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本來極為不滿玄狐君此妖大喇喇地在跟前,正嘟著嘴站著,忽地聽到兩人說這個,頓時來了jing神。


    清尊漠漠然道:“你要我如何動心?”


    玄狐君道:“這個……那個,你該清楚,若是俺老玄的話,自然是二話不說就把那小美娘……吃了。”他說到此刻,舌頭伸出來,在嘴角舔了舔。


    秀行本以為他要說出什麽不堪入耳的話來,忽然聽到“吃了”兩字,本能地就以為玄狐君妖xing大發想吃人,不由又是暗恨,生了“除魔衛道”之心。


    清尊看著秀行麵色憤憤然地,心裏暗笑,卻不說破,隻道:“故而我才說你忒也無恥,你還不承認麽?”


    玄狐君哈哈一笑,才道:“不管是人,是妖,都有七qing六yu,老友,誰又似你一般,乃是萬年冰山不動的?”


    清尊皺眉,似不願意說這些,就道:“你今日來,就是為了說這個麽?我對此毫無興趣,你對那女人有意的話,自去尋她就是了。”


    秀行聽到此,便又愕然,聽清尊的意思,好似對國師大人毫不在意……還是說,清尊篤定玄狐君贏不了國師大人,故而才不以為然?


    不說秀行在胡思亂想,隻是玄狐君聽了這話,道:“這些是閑事,不說也罷,我來,是想問你,……好歹又百年不見了,你仍舊想不起昔日之事?一點兒也好。”


    他目光眨動,期冀地望著清尊。


    清尊垂了眸子,淡淡然:“想不起來。”


    玄狐君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忽地悶悶說道:“罷了,也怨不得你,休說是你……就算是我……這百多年來,也找不到她……”他的聲音忽地轉為低沉,不似先前那樣輕佻愉快,反而帶著似沉沉隱痛般地,緩緩說道,“你說有多古怪?凡人若死,必定有三魂七魄,可是……為何我們誰都找不到?連絲毫的痕跡都無。”


    玄狐君本是個極快活跳脫之人,這幾句,卻說得異樣沉重。


    秀行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雖不甚懂他們在說什麽,但在玄狐君說了這句之時,室內的氣氛卻陡然凝重起來,好似風雨yu來之前,沉悶的叫人滿心抑鬱。


    隔了好大一會兒,清尊才道:“其實你該明白。”


    玄狐君肩頭一顫,茫然道:“啊?”


    清尊道:“凡人若死,必定有三魂七魄,但她並非凡人,那必定會有元神,千百年來,你找尋她三魂七魄,遍尋不著,我試圖尋得她元神,依舊是遍尋不著,難道……你還想不透為何?”


    玄狐君猛地自椅子上跳了起來:“不會!不會!我不信!”


    清尊道:“除非她三魂滅,七魄散,又或者她元神俱毀,一絲一毫也不復存在於天地之間,不然的話,為何你我都找不到絲毫蹤跡。”


    秀行聽著清尊淡漠的聲音,胸口忽地隱隱作痛,又有些滾燙,好似噩夢之中的感覺一般,秀行抬手在胸口輕輕一按。


    而玄狐君聽了這話,卻即刻又bào跳起來:“你給我住口!”揮拳打了過去。


    秀行大驚,清尊卻不慌不忙地抬手,將玄狐君的拳握住:“其實你也覺得是如此的,不過你想聽我說不是,我說不是,你便可留一絲希望,繼續找尋,對麽?”


    玄狐君嫵媚的眸子瞪得溜圓,裏頭水汽氤氳,隱隱透著哀痛之意,他定定地看了清尊片刻:“不會,總之……不會!”他後退一步:“我不信便這樣不見了,俺不信,不信!”他大叫著,身形一閃,紅影當空飄過,室內便消失了玄狐君的影子。


    秀行茫然抬頭,目光落在玄狐君所坐的那一端,他用過的杯子孤零零擱在此處,最後一絲溫熱氣息飄散。


    秀行忽地覺得玄狐君也是個可憐之人。


    玄狐君去後,清尊許久都未曾出聲。


    一直到秀行忍不住問道:“師父,那個‘她’,便是你要等之人麽?”


    清尊目光轉動:“是。”


    秀行道:“那為何……玄狐君也在找她?”


    清尊道:“因為他跟我一樣,也想她出現。”


    秀行皺著眉,問道:“那‘她’,究竟是誰,又為何不見了的?”


    清尊道:“我……不記得了。”


    秀行呆呆看著清尊,道:“能讓師父你等千百年的,必定是極重要之人,為何竟會不記得了?”


    清尊道:“不知……不記得了便是不記得了。”


    秀行隻覺得此事匪夷所思,皺眉問道:“師父,既然你不記得她是誰……可記得她的樣貌?”


    清尊淡淡道:“一概不知。”


    秀行隻覺頭大:“既然一概不知……昨日國師大人在此所說的話,豈非有理?或許她便是師父要等之人。”


    清尊雙眉深鎖:“她不是!”


    秀行道:“這怎可以?你不是不記得了麽?你也曾喜歡過她……既然喜歡……”


    “她不是!”清尊卻忽地大聲道,“我說她不是,便絕不會是!”


    “那你喜歡她啊!”


    清尊霍然起身,不由分說地道:“總之她不是!這已是足夠!”


    秀行極為愕然,覺得清尊如此說,有些無理,有些武斷,甚至有些yu蓋彌彰一般……


    以她的xing子,當下便要將心裏所想說出來,但抬眸望見清尊神qing,卻又說不出,最後隻是嘆了聲,道:“師父,你把我弄糊塗了。”


    清尊望著她略帶憂鬱的神qing,眉宇間的焦急怒意才緩緩淡去,聲音亦略放得溫和起來:“罷了,此事同你無關……”


    秀行摸摸額頭,抬頭看清尊,望著他金眸裏難得的一絲溫柔,一點悵然,不知不覺便說道:“師父,就算你不記得了,但‘她’,定是個極難得,很好很好的人罷?”


