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換其他公子當質子,但凡那些公子出?身不好, 家裏沒點能耐, 都輪不到?秦岐玉過來鄭國?為質。


    且他們日日在太子跟前晃悠, 你讓太子舍棄一個疼愛的兒子,換一個可能忘卻?的兒子, 這難度係數高的蔡蘭感覺自己的頭發都要愁光了。


    行,難題給他,他接了,那他總得考察看看,秦岐玉到?底是何種脾氣秉性的人,是否真如外界誇讚那般。


    是以,蔡蘭日日都到?褚卜小院報道,褚時英都替這個城裏鄉下來回?奔跑的老?者累得慌,想在祖父院裏收拾個屋子出?來給他做。


    但是不行,鄭王是不會同意蔡蘭住到?祖父這的,本來鄭王就不敢得罪祖父,派來監視蔡蘭的士兵也?隻敢在院外站著。


    若是真住到?這,豈能得了,那不得給蔡蘭和秦歧玉創造天然可以商量怎麽返回?秦國?的空間。


    蔡蘭一連跟著秦歧玉好幾天,好幾次精神恍惚,他親眼目睹褚時英知道秦岐玉身份後?,矜持了幾天,就又故態複萌,指使著秦岐玉幹這幹那。


    然後?他老?秦家的公子,就真乖乖聽話去幹。


    這還?不止,秦岐玉精心伺候褚卜,對庶人分外友好。


    有農人求助春耕之事,他特意請來擅長?農事的士子指教。


    而對農事,褚家一家個頂個上心,就見全?家上陣,親自下地,就連秦岐玉的夫人褚時英都二話不說跳進農田,他家公子更是弄得一身泥土,狼狽不堪。


    蔡蘭在布帛上寫下幾筆,幽幽歎口氣,想想國?內整日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們,他再歎一口氣,比不了啊。


    就這樣,地裏的莊稼從?冒綠點的小芽,茁壯成長?到?了小腿高,蔡蘭覺得,他是時候該返回?秦國?了。


    種種所見所聞,對秦岐玉的考察,他早就托褚家商隊給送回?秦國?了,要不要換質子,便讓王來決定?吧。


    對,還?有褚商,他這才知道,進秦國?的褚商是褚時英的商隊,哎,國?內公子拿什麽比?


    走得時候,不用他說,秦岐玉便親自為他準備了單獨的飯食,他愛吃的軟乎烙餅、不廢牙的肉幹、鹹魚幹,還?有滿滿一桶的肉醬。


    褚時英則因他歸秦國?,讓剛剛回?來休息沒多久的健,再次領著商隊出?發了。


    這次健除了護送蔡蘭,另有開辟新商路的任務,原本通往呂國?和陳國?的商路是和褚哲的東褚商通用的,但褚時英覺得兩家走同一條商路隻會分薄利益,不如開辟新商路。


    且因有呂秀和高子圭等士子,傾情讚助他們往來鄭國?鄲陽城的路線,大大降低了開辟新商路的難度。


    這些士子來一次鄲陽城跋山涉水也?不容易,定?不能參加完秦歧玉大婚,次日就走。


    他們在褚卜小院旁的農家借住,還?能借著和秦歧玉的關係,光明正大出?入褚卜小院,向褚卜詢問知識,一待便待到?了現在。


    在得知商隊要開辟商路後?,他們商量了一番,覺得是時候該去他國?遊曆了,不如跟著商隊一起走,便向秦歧玉提了告別。


    秦歧玉自是毫不吝嗇,給每位士子都準備了膳食,士子們沒有推脫來自好友的食物,紛紛向秦歧玉道謝。


    在送別他們離去那日,鄭王如臨大敵,派數百士兵前來一起歡送,目的就是要監視秦歧玉,生怕秦歧玉跟著他們一起跑了。


    士子們看著距他們不遠的士兵,一個個眉頭緊皺,這回?真是切身實地的體會到?了,秦歧玉每日生活在控製之下是什麽滋味了。


    捫心自問,若讓他們和秦歧玉互換身份,他們遠不如他豁達大氣,沉著冷靜。


    秦歧玉將人挨個送到?牛車上,隻剩下呂秀和高子圭,呂秀瞧著躺在牛車中不拘小節的蔡蘭,說道:“這次遊曆後?,我欲前往秦國?鹹陽一趟。”


    高子圭緊跟其後?說道:“我亦是,我二人思前想後?,覺得對秦國?不能有失偏頗,未親自去過一趟秦國?,對秦國?的印象便都隻是想象,需得走一遭。”


    “不知屆時,玉弟可否掃榻相迎。”


