個?頭,用力之大,將?額頭都磕破了。


    褚時英蹙眉讓人扶起?他,他執意不起?,豆大的淚珠子砸到地上,說道:“我知我與親母犯下十?惡不赦之罪,求姨母饒親母一命。”


    褚麗周笑出聲來,不同於以往的甜膩,還多了被風寒侵蝕了的沙啞,她仰著頭問:“阿姐,你會饒了我嗎?”


    “會。”


    秦崢猛地扭頭看向褚時英,“親母!姨母都那樣對你了,你怎麽還……”


    他說到一半,對上鄭天豪期待的目光,頓時說不下去?了。


    褚時英丹鳳眼挑起?,而後走到褚麗周麵前緩緩蹲下,望著褚麗周的眼說:“我會饒了你,但再不會原諒你,自?此,我褚時英與你褚麗周親情兩斷,再不為姐妹。”


    褚麗周嘴角的笑頓時僵住了,“阿姐,你別開玩笑。”


    “沒開玩笑,”褚時英起?身,居高臨下望著褚麗周,“你將?我給你的最後一點善心?消耗沒了,褚麗周,日?後不得再喚我阿姐了。”


    “不,不,不!”褚麗周奮力掙紮想要去?抓褚時英的裙擺,褚時英避過,冷漠道:“日?後,你隻能被關押在褚宅,不能外出一步。”


    褚麗周瘋狂搖頭,“不!阿姐!”


    和褚麗周姐妹親情斷絕,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褚時英又看著鄭天豪道:“至於你,念你年紀尚小,又是?聽?從褚麗周吩咐做下錯事,能及時改過,便饒你這次死罪。”


    鄭天豪再叩首,褚時英看向秦崢,秦崢對她搖搖頭,他已?沒什麽想對鄭天豪說的。


    褚時英伸出手,秦崢一愣,褚時英便牽上他的手帶他走了出去?,走出許遠,秦崢才反應過來,四下望望,悄悄貼近褚時英,讓她的長袖將?兩人牽著的手蓋住,喜滋滋跟著她回了馬車。


    秦歧玉與褚時英先帶著秦崢和小玥然去?祭拜了褚卜和褚鮮,方?才折返回院子,院子已?經被三三打掃幹淨了。


    三三如今已?經梳上婦人髻了,要不是?她成婚,褚時英給她放了假,她也不會這次沒跟著褚時英去?天府詭城,聽?聞褚時英和兩個?孩子出事,可把她給惱死了。


    褚時英讓她別忙了,一家子由秦歧玉掌勺吃了頓晚膳。


    晚間安歇的時候,照舊是?褚時英在裏,兩個?孩子在中間,秦歧玉在外,兩人一邊拍一個?孩子,夜半孩子驚嚇起?夜,也要兩人將?之安撫下去?。


    好在因為身邊有了父母,兩個?孩子安全感徒升,漸漸得已?經不怎麽被嚇醒了。


    等他們?在褚卜小院住了有半個?月的時候,秦國鹹陽左右相國催秦歧玉回秦國的信件已?經多到案幾都裝不下了,他們?不得不返回了。


    返回秦國前一夜,兩人將?兩個?孩子打發去?了褚宅拜別褚哲,又將?三三和宇趕走了,在有些寒涼的小屋中,渡過了瘋狂肆意的一晚。


    褚時英累得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用腳趾去?蹭秦歧玉的腿,拉長語調,“良人……冷。”


    秦歧玉握住她作?亂的腳踝,在上麵輕輕咬下一口,這才披衣下地,在已?經涼了的炭盆裏加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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