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火是?極其厲害的東西,即便是?鑄劍宗的法器也?無法抵擋,聽到這裏,女蘿便已明?白,蕭八郎即是?聶乾,修仙界有“奪舍”一說,“舍”即身體,但這是?極為惡毒的法子,不僅敗壞陰德,靈魂與身體不符還會產生排異,如此邪術,怕也?隻有魔修會用。


    鳳柔宜從不知道自己與聶乾退婚後居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她羞愧難當,對哥哥道歉:“都是?我的錯……”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是?聶乾心術不正,你與他退婚才是?好事,若是?有這麽個妹夫,我才要頭疼。”


    正因如此,他們才瞞著妹妹,她生性單純善良,很容易將錯往自己身上?攬。再加上?鳳柔宜生辰將至,鑄劍宗的人便更不願令她煩憂。


    “姐姐,那蕭八郎……”


    鳳憐真問道:“什麽蕭八郎?”


    斐斐瞪他一眼,“女人說話,男人插什麽嘴?”


    女蘿衝斐斐點?了下頭,對鳳憐真道:“昨日吉祥布莊起火,與今日諸位遇險,我猜測都與名叫蕭八郎之人有關,此人很可能便是?奪舍重生的聶乾,他手上?有一枚法器戒指,我曾見他自言自語,原以?為那是?器靈,如今想想,倒更可能是?公子所說的魔修。”


    聞言,鳳憐真大喜:“姑娘先是?對我等有救命之恩,又告知如此重要之事,我竟不知該如何回報。”


    女蘿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粲然一笑,道:“想要回報便趁現在,我也?有個不情?之請。”


    鳳憐真一愣,隨即失笑:“姑娘請講。”


    女蘿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一,她想請鑄劍宗幫忙阿刃打造一把兵器;二?,她想請鑄劍宗幫忙斐斐鍛造一把剪刀;三,她想請鑄劍宗幫忙複原秋塵劍;四,她想請鑄劍宗幫忙冶煉藤蔓,看是?否能夠讓藤蔓變得更加堅韌。


    這下連鳳柔宜都忍不住笑了,她親親熱熱地挽住女蘿胳膊:“姐姐救了我們的命,便是?鑄劍宗的大恩人,我替哥哥們答應啦!不過?母火失竊須得找回,否則子火無法使用。”


    斐斐的眼睛瞪得圓溜溜,她氣壞了!


    誰許她叫姐姐了?誰許她挽姐姐胳膊了?誰許她這樣自來?熟了?!


    於是?斐斐也?要強地挽住女蘿另一隻胳膊,這下兩個小?姑娘都掛在身上?,弄得女蘿哭笑不得,她試圖好言相勸,斐斐抵死不從,鳳柔宜不下去,她也?不下去!


    鳳憐真見妹妹開心,亦感?覺好笑,他目光柔和地對女蘿說:“我等身上?雖帶有法器,然而無法抵禦母火,恐怕還要姑娘幫忙。”


    人家都答應她的條件了,女蘿自當仁不讓一口應承,隨後鳳憐真又說:“城中?無辜百姓居多,若是?雙方交手,難免造成他人傷亡,那魔修一身邪功忒也?厲害,你我須想個法子,將他二?人引出城外,再行動手。”


    女蘿對此表示讚同,鳳憐真輕咳:“柔宜,別鬧了,快過?來?。”


    鳳柔宜已很是?喜歡女蘿,搖頭:“我不要,我想跟這個姐姐一起走,二?哥,今晚你們自己找地方吧,姐姐,你願意收留我睡一晚嗎?”


