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被清尊拖了回去,一直到了廊下,眼見看不到水含煙身影了才停下,秀行用力掙開,大力整理衣襟,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麽,當著國師的麵兒……國師會誤會的!”


    “誤會?”清尊若有所思地重複了句,卻又明知故問道,“誤會什麽?”


    秀行往後一跳,指著清尊道:“你知道的!”


    清尊負手,傲然道:“為師怎麽會知道。”


    秀行咬牙,終於說道:“師父,好!既然這樣……那、那有些話我可就不說不快了。”


    清尊略微挑眉:“什麽話?”


    秀行咬了咬唇,終於說道:“等等,你的xingqing太過古怪,我說的這些你或許很不愛聽,你先答應我,不能動怒,還有,你答應我去除妖之事,不可更改!”


    清尊哈地一笑:“我倒是對你另眼相看了,你居然懂得要挾為師?”


    秀行道:“這不過是防範於未燃罷了!”


    清尊不以為然,目光掠過她頸間痕跡,隻覺得很是賞心悅目,便笑微微道:“小人之心……哼,那為師答應你就是了,你說罷。”


    秀行又猶豫一會兒,清尊打量她為難苦思之態,故意道:“不說的話,那為師可就走了。”


    秀行道:“等等,我說!”


    清尊道:“請請。”


    秀行深吸一口氣,終於說道:“師父……師父,昨日你同明玦哥哥說,要待我如其他輔神者一般的,對麽?”


    清尊聽她竟是說這個,略微意外,臉色微微一變:“因此?”


    秀行道:“我……我前些日子大概是……昏了頭了,以後我、我會清醒,會守規矩的,既然師父也說了要待我如其他輔神者一般,那麽我……就也如輔神者對待師父一般……會循規蹈矩的,與此同時,也還請師父對我同樣以禮相待……不、不要逾矩!”


    她鼓足勇氣,好不容易說完。


    清尊麵上的笑意已經dàng然無存,金眸裏頭也略微泛起冷光。


    秀行隻看一眼,就低了頭,把心一橫,反正一個死也是死,便又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還請師父答應!”


    清尊冷冷地望著她,忽然道:“蕭秀行,你想的真夠明白的。”


    秀行心裏一痛,卻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師父,我的話說完了,便是如此……我……我去練劍了。”


    她說完之後,行了個禮,邁步往前而行,便直直地從清尊身旁走了過去。


    一陣風隨著她的經過飄起來,銀髮隨風飄動,向著她的方向招引。


    然而她卻絲毫也未曾停留,極快地、迫不及待、甚至如逃一般地離去。


    那銀髮舞動,發梢在她的肩頭略作停留,便落了空。


    那人已去。


    清尊站在原地,手握在腰間,麵上神qing未改,更多一絲冷意,一股倔qiáng,一身傲然,他略挑了挑下頜,眸子凝視遠巒帶雪,眸子中金光暗湧,底下隱隱地竟帶一抹紅影跳躍其中。


    第二日上四族之人盡數到齊,秋水君撐著傷弱之體出麵主持大局,九渺山的三位掌教,掌教真人是個飄然出塵極少理會俗事的,虛空道長多負責九渺山內事務,至於接洽外界,以及一些調度奔走之事,則都落在秋水君身上。


    四族眾人,既然上山,也盡數聽從調度,當下,眾人聚在廳中,秋水君便分派了一番,又分別言明幾個妖怪慣常的棲身所,要害之類。


    眾人默默留心記錄,末了,秋水君令魯家同蕭家之人聯手,寧家同北海慕容氏之人聯手,各自領上一枚斬妖牌,四族眾人毫無異議,盡數聽命行事。


    丹鳳國師水含煙自領一枚斬妖牌,掌教真人亦領了一枚,剩下四枚,則由秀行出麵代領了。


    水含煙坐在秋水君右手處,見狀便淡淡問道:“輔神者莫非是請動了神君麽?”


    秀行行了一禮,秋水君道:“正是要勞動神君了。”


    水含煙輕描淡寫道:“那輔神者是否也要跟著神君行事?”


    秋水君不知她為何要問此,秀行道:“正是要同師父一塊兒。”


    水含菸嘴角一挑:“也是……不過,九渺山發令天下,四族眾人齊聚山上,其中多是些傑出的後生弟子,多半對於神君是心懷欽敬故而個個奮不顧身而來,如今,值著如此大好機會,本國師有個提議,不如,且讓四族中各派出一名傑出弟子,同輔神者一併跟隨神君行事,一來,給他們個機會瞻仰神尊風采,二來,也好歷練歷練,將來極有可能是他們接掌四族家主之位,頂不濟,也是中流砥柱,因此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倒是不好錯過……掌督教覺得如何?”


    四族眾人一聽,便紛紛麵露喜色,有人便竊竊私語,對此自是極為高興。


    秋水君不料她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愕然道:“這個……”


    秀行也不知水含煙怎地提出這樣的建議,清尊那個脾氣,怎麽可能喜歡帶著一眾人圍觀的?當下便道:“師父為人,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的,這個怕是難辦。”


    大廳內響起一陣唏噓失落之聲。


    水含煙半是譏誚半是輕慢地一笑,道:“輔神者這話差了,既然喜歡獨來獨往,又何必帶著輔神者呢?輔神者也是四族中人出身,莫非是不願意借著這個機會將四族的弟子帶攜一把?這樣兒未免有些……”


    這話裏,分明是帶了些挑撥離間的意思了。


    秀行眉頭一皺,秋水君卻溫聲道:“國師,此事是同神君的xing子有關,輔神者怎能左右神君之意?”


