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望見關於記載秀行的那一頁,明玦打起jing神,然而目光望著麵前書頁上的字,神色卻赫然大變,連旁邊的司命星君都察覺不妥,急忙道:“帝君,怎麽了?”


    明玦帝君深吸一口氣,身子卻微微發抖:“星君……這冊子,借我……我會好生給你帶回來。”


    星君聞言,簡直透心涼,正要嚴詞拒絕,眼前卻是一道金光閃過,明玦帝君竟是當空消失不見。


    司命星君yu哭無淚,隻好空自罵道:“實在是太不像樣了,可惡可惡!”


    鹿野山行宮之中,秀行提劍道:“請!”踏前一步,出手便是西河劍招。


    魯元初竟然不驚,手中寶劍光芒閃爍,頃刻間兩人已經過了一招。


    桃木劍同他的劍身相抵,秀行手心發麻,望著他手中那柄光芒冷冽的劍,驚了驚,道:“你這是……”


    魯元初道:“你有神君送的桃木劍,我也有不世出的仙家之寶,並不輸於你!”


    用力一格,一股大力自劍身爆出,竟bi得秀行後退一步,生生站穩步子:“魔界的迷神引,仙家的倒龍淵劍,你究竟……從何處得來?!”


    魯元初道:“打敗了我再問罷!”


    他運劍攻上來,秀行打起jing神應對,怎奈她事先心神激dàng,心緒無法安寧,竟然節節後退,魯元初越戰越勇,絲毫不給她喘息之機,數招過後,秀行手腕一痛,魯元初的倒龍淵一揮,桃木劍“咯”地一聲響,秀行心頭一震,手不由地一鬆,桃木劍便斜飛出去。


    魯元初笑道:“秀行,你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倒龍淵手中一揮,竟發出清冽龍吟之聲,滑向秀行肩頭。


    秀行矮身避過這招,順勢在地上滾了滾,重新將桃木劍捉在手中,倉促裏低頭看去,卻見劍身上赫然多了一個小小豁口。


    秀行心中一疼,就宛如自己的身子受傷了一般。


    這桃木劍對她來說意義非凡,方才也正是怕桃木劍有損,才不肯同魯元初硬抗,——仙家寶劍,果真非同一般!


    魯元初勝券在握,道:“若是沒有九渺神君,你嫁了我,養尊處優地做魯家少奶奶,以你xing子,必定也對我死心塌地,一如現在你對他一般,又怎會跟人生死決鬥,苦苦撐著如此láng狽……秀行,你還不肯從我麽?”


    秀行輕聲說道:“元初哥哥,你死了這份心罷。”


    魯元初道:“我是好心才留幾分qing麵於你,你不要bi我使出殺招。”


    秀行輕輕一笑:“殺招?”將劍一揮,“還有什麽沒使出來的,盡管來罷!”


    她的臉色蒼白無比,嘴唇幾乎都被咬出血來,兩隻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魯元初。


    魯元初咬牙:“好!”揮劍又上。


    兩人又拆了數招,秀行怕桃木劍被毀,不免有些束手束腳,魯元初卻jing神大震,似乎知道秀行忌憚他手中寶劍,招招狠厲,盡是毀滅之意。


    秀行全仗著劍法jing妙才勉qiáng與其纏鬥,然而身上本就不多的力氣卻極快溜走。


    打鬥之中,魯元初的倒龍淵輕靈狠辣,將秀行的桃木劍撞開,毒蛇吐信般的劍尖,直衝她頸間襲來。


    秀行倒退數步,忽然背上一涼,原來已經退無可退,身後便是牆壁。


    一怔之間,魯元初的倒龍淵便抵在了她的喉間,魯元初踏前一步,道:“秀行,如何?”


    秀行靜靜地盯著他,唇上的血一滴一滴落下來。


    魯元初並不刺落:“秀行,你又輸了,答應我,還來得及,不然的話……”


    “想殺我麽?”秀行淡淡地問道。


    魯元初不回答,隻是望著她,似在思量。


    秀行道:“元初哥哥,你這劍法從哪裏學來的?”


    魯元初眉頭一皺,秀行道:“你的劍招還有幾分生硬,轉圜之間很不嫻熟,顯然是才學了不久,卻仍舊能處處克製我的劍法,劍招邪氣之極,我從未見過聽過,這究竟是什麽?”


    魯元初凝視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告訴你也無妨,是天魔槍。”


    秀行雙眉一凜:“怪不得,你使得如此生硬。”


    “不然的話,我明知你修習西河劍,又怎敢來同你挑戰?不過,”魯元初道:“你敗在帝王槍之下,並不丟人。”


    秀行望著他,道:“昔日魔界十四皇子,以一柄天魔槍帶領十萬魔眾進犯人界,卻傷於秋水師叔之手……你怎麽會他的獨門槍法?”


    魯元初皺眉道:“這個我無須向你jiāo代。”


    手上一顫,倒龍淵在秀行頸間劃出細細一線,鮮紅的血滴順著頸間便滾落出來。


    魯元初一驚,急忙將倒龍淵扯開半分,又焦躁喝道:“秀行,你休要執迷不悟!你已經敗了,別無選擇!”


    秀行看了魯元初一會兒,微微仰頭,閉上眸子,呼出一口氣:“不。”


    魯元初罵道:“你再這麽倔qiáng下去,吃苦的是你!你還硬撐什麽?”


    “元初哥哥,你錯了,”秀行睜開眼睛,輕聲道,“我自然是可以敗的,隻不過,我絕不會敗在背叛我的人手中,我也自是會死的,但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任憑邪魔在我眼前橫行!”


    魯元初道:“你……”耳畔忽地聽到轟隆隆地雷聲,極快bi近,身形未至,qiáng大的氣流衝進殿內,向著兩人身畔滾滾而來。


    魯元初神色一變:“昊天神龍?”