    女蘿立刻感?覺斐斐用力抱了下自己的手臂,她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我不是?一個人睡,斐斐的床倒是?還有很大的空,不如你們倆一起睡。”


    聞言,斐斐與鳳柔宜同時瞪眼怒視彼此,半晌紛紛負氣扭頭,女蘿告知了自己住處後先行離開,剩下鳳憐真及其他鳳氏族人。


    “二?郎君,這樣好嗎?萬一此人圖謀不軌……”


    鳳憐真道:“若是?她想害我們,大可見死不救,何必多此一舉?夜已深了,咱們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晚吧。”


    斐斐可不開心,她們出門?在外根據客棧大小?要房間,大一些的一個套間有好幾張床足夠睡,小?些的,諸如這家,便多開一個。


    疾風與九霄必然睡在女蘿床上?,阿刃跟斐斐各自一張,但多了個鳳柔宜,還要跟自己擠,她便極不情?願。


    想跟阿刃一起睡,阿刃卻說自己體型高大隻能單獨一張,最後斐斐還是?得和鳳柔宜湊合。


    她對鳳柔宜的這種不喜歡是?純粹的小?孩子氣,就好像從前在不夜城,非花飛霧都很疼她,對她很好很好,但斐斐總覺著非花飛霧兩個人更為要好,三個人的友誼,自己並不是?最重要的那個。


    後來?事實證明?,非花飛霧的確比她想象中?還要親密。


    她害怕女蘿被搶走,害怕屬於自己的姐姐,會去憐惜其他小?姑娘,所以?斐斐很不願意與人交好,更不願主動交朋友。


    她的世界從前隻有非花飛霧,後來?隻有她自己,現在則隻有女蘿,有點?認死理,而女蘿希望斐斐能夠擁有更多誌同道合的夥伴,她會一直陪伴著她,直到有一天,斐斐願意敞開心胸接受他人,能夠不再害怕寂寞,變成真正強大而自由的女人。


    然而剛躺下沒多久,斐斐還是?悄悄摸了過?來?,女蘿理所當然地還沒有睡,斐斐散著長發披著外衣,小?貓兒般蹭到她身邊,靠到女蘿背上?。


    “怎麽啦?”


    來?自深夜的溫柔聲音,令斐斐的不開心漸漸緩解,她小?小?聲道:“鳳柔宜打呼嚕……她怎麽可以?打呼嚕呢?”


    女蘿忍俊不禁:“吵得你睡不著啦?”


    “嗯。”


    這一聲委屈得很,女蘿拍拍自己的腿:“來?這裏睡。”


    斐斐立馬轉移到她身前枕上?來?,圓溜溜的眼睛像星子閃爍著動人的光,女蘿摸了摸她的頭發,“睡吧,天一會兒就要亮了。”


    等斐斐醒來?,天已大亮,鳳憐真等人趕到客棧,開始商議要如何將蕭八郎引出城外。


    “此人心機深沉,極為謹慎,且心狠手辣,一旦令他察出端倪,他定會選擇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所以?鳳憐真不建議直接出手,何況他們鑄劍宗並不修仙,雖說聶乾與魔修都死於鑄劍山,可眼下他們手中?持有母火,怕是?不好對付。


    鳳柔宜一直乖乖坐著旁聽,此時冷不丁開口:“讓我來?。”


    眾人朝她看去,她有些羞澀,但還是?壯著膽子說:“聶乾,聶乾肯定最恨我了,是?我想退婚,阿爹才帶我上?門?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性情?大變……”


    斐斐最看不慣女人朝自己身上?攬罪,饒是?不喜歡鳳柔宜,她還是?打斷對方的話:“什麽呀,要是?人人受到挫折都立刻開始殺人放火,那這世界會成什麽樣?他本身便是?垃圾人罷了,這婚退得好退得妙,要是?能再見,你得拍著胸脯慶幸早早退了婚,把他氣死。”


    鳳柔宜:……


    女蘿也?覺著鑄劍宗沒有錯,如果?鳳憐真沒有說謊,那麽鑄劍宗已是?仁至義盡,且不說他們一直養著聶家,便是?宗主親自上?門?致歉,又表明?即便退婚,也?願收聶乾做義子,並且給予豐厚補償,是?聶乾自己不願。


    強扭的瓜不甜,鳳柔宜不喜歡他,所以?在尚未成親之前選擇退婚不耽誤對方,這有什麽問題?