    “哈哈……”水含煙仰頭又是一笑,道,“怎麽不能左右神君之意?莫非掌督教不知,神君對於這一屆的輔神者,‘極為滿意’‘格外不同’的麽?哦,對了,本國師差點兒忘了,輔神者好似……跟四族中的魯家少主訂了親的……是四族中出身,又同同是四族中的人定親,這豈非是親上加親?輔神者格外得神君青眼,於qing於理,很該藉此機會替四族出一份力才是罷?”


    秀行見她分明是步步緊bi,她自是不笨,當然就想到水含煙是公報私仇,因著昨日清尊不理她之事故意令自己為難。


    果真似是玄狐君所說:仇敵也。


    未曾見到水含煙之前,她對國師是萬分崇敬,初次相見,印象倒也不差,水含煙教訓寧雲賜,所說的話,也是合qing合理,隻是後來……便隻感慨國師竟對清尊一往qing深,誰知道yin差陽錯到如今,竟成水火之勢,本來秀行不想結仇,然而如今看來,她不願衝突,倒是不代表國師會息事寧人。


    目前正是要緊關頭,本該齊心協力聽從秋水君調度便是,她卻在這關頭提出如此無理要求,秀行心裏很是瞧不起這種行徑,當下眉一挑便要發作。卻聽秋水君從旁溫聲說道:“國師大人也曾在山輔神,該明白神君的xingqing,他就算再怎麽對輔神者青眼都好,也不會被輔神者之意左右,國師大人想提攜後生之意自是好的,然而此刻最要緊的是盡快將妖魔擒下免除禍厄,至於歷練,日後該還有機會,反而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的好。”


    眾人聽了,也覺得秋水君說的有理,蕭寧遠便頭一個說道:“掌督教所言極是,我們便聽掌督教指揮便是。”


    魯瑛垣也道:“蕭兄說的是。”


    四族中兩族之人都表了態,北海慕容氏之人也無異議,而天水寧家之人冷冷淡淡地,亦未堅持。


    水含煙見狀,也並不見怎麽惱怒,大概是麵對秋水君仍舊不敢造次,便起了身,斜看著秀行,輕聲道:“其他人不跟著倒也罷了,不過,本國師倒是要提醒輔神者一句……有些事兒,切勿過頭,輔神者既然有婚約在身,估計是不想鬧出什麽不妥來罷?不然的話,蕭魯兩家,皆是有頭有臉的,顏麵將yu何存……輔神者說呢?”


    秀行心頭一沉,道:“多謝國師大人提醒。”


    水含煙轉看向秋水君,又道:“掌督教維護輔神者之意,更勝從前,可見這一屆的輔神者果真了得……不過,掌督教的雙眸也該銳利更勝從前才是,萬萬不可該看之事看不到,誤了大事,便是不好了。”


    秋水君麵色沉靜如水,道:“這個國師還請放心,擒拿四足妖蜥之事,還請國師大人多多留心。”


    水含煙笑道:“四足妖蜥雖難對付,卻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去,本國師此去,不出三日,必定給掌督教一個jiāo代。”她說這句之時,聲音便提高了去,當下廳內許多人聽到,個個心中敬畏。


    水含煙說罷,便又看了秀行一眼,道:“事不宜遲,本國師先行一步了。”說完之後,一轉身,手中狐裘一擺輕輕甩開,往外而去,她身後許多天師監的弟子便都齊齊跟上,浩浩dàngdàng出門而去了。


    水含煙一去,四族眾人也不敢怠慢,紛紛告辭秋水君,秋水君不厭其煩,一一叮囑注意事項,又各自派了十名九渺的jing銳弟子輔助。


    蕭寧遠便同秀行告辭,秀行自然也是千叮嚀萬囑咐。而後是魯瑛垣,同秀行說了兩句後便也帶了弟子往外而行,他身邊的魯元初卻站著微動。


    秀行望了一眼魯元初,放低聲音說道:“元初哥哥,你此去也要多加留神,你們要去對付的是斬金鯉,此物很是罕見,務必要摸清楚了它的習xing而後動。”


    魯元初道:“秀行你放心罷,魯家同蕭家聯手,區區斬金鯉,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在話下。”


    秀行見他信心滿滿之態,甚是安慰,又猶豫著說道:“元初哥哥……等你們功成回來後……”


    魯元初抬手,便將她的手牢牢握住,輕聲道:“秀行……”


    秀行愕然,卻未曾縮手回來。


    魯元初微微一笑,道:“方才國師大人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你隻記得一句話便是了。”


    秀行呆呆問道:“什麽?”


    魯元初說道:“你跟著神君,我是極放心的……因此就不叮囑你什麽,隻是你記得……三年、啊,是兩年了……兩年之後你下山,我是會親自來接你的,不管如何,這句話不會變。”


    秀行的鼻子驟然酸了,往日消退的qing懷,仿似在瞬間又重新回來,望著魯元初,一瞬間又似看到了那個跟自己在蕭家花園裏頭碰頭看螞蟻的青梅竹馬元初哥哥,秀行吸了吸鼻子,點點頭道:“元初哥哥,我記得了!”


    魯元初見狀,才笑了笑,道:“這才是我乖乖的秀行妹妹。”


    秀行一聽這個,滿臉暈紅。


    魯元初還要再說什麽,卻聽大廳門口有人叫道:“師弟,要走了!”魯元初急忙答應一聲,用力捏了秀行的手一下,道:“秀行,我去了。”秀行道:“元初哥哥,你務必小心,我……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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