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明玦卻仍舊嘴硬三分:“這哪裏是能一眼看出來的?何況就算秀行是,經過這麽些輪迴,樣貌之類,天差地遠,亦是有的!”


    清尊道:“你是為此特意找上門來的?”


    明玦道:“如何?我好不容易找到些兒線索,怎能輕易捨棄……”他最初著急之時,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此刻才有些覺得惶惶然,便又看旁邊玄狐君,道,“狐狸,你說是麽?”


    玄狐君見他猛地撈自己出來當擋箭牌,便含含糊糊道:“我看……是有幾分道理的。”


    清尊眉眼冷峭地望著兩人,道:“我不管你們有沒有道理,秀行是我的弟子,跟你們何gān,都給我速速離開,不然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明玦一聽,頓時又急了:“什麽?你讓我們離開,那你要對秀行做什麽?”


    玄狐君一聽這個,眼神也有些不大好。


    清尊喝道:“我做什麽也不關你們的事!”


    明玦道:“不成不成,我不能讓你糟蹋秀行……”


    秀行聽到這裏,臉紅地同身上的衣裳類似,幾乎要挖個地dong鑽進去。


    清尊道:“明玦,你再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留qing麵了。”


    明玦道:“不管怎樣,我不容你這樣對秀行……”他咬牙又看秀行,“丫頭,你不能如此,你不是同個魯家的小子定親了麽?那才是你的青梅竹馬之人,而他,如今已經是幾萬歲也數不清,老的不能再老,簡直是個老妖怪,好端端地你gān嘛……”


    清尊金色的眸子裏一片冷冽,臉色也很是不好。


    玄狐君暗暗地幾乎將明玦帝君的衣袖拉斷了,也不見他反應,無可奈何之下隻好探手將他的嘴巴捂住。


    明玦嗚嗚亂叫,清尊卻道:“很好,我是幾千萬年的妖怪,你又是什麽?很青嫩麽?”


    明玦一聽,越發支支唔唔地不停反駁,卻被玄狐君牢牢抱著無法脫身。


    玄狐見清尊也跟他扛上了,哭笑不得:“你們每人就少說一句好麽?怎麽竟跟小孩子一般,現在最緊要的是查明秀行到底是不是……”


    “是!”明玦總算掰開玄狐君的手,大叫一聲。


    與此同時,清尊卻也清清楚楚地說道:“不是!”


    正相持不下,卻聽清尊懷中秀行輕聲道:“那個……”


    在場拔劍怒張的幾位終於回過神來,齊刷刷地看向秀行。


    秀行硬著頭皮,先抬頭看看清尊,道:“師父,你不要惱好麽?大家有話好好說……”


    清尊雙眉一蹙,卻未做聲。


    秀行又看明玦帝君,道:“明玦師父……你忽然之間說我是……是你們要找的人,又無憑無據的,別說是我師父不信,連我也是不信的。”


    清尊聽她如此說,麵色稍見緩和,明玦卻道:“丫頭,你要相信我,我看人向來是很準的,我對你有極qiáng的直覺……”


    清尊哼了聲,秀行道:“明玦師父,總之現在又沒什麽憑證,還是不要這麽說……”


    明玦很是委屈:“丫頭,我是為了你好,倘若你真的是我妹子的話……”


    秀行眼睛眨眨地看他,明玦瞪向清尊,道:“哥哥會很疼你的,……比他還會疼你……”


    秀行臉上更紅了三分:“什麽……”


    清尊將她的頭一按:“不用理會他。”又道,“明玦,你說夠了沒有?”


    明玦望向清尊:“你究竟是在怕秀行真的是還是怎地,為何總不信我?”


    清尊道:“因為你所說的不過是子虛烏有之事,難道這也要我相信?”


    明玦道:“你又怎麽知道是子虛烏有,莫非你知道的比我更多?要清楚,——你根本連‘她’的記憶都沒有!”


    玄狐君聽到這裏,渾身的毛都倒豎起來,秀行也覺得清尊的身子驟然僵硬,抱著自己的雙臂一緊,像是受了驚,又像是著了惱。


    “師父!”她急忙伸手握住清尊的手臂,“師父,師父你別氣……明玦師父……是無心的。”


    明玦說完之後,臉色也有些發白,便不再言語,隻是望著清尊。


    清尊也望著明玦,過了一會兒,才道:“是不是無心的,我自明白。”聲音淡淡地,也緩緩地鬆開秀行,抬手在她肩頭輕輕一拍,道:“我,先回去了。”


    他說完之後,不待秀行回答,便徑直邁步往前而去,那白色的高挑身影,便孤零零地入了道門。


    銀髮白雪,蒼天暮色,那漸漸離去的孤單影子,滿肩滿身的寂寥滄桑。


    玄狐君小聲道:“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揭人不揭短。……何況沒了記憶也不是他想要的,或許正因如此,他要比我們每個人都更痛苦。”


    明玦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後悔之意,搖搖頭道:“我、我自然知道,隻是……我一時忍不住就……”


    玄狐君道:“現在如何是好,可要去道歉麽?”


    明玦皺眉道:“但是我……”說著,便抬起頭來,看向對麵秀行:“丫頭……”


    秀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望著玄狐君說道:“狐狸,上回你跟我說,你和師父都同帝天女極好,然而你並未告訴我為何師父會沒了記憶,還有……我曾問你,師父同帝天女……又是何gān係,你都也未說。”


    玄狐君抓抓頭,明玦帝君瞪著他道:“你怎麽把這些都跟她說了?”