    斐斐又哼一聲:“你就高興吧你,真要成了親,以?聶乾這般性格,保不齊哪天就突然給你來?一刀,你還不知道他犯什麽病。”


    過?高的自尊心與無法與之匹配的有限能力,這樣的男人斐斐見得多了。


    畸形的世界賦予他們生而即有的自信與欲望,因此當他們意識到並非所有人都承認自己的第一地位時,便會立刻惱羞成怒,在如此愚蠢且可笑的憤怒催使下做出任何毫無人性的事,都能找到被原諒的理由。


    若是?有人對此表示質疑,便會馬上?成為別有用心的敵人。


    鳳柔宜說不過?斐斐,隻好找女蘿做主:“阿蘿姐姐,你看她——”


    女蘿選擇禍水東引,果?斷詢問鳳憐真:“公子意下如何?”


    這畢竟是?人家的親妹妹,她可不能一口答應。


    鳳憐真搖頭:“不行。”


    鳳柔宜連忙說:“不會有事的,我相信二?哥跟阿蘿姐姐,聶乾那麽恨我,肯定不會立刻就把我殺了,而且我隻是?引他出城,我身上?還有護身法寶呢。”


    “那也?不行。”鳳憐真仍舊否決這個提議,“二?哥決不會置你於險境,魔修手段狠辣,聶乾更是?狼子野心,你隻是?個普通姑娘,拿什麽與他們抗衡?此事絕不可以?,休得再提。”


    斐斐握著女蘿的手玩來?玩去,姐姐的指腹、掌心、虎口都有繭子,摸起來?一點?都不嬌嫩柔軟,雖然受到再重的傷都能複原,但複原的過?程中?,總會落下細細小?小?的疤痕。


    斐斐不喜歡她受傷,她不想再看見姐姐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身上?遍布蛛網細紋,渾身浴血的模樣,她想幫上?忙,她要變得有用。


    於是?在鳳氏兄妹低聲爭吵中?,斐斐不耐煩地說:“別嚷嚷了,吵得我耳膜都疼,我去,我去總行了吧?”


    第79章


    話音剛落, 鳳氏兄妹異口同聲:“使不得!”


    斐斐:“你?去也不行,我去也不行,那幹脆讓鳳憐真男扮女裝,這樣皆大歡喜。”


    該說不說, 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女蘿輕拍斐斐手背, 她們現在還有求於人?,等著鑄劍宗幫她們鍛造兵器呢。


    斐斐鼓鼓腮,女蘿道:“還是讓我來吧,柔宜姑娘跟鳳公子都沒有修為,若是對?方當?真下了毒手,怕是難以應付。”


    這下換斐斐跟阿刃不樂意了, 女蘿卻很堅持, 鑄劍宗本來已不接兵器單子, 如今卻答應她四個請求,無論如何也要幫忙取回鳳火才是。


    女蘿一旦做了決定, 便決無更?改可能,斐斐憂心忡忡,她雖然不曾親眼所見女蘿如何斬殺魔界非天, 但在重建女兒城時聽?過許多, 萬一蕭八郎法器裏的魔修也有這樣的本事,要如何是好?


    女蘿知道斐斐不安,對?她說:“你?忘了我已突破?即便是再來十個非天,我一人?也打得過,隻是鳳火厲害, 須得小心謹慎,又不能害得無辜百姓傷亡, 別擔心,嗯?”


    斐斐悶悶點頭?,和鳳柔宜阿刃被一起留下,因為她倆曾見過蕭八郎,免得再生事端,女蘿此前?與當?車共同突破,獲得了當?車幻化?成同類的能力?,擬態成鳳柔宜後,竟是連與妹妹朝夕相處的鳳憐真都無法辯解真假。


    女蘿英姿颯爽,鳳柔宜卻是嫋娜動人?,鳳憐真沒想到她不僅擬出?妹妹外貌,竟連神態也拿捏了十有八九,連連讚賞,“姑娘好生厲害!不知姑娘師出?何門?”


    如此修為的女修,為何此前?從未聽?說過?