    清尊眉睫一動,略點了點頭:“嗯。”


    秀行道:“能讓師父如此甘心qing願地等候,我便知道……她必有值得師父你等候之處。”


    清尊的目光有些惘然:“嗯,天上地下,隻有她……是獨一無二的。”他望著秀行的雙眸,如夢囈般的話語裏頭,忽地出現一幕錯亂場景。


    秀行心想:縱然連容貌,是誰都記不得了,卻仍執著等候千萬年,單單是這份耐xing毅力,或者稱之為“癡qing”,便已極為難得。


    身為旁人無能為力的她,一介凡人,又能說些什麽?


    隻是,真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值得如此苦苦守候。


    秀行隱隱地生出幾分神往,溫聲道:“師父,我也極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


    清尊卻定定出神望著虛空裏,耳畔隱隱約約,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低低道:“乖……別怕,別怕……”有一種天下無雙地溫和力量,而後,是一連串愉悅的笑聲,悠悠然,似自雲端傳來。


    虛空裏,風雪撲麵而來,靈魂越過碎冰細雪,忍受著被淩遲般的痛,兜兜轉轉,飄渺無定。


    “哈哈,哈……”那笑聲,卻始終在左右,幾分熟悉,幾分陌生,卻如此渴慕。


    “師父,師父?”溫柔的聲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是另一個聲音。


    身體好似被什麽用力從某個地方拽了回來,清尊身子一晃,腰卻被牢牢抱住,略帶慌張的聲音叫道:“師父,師父你怎麽啦?”


    清尊睜開眼睛,正對上秀行的雙眸,他直直地望了她一會兒,低頭,發現她的雙臂抱在腰間。


    “師父,你沒事麽?”秀行忐忑地,見他站定了腳,便鬆了手。方才明明說得好好地,忽然之間他就仿佛靈魂出竅一般,不言不語,也不動彈。


    秀行見清尊雙眼又有些發直,不由擔心地伸手,在清尊麵前輕輕揮動試探,小心地詢問:“師父,你當真沒事麽?”


    清尊望著她的小手在麵前亂飛,便伸手握住:“秀……秀行,”他仍驚魂未定似的,前所未有地有些張皇,“我方才……我方才好似看到了……”


    秀行呆道:“看到了什麽?”


    清尊雙眸一閉又睜開:“‘她’……是‘她’!”


    34、一念生,毀地滅天


    清尊說罷,將秀行推開,身形忽動。秀行大叫一聲:“師父!”眼前之人卻在瞬間消失不見,秀行略怔,旋即撲到窗口去,探身一看,果真見那一道淡藍服裳之人,現身在樓下街上。


    他去得如此之急,那麵具還好端端地放在桌上,秀行探身叫道:“師父,師父!”清尊卻置若罔聞,極快地邁步往前走,忽然伸手捉住一個行走的女子,低頭去看。


    那女子乍然被人捉住,又驚又怒,忽地抬頭望見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龐,登時呆了,全忘了要說什麽,隻餘心跳。


    秀行又急又驚,這三樓甚高,跳下去怕是不妥,她略一猶豫間,就見清尊將那女子一撇,邁步往前又走。


    身邊兒眾人已經有些留心到他的,這城內雖然熱鬧,南來北往人眾極多,但如他這般容貌出色之人,卻絕無僅有。此刻眾人各自忙各自事qing,看各自風景,但不用多快便會有人留心到他,到時候不知會是怎樣的騷動,何況看他如今之態,絕不似個無事的。


    秀行一咬牙,回身握住桌上的麵具,伸手一握窗戶,縱身跳上窗台,看著底下cháo如織,連綿不絕,她咬著唇,念了個“禦風”之訣,腳在窗台上一踏,飛身向著旁邊的屋頂躍了過去。


    旁側的屋子不過兩層,秀行飛身一躍,身形如飛一般,翩然落在了二樓的走廊處,將這樓上眾人嚇了一跳。秀行不理其他,雙膝微曲卸了些力道,又站起身來,手在欄杆上一按,縱身而起,躍向樓下。


    她的行動甚快,隻在落到二樓走廊間時候才有人看到,眾人見是個小小女子,頓時都圍了過來,誰知電光火石間,這女孩兒竟又跳下樓去,此間酒樓雖不比旁側客棧三樓,但也極高,貿然落下,不死也傷。


    眾人大驚,紛紛擠到欄杆上來看,卻見那女孩子身輕如燕般地,衣袂飄飄往下墜去,將落地時候,那秀氣的腳尖在行人肩頭輕輕一點,縱身往前又踏了幾人,才瞅了個空地,將腰肢一扭,下了行人肩頭,翩然落地。


    此刻看到秀行舉止的圍觀眾人,那叫好之聲轟然雷動,樓上之人更是劈裏啪啦拍起巴掌來。


    秀行哭笑不得,來不及理會眾人,眼望著前方,叫道:“師父!”卻見前頭又有女子一聲驚叫,而後是清尊一襲淡藍袍子,在人叢中一閃便又不見了。


    秀行心中暗叫不好,她生得矮小,在這熙熙攘攘的人叢中,實在不妙,急忙沖向前去,卻見有個中年女子扔了手中拿著的攤上飾品,急急扶住身邊兒女娃,問道:“我兒,發生何事?”那女子卻不回答,神qing如癡如醉,定定地望著前方,嘴唇動了動,依稀聽她說道:“他……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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