    秦歧玉正色擺袖行禮,“玉替秦國?謝過兩位兄長?。”


    秦國?已被士子們排斥多年,久沒有士子抵秦,他二位意欲前往秦國?,看得是他得麵子。


    他鄭重道:“到?時,我親自迎接兩位兄長?。”


    呂秀和高子圭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秦歧玉,他們就知道鄭國?圈不住他,兩人拱手,“希望聽到?玉弟的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自然是他返回?秦國?的好消息,秦歧玉收下他們的祝福,長?鞠一躬。


    車隊啟程,他遙遙向著車隊拱手,便聽車隊中傳來士子清唱,“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一人唱,其餘人全?唱,蔡蘭自牛車中伸出?一顆腦袋,而後?欣慰地縮了回?去。


    直到?車隊再也?看不見,秦歧玉方才收回?目光,眼中傷感猶在,但鄭國?士兵已經逼近,要迫使他返回?了。


    他幽幽歎口氣,上了牛車率先去鄲陽城,再次請巫醫過來給褚卜看身體。


    褚卜的身體沒有什麽大問題,有的隻是他年老?,精力不濟而已,總體來說,身體比一般老?人都強健。


    青銅盤油燈下,褚時英影子被拉的極長?,她坐在榻邊握著自家熟睡中祖父的手,同秦歧玉道:“我要搬回?來住。”


    她的口吻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秦歧玉卻?是道:“好,我與你一同搬回?來,這段日子,我們便留在曾大父身邊照顧,鄭王那裏我去遊說。”


    褚時英終於肯賞他一個眼神,那眼神裏充斥著太多的情感,無奈、痛惜、傷感,她將臉貼在祖父的手背上,從?眼角掉出?一滴淚停在鼻梁附近盤桓。


    前世,祖父就亡於這個秋天。


    窗外鳥兒鳴叫,褚時英抬起手指沾下這滴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人總有一天會衰老?的,但她希望這一世祖父的衰老?是緩慢的、是愉快的、是沒有心事的。


    如今她嫁給了他最寵信的學?生,他應是藉慰的,對她的擔憂放下,那便隻差她二叔,她過繼前消失的父親。


    前世褚鮮的消息,她隻隱約記得是褚哲帶來給祖父的,畢竟那時她已經嫁給鄭季薑,來祖父這來的少了。


    可她知道那一句“褚鮮亡故”,便讓祖父僅存的精氣神散了。


    這一世,她絕不能讓這種情況再出?現了,她已讓順叔和健幫她留意,但凡有褚鮮消息,一律扣下給她。


    然後?,雖然不好意思,但她買通了褚哲商鋪裏的人,幫她監視褚哲收到?的消息裏有沒有褚鮮的。


    當年得知弟弟消息,褚哲是第一時間來尋祖父的,而後?不到?一月時間,祖父便病逝了,從?祖父亡故的時間往前推算,就大致能知道褚哲得到?消息的時間點。


    然後?真的讓她等到?了!


    而且她不光等到?了褚哲那收到?的褚鮮消息,她的商隊健也?給她帶回?了褚鮮的消息,就連秦歧玉的士子好友,呂秀托商隊給他的帛書上,都有褚鮮的消息。


    就好像褚鮮這個人,活著時一直藏匿於呂國?,不讓自己的消息泄露分毫,待他死去,消息終於如天女散花一般飄至各地,最後?匯聚回?了他的家。


    褚時英拿著呂秀帛書的手都在顫抖,上麵寫他遊曆完回?歸呂國?時,便聽說他們呂國?也?有一位褚姓的商人,不知是不是秦歧玉夫人的親友,不過可惜,他已經亡故了。


    秦歧玉按住褚時英顫抖的手,而後?將其整個人都抱住了,“時英,冷靜,人已故去,我們得先為活著的人考慮。”


    “沒錯,沒錯,”她抬眸,“這個帛書你收好,不,你燒了,不要讓祖父瞧見,我,我……我先去找伯父商議。”


    “好,”秦歧玉二話沒說,當著她的麵,讓火舌灼上帛書,而後?體貼道,“時英放心,我不會將此事告知曾大父的,今日,有我陪在曾大父身邊,時英你去忙你的。”


    褚時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提著裙擺匆匆走出?,“三三,快,把牛車拉出?來,我要去褚宅。”


    在她身後?,秦歧玉正站在陰影中,用堪稱厭惡的眼神看著那燃燒殆盡的帛書灰燼,而後?極為大力地將其揚在空中。


    他冷漠地看著那被風卷走的灰燼,人死了,就當如此灰燼一般,不留痕跡,不給活人添麻煩。


    身後?褚卜喚他,“玉!今天中午吃什麽?”