    女蘿心想,這有什麽厲害,她從前?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行進?間裙裾不動珠釵不搖,這些華麗的衣裙首飾像是一張又一張緊密粘連的漁網,將她的身體到精神全都束縛住了。


    所以女兒城的女人?們脫去衣裙,丟掉繡鞋,她們穿方便行動的長褲,留爽朗的短發,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重新學習如何做“人?”,做自由而有尊嚴,並時刻不停與錯誤意識抗爭的“人?”。


    “隻是散修罷了,算不上有門派。”


    鳳憐真愈發讚歎:“在下見過許多散修,受天賦資源等影響,他們大多舉步維艱,修為突破極為緩慢,而名?門大派的弟子卻不然,實在令人?唏噓。”


    女蘿與他並肩往外走,聞言,問道:“名?門出?身的修者與普通散修之間的溝壑宛如天塹,公子都能察覺到,實在令我佩服。”


    鳳憐真俊臉微紅,連道不敢,女蘿卻又問:“那公子對?男修與女修在修仙一途上的區別,又有何見解?”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感到奇怪。


    皇親國戚與平頭?百姓,封疆大吏與階下囚,富人?鄉紳與窮苦之家,名?門正派與草台班子,太化?之境與煉精之境,黑與白,是與非——人?人?都能看出?區別,人?人?都能辨別對?錯,怎麽一到女人?跟男人?,便通通成了睜眼瞎?


    鳳憐真微怔,回答道:“鳳氏一族隻煉器,不修仙,但世道對?女子而言更?為艱難,無論修者還是凡人?,皆是如此。”


    “所以公子才這樣疼愛妹妹麽?”


    鳳憐真說:“家父與我並幾?位兄弟,自柔宜出?生,便怕她冷怕她痛,怕她被人?哄被人?騙,因此有些緊張過頭?,還望姑娘見諒。”


    他以為是自己對?妹妹過度保護,令女蘿看不下去,殊不知女蘿並非在意他們鳳氏一族如何疼愛女兒妹妹,她喃喃道:“我很疼愛斐斐與阿刃,她們對?我而言,像是妹妹,又像是女兒,雖然我沒有做過母親。”


    “但是我疼愛她們,決不讓她們做隨風搖擺無枝可依的嬌花,我期盼她們成為挺拔英勇的磐石,我願意她們長出?獠牙與利爪,我希望她們身處險境時,能夠強悍地將敵人?脖頸拗斷。”


    她見到鳳柔宜後,既是喜愛又是憐惜,鳳氏一族既然將鳳柔宜當?作眼中寶掌上珠,千百年來唯一出?生的女兒,難道這份榮耀不足以支持她成為繼承人??


    害怕她冷,害怕她痛,害怕她被人?哄被人?騙,那就?傾囊相授,讓她學會如何操控鳳火,鳳氏一族隻煉器不修煉,鑄劍宗照樣無人?敢覬覦,這樣的本事,為何不能教?給?鳳柔宜?


    得不到權力?簇擁的尊貴,是最容易被打碎的脆弱。


    女蘿的話,令鳳憐真怔楞當?場,無言以對?。


    “到地方了,你?離我遠些,切勿泄露氣息。”


    鳳憐真知曉她好心,才沒有繼續剛才那令他無地自容的話題,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小瓶,鳳火霸道,尋常器皿無法盛之,須得用鑄劍宗特製容器。


    女蘿接過小瓶,“……這麽小?”


    小瓶僅有食指長,鳳火原來這樣小麽?


    鳳憐真答道:“鳳火變幻莫測,再大的容器它能撐滿,再小的容器也能裝下。”


    女蘿表示明白,將青色小瓶收起,瓶身上刻有她看不明白的咒文,天色已亮,以蕭八郎的性格,必然會出?來落井下石——將他最恨的鳳氏一族活活燒死?,他不看看熱鬧怎麽能行?


    鳳憐真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他將一塊玉牌雙手取出?,遞到女蘿麵前?:“這是鑄劍宗的護身玉牌,在遇到危險時,會形成防護罩,能夠抵禦一切神兵利刃。惟獨,惟獨對?母火束手無策,但請姑娘收下,以防萬一。”


    倘若被盜走的是子火,鑄劍宗根本不會在意,子火無法脫離母火過遠,隻要離開鑄劍宗,頂多燃燒三日,鳳火永生不滅,這玉牌便是經由鳳火鍛造而成,能夠抵禦子火,可惜母火過於厲害,能焚盡世間一切,即便是玉牌也無法起到效果。


    女蘿接過玉牌,衝他點了下頭?,轉身而去,徒留鳳憐真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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