    秀行無力笑道:“元初哥哥,你想跟我同歸於盡麽?”


    魯元初凝視著秀行的眼睛,yin狠的麵上,緩緩地又露出一絲笑意:“很好,越來越有趣了,秀行。”


    電光火石中,魯元初顧不上秀行,縱身後跳,單手向著空中一招,嘴裏念念有詞,極快之間,一股黑氣從他身上盤旋而出,竟在大殿當空漸漸地出現一條黑色的巨龍,巨龍咆哮一聲,扭動身子竄出殿外,就在殿外的長空之中,同迅雷般狂飆而至的昊天神龍戰在一塊兒。


    魯元初望一眼殿外光景,回頭看向秀行:“你當我是怎麽來的……”忽然怔住。


    狂風將秀行的頭髮盡數chui開,衣襟迎風獵獵,她彎了彎腰,重新站直了:“元初哥哥,那麽就再讓我領教領教你的天魔劍罷,從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對決。”


    殿外,昊天神龍同魔龍捉對廝殺,魔龍兇猛,一爪子揮在神龍尾上,銀色的鱗片從空中墜落,神龍咆哮一聲,口噴烈焰,魔龍擺尾避開,白影同黑影糾纏不休。


    殿內,秀行站穩身形,目光平靜,麵色淡然,劍招不疾不徐地使出,魯元初心中暗自震驚,兩人竟鬥了個平手。


    然而秀行到底體力不支,西河劍又極為耗費氣力,秀行知道不能再拖,咬牙qiáng忍,道:“元初哥哥,得罪了!”陡然用出“無中生有”一招。


    魯元初倒龍淵揮動,仙劍上頭籠著qiáng大魔氣,竟生生地扛下這招,然而臉色卻也變得煞白,嘴角迅速地滑落一串血珠子。


    秀行一招用過,整個人似靈魂出竅,兩人對麵而立對峙著,一時誰都未曾出聲。


    片刻,魯元初才道:“這便是你的極至了麽,秀行?”他抬手擦去唇邊血跡,“西河劍,隻是如此了?雖然厲害,但不足以殺了我。”


    他踏前一步:“你到底不過……還是我的掌中物。”


    秀行身子陣陣發抖,已經是qiáng弩之末。


    而魯元初凝視著她的眸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秀行握著桃木劍,定定望著對麵之人,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青梅竹馬,她在花園裏無聊捉螞蟻玩,他闖了進來,笑的溫和,眼神明亮,她迷迷瞪瞪地就認作榜樣,傾慕之極。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接玄天令上了九渺,認識那人,讓她知曉什麽是苦,什麽是憂,什麽是心酸,什麽是歡喜……五味都齊,到如今,患得患失,瞻前顧後,不像是先前那個直來直往,一身磊落光明的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隻是人生哪裏有後悔藥,哪裏又有什麽退路,走過去的便是過去了,哭嚎著也無法回頭。


    足跡再難看,都是自己的。


    她勢必要承擔,勢必要忍受,勢必要……


    “我不是任何人的掌中物,誰也休想要cao控我分毫!”秀行大叫一聲,紅著眼,提劍向前。


    無中生有,有中生無。


    在艷都之時,她找不到清尊,因為他不在身邊。她同燕無求對決,以為必死。


    然而清尊卻一直都跟她同在,而就在她xing命攸關之時,蕭若瑜出現,破了必死之局。


    有果有因,道法自然。


    此為無中生有。


    有中生無。她曾擁有極為美好的一切,隻覺得身邊眾人皆是極好的,她眼中身邊都無壞人,對頭如寧雲賜,也不過是個任xing的丫頭罷了,哪裏有壞人?


    溫和兄長一般的元初,前一刻還至死纏綿的清尊……她珍愛的這些,卻在眼前,如泡影一般虛幻。


    有中生無,萬念俱灰裏迸出最後的一星火,因為不甘不屈,故而要以最後之力反抗。


    桃木劍抵上魯元初的倒龍淵,劍身上驟然發出極熾烈的白光,倒龍淵一聲龍吟,聲音刺耳,魯元初招式一僵,桃木劍虛虛一晃,抵住他的胸前。


    與此同時,殿外長空之上,昊天神龍一聲怒嘯,龍爪如鉤,擒住魔龍頸間,用力撕裂,魔龍哀嚎聲響徹雲端。


    時間便在此刻停駐。


    秀行手中的桃木劍,劍體上白光不散,氤氳閃爍,而後,白光漸漸變淡,而劍身也好似化作了白光,點點浮現空中。


    秀行手裏,落了空。


    桃木劍,不復存在。


    對麵,魯元初站穩身形,低頭望著胸口,眼睜睜地看到原本抵在胸前的桃木劍消失無蹤。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並不見任何痕跡,魯元初笑了笑:“秀行……”


    秀行定定看他。


    鮮血從他的嘴裏湧出來。


    魯元初驚愕地抬手在嘴角摸過,掌心盡是滾燙的血,他瞪大雙眸,後退一步,卻仍舊站不穩,最終跌在地上。


    他試圖站起身來,卻無論如何運不上力氣。


    魯元初麵色變幻不定,手捂著胸口:“怎麽……怎麽回事?”


    秀行邁步往前,走到他的跟前。


    魯元初目光慌亂四看,而後抬眼望向秀行:“你……剛才……”


    秀行雙膝一屈,跪坐地上,她也已經脫了力。


    兩人麵對麵坐著,秀行隻是靜靜地望著魯元初,魯元初喘了幾聲,登時又噴出一口血來。


    秀行忽然開口,聲音微弱,卻清晰:“元初哥哥,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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