    能吃是好,能吃是福,轉瞬間秦歧玉臉上就掛上了笑意,“曾大父想吃什麽?”


    褚卜背著手溜溜達達走出?來,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看他,“好像許久沒有吃羊肉了。”


    “好,那我們吃炙羊肉。”


    “真的?”褚卜都沒想到?秦歧玉這麽好說話。


    “自是真的,”秦歧玉已經開始挽袖子了,“但是,需得一口羊肉,一口藿菜,曾大父不想今日出?恭……”


    褚卜難得一臉臊,“好了好了!都聽你的!”


    真是的,三天兩頭將他去茅廁上不出?的事,拿出?來說一說,這光天化?日,也?不嫌髒得慌。


    秦歧玉就笑,替褚時英遮掩,狀似無比惋惜的說,“就是可惜時英吃不到?了,剛剛商隊傳信,好像在呂國?的貨出?了問題,她著急去處理了。”


    褚卜便擺手,“還?能少她一口吃的,你快去弄羊肉,今兒有新鮮羊肉嗎?”


    “自然是有的,今兒清晨新到?的,不光有羊肉,還?有甜瓜和杏,一會兒讓三三洗淨,端給曾大父。”


    “大善!”


    秦歧玉便真得笑了,另一麵,褚時英先去了褚宅,撲了個空,這才意識到?此時白日褚哲正在上衙,又急忙跑到?他平日上衙的地方等他。


    不消片刻,褚哲便出?來了,他眼眶通紅,一副強忍過淚水的模樣,褚時英便知道,他得知褚鮮消息了。


    他啞著嗓子道:“走,我今日告假了,先回?家。”


    兩人回?到?褚宅的功夫,褚時英已經被折騰的清醒了,捋情思絮她開門見山道:“今日來尋伯父,是為了我父親褚鮮一事,我商隊尋到?了父親的消息。”


    褚哲恍惚,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對自家弟弟一口一個父親,莫名有些酸澀,“拿來我看看。”


    褚時英將健傳遞的消息給褚哲一看,她總不能跟褚哲說,我派人監視你了,隻能先用健的消息做引子。


    索性褚哲被弟弟身亡的消息衝擊的沒想太多,健傳回?來有關褚鮮的事,太過模糊,幾乎和呂秀差不多,都是在呂國?發現了一小支褚商。


    可褚哲拿到?的就不同了,他拿到?的是褚鮮的親筆信。


    他眼底水痕波瀾,將貼身放置的帛書輕柔地遞給褚時英,“你且看看,這是你二叔……你父親的信。”


    褚時英驚愕地睜眸,丹鳳眼裏滿是不解,褚鮮既然都能寫信回?來,那為何遲遲不出?現,讓祖父苦等他這麽多年!


    褚哲催促,“看吧。”


    她低頭看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褚鮮字如其人的瀟灑肆意字體,而後?細細讀之,她忍不住罵了一聲:“鳥!”


    褚哲沒攔著,因為他也?想罵一句,鳥!


    “我至親的兄長?:


    待你收到?我這封信時,想必我已飽受病痛折磨身亡了,哎,莫罵莫罵,就知道你得罵我,行吧,反正我人已經死了,你想罵就罵吧。


    父親就拜托兄長?養老?送終了,我是得先走一步了,我對不起父親,也?對不起兄長?姐妹。


    當年逃跑,我被呂國?抓捕,後?自己逃出?,又被呂女所救,為報答她恩情,娶她為妻。鮮自認一生忠君愛國?,結果?到?頭來卻?娶了滅國?之女。


    愧之。


    不過我也?遭報應了,我這得算是英年早逝吧?


    最後?,兄長?,你知道我死了就行,別將信件給父親看,也?別想著來呂國?尋我,我已安排下去,待我死後?,將我挫骨揚灰。


    茫茫然二十載,浮萍無依隨水流。


    鮮 絕筆。”


    看著最荒唐的褚鮮,實則才是那個胸懷天下,憂國?憂民的名士,他親眼見證越國?在呂國?的攻打下死傷無數。


    他便接受不了越國?被呂國?所滅後?,他又迎娶了呂女,他覺得愧對趙國?、愧對家人,因而遲遲不敢回?國?。


    這都叫什麽事,戰亂年代,大家都是洪流中的一滴水,什麽這個國?,那個國?的,能活下來就不錯了。


    就連古板的褚哲都不會埋怨他娶了呂女,更何況開明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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