    玄狐君道:“沒法子,上回他動了真怒想殺了我呢,我隻好賄賂丫頭了。”


    明玦帝君重重地嘆了口氣,望見秀行雙眸,便道:“既然如此,也不必瞞了。……丫頭你問他為何失憶,這個我們卻也不知內qing,當初妹妹她忽然……”


    明玦帝君說到此,眼圈忽然泛紅,垂眸看向別處,低聲又道:“她出事之後,我隻得了一封她事先所留的飛影信,她說務必要我幫忙照顧……你師父,我們才發現他沒了之前的記憶,後來一直過了千年,他卻記起來自己要等一個人,一個極為重要之人,我們同他說起來,他才知道自己要等的,究竟是誰……然而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旁人嘴裏的話罷了,他自己是全然不知道的。”


    秀行覺得聽明玦說起昔日的慘烈之事,的確有些殘忍。


    幸好玄狐君接著說道:“你師父之前……因為出身太過奇異之故,曾被天庭質疑,據說當初差點兒便被剿滅,他那時候還並非如今這個威勢,還需要人保護的……是阿灋她將天庭敕令擋回去,你師父才得以保全……後來,他們便形影不離地……自然關係匪淺,再後來……便是忽然出了事,其實,你師父同阿灋之間的關係,也是我們猜測出來的。”


    秀行呆呆地聽著,明玦道:“妹妹臨去之前,曾同父皇說過,她之事同離元真君無gān,然而在我看來,明明就是離元辜負了她……我以為是妹妹有心維護離元,然而,漸漸地我覺得此事並非如此簡單,我懷疑妹妹她……喜歡上了別人。”


    秀行肩頭抖了抖:“難道,帝天女喜歡的……是師父?”


    明玦嘆了口氣,同玄狐君對視一眼,玄狐君很不甘心,垂頭喪氣道:“若是我同她相遇在前,或許事qing會有不同。”


    秀行呆了呆,又問道:“那方才你為何說,師父不能跟帝天女在一塊兒?師父可是一直都在找她,在等她的啊!”


    明玦有些傷感之意:“當初妹妹自毀元神,魂飛魄散,我們隻以為再也找不到她了……然而你師父堅決說她還在,我們隻當他是妄想的,誰知此後,每過百年,便會發覺一線蛛絲馬跡,顯示妹妹元神未曾全滅,曾在輪迴之中出現,因為她天生是至為清聖之體,故而跟億萬凡人不同,然而問題的癥結是,我們找不到妹妹到底在哪,隻能在她出現輪迴後的幾百年……甚至千年後才會發現她曾出現過……這種qing形,就好像是因果輪迴之中的玩笑……”


    玄狐君苦笑道:“為此,我們想盡法子,明玦還鬧到了地府,徹查了生死簿,三世書……然而,就算能查到有關她的過去,輪迴轉世,知道她曾遭遇什麽……卻,查不到她將會出現何處,又會留在何處。”


    秀行喃喃道:“就宛如從滄海之中找尋一滴微塵?”


    明玦帝君道:“是,就宛如從滄海之中找尋一顆微塵,一滴水珠。”他忽然雙膝一跌,竟是跪在地上,手握成拳用力地敲打地麵,失聲叫道,“為什麽要如此!為什麽!”


    玄狐君慌忙扶住他肩頭:“明玦,明玦……你別這樣。”


    秀行後退一步,有些喘不過氣來,伸手摸在胸口上:的確,怎麽會這樣?


    明玦帝君,玄狐君同清尊,他們三個皆有通天徹地之能,卻偏偏,找不到自己深愛之人,護不住她,眼睜睜看她受苦,卻無能為力。


    玄狐君用力將明玦帝君拉起來,堂堂帝君,此刻垂著頭,宛如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雖然我們都很想找到阿灋,但是我同明玦越想,越覺得一切事qing的開端,皆是因為阿灋同你師父之間……有私qing,她才……故而暗地裏很不看好他們,”玄狐君搖著頭:“何況一個是天女,一個卻是……總是不能相襯的。”


    秀行想反駁,卻又忍住。聽玄狐君道:“她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一千五百年前,這是最長的一段時日,我們曾猜想,或許她早就已經不在了……或者,她不在也是好的,不在輪迴之中了,便不用再受盡折磨。”


    秀行輕聲問道:“真的……每一世都……很不好麽?”


    玄狐君悽然一笑:“秀行,你絕對想不到她究竟遭受了些什麽,你也絕不會想要知道。”


    玄狐向來口沒遮攔,這一句話,卻說得沉重萬分。


    秀行身不由己地後退一步,腿邊兒上被什麽一蹭,她低頭,卻見靈崆正抬頭望著她。


    “靈崆……”秀行喃喃喚了聲。靈崆抬起爪子,在她的裙擺邊上撫了一把,宛若安慰。


    秀行彎腰,將靈崆抱入懷中:“靈崆……”莫名地心酸襲來,似乎,是為了那“素未謀麵”地帝天女,感覺到無窮盡的悲哀。


    明玦同玄狐君並未就離開九渺,秀行將他們安排在後山最僻靜的客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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