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崔婷婷家的門響了起來。崔婷婷反射性地把筆記本電腦蓋了起來。她忍著千刀萬剮、鑽心蝕骨般的恐懼、心虛、不解與難過去開門,走了兩步跌跌撞撞,這發現自己的腿都是酸的抖的。


    咚咚咚——


    門上的響聲又急了一些。崔婷婷連忙喊了一聲:“來了……!”


    其實崔婷婷也不是沒想過這個時候有人來敲自己家的門會不會是因為網絡上的事情。可是她微博上從來沒有暴露過真身,別人又怎麽能知道這微博就是她崔婷婷的呢?


    這麽想著,崔婷婷定了定心。……對啊,現在網絡這麽發達,豬都會拱字上網。自己那麽謹慎,肯定沒有暴露現實裏的真身。這個號被罵,那她棄號就行了嘛!反正棄號她也沒有損失,雷霓卻是有了洗不幹淨的“黑歷史”!等她轉頭再開一個小號——


    “誰啊?”


    崔婷婷想著開了門。這門一開,迎著她腦袋潑來的卻是一桶糞水。


    “嘩啦”的一聲響,崔婷婷從頭被澆到了腳。她愣在那裏,隻覺得四周奇臭無比。


    拿鐵皮桶潑了崔婷婷一桶糞水的是和崔婷婷還有雷霓一起住在廠房宿舍裏的小姑娘。小姑娘比崔婷婷還有雷霓小三歲,今年才十二。崔婷婷和雷霓都管她叫“妹兒”,妹兒平時見了崔婷婷和雷霓也都甜甜軟軟地管兩個大的叫“姐姐”。


    妹兒家裏沒老人,她父母不在之後就全靠鄰裏拉扯。崔婷婷連自掃門前雪都懶得,又怎麽會去管他人瓦上霜?她也就是占著雷霓這個大孩子對其他的弟弟妹妹們照顧得多一些,讓弟弟妹妹都有種“大孩子會照顧咱們”的錯覺,才在妹兒的麵前耍大姐的威風。


    妹兒對崔婷婷和雷霓兩個姐姐也確實比對過世已久的親媽還親,往常是連頂撞都不敢的。


    就是這樣的小姑娘,此時紅著眼睛站在那裏用極髒的方言嘰裏咕嚕地罵了崔婷婷一通。崔婷婷伸手想要抓她,卻被她一空桶砸到了腳邊。


    哪怕是空桶,鐵皮桶砸人還是很疼的。崔婷婷先是被空桶砸得驚叫一聲,爾後卻發現妹兒這一砸並沒砸到自己。


    “神經病!”


    罵罵咧咧地想要摔上門,又因為著實太臭了而隻能開著門衝進衛生間裏拿水沖洗自己。崔婷婷洗了自己幾遍、把自己身上搓起皮來也沒把自己身上那股霸道的味道給清理幹淨。


    怒從中來,她幹脆連地上牆上被潑上的糞水也不清理了,換了衣服就想去找村裏的老人告狀。


    然而當她走出廠子宿舍,來到大樹村小廣場的時候,她發現大樹村所剩不多的村民都聚在那裏。


    村民們因為崔婷婷身上的異臭很快就發現了她,然而再看向崔婷婷,村民們眼中已沒有了往日的慈愛與遷就。


    就連因為喜歡小孩子,沒事會偷拿自家小超市裏的散裝糖果塞給孩子們的王阿伯都是看見她就立刻移開了視線。


    崔婷婷再遲鈍也發現不對了。可她現在才發現不對又有什麽用呢?


    不光是網絡上,全村老小都知道了她的“豐功偉績”。


    ——崔婷婷真以為世界上有不透風的牆,卻忘了紙包不住火。她在微博上是夠小心的了,可網絡名偵探們又豈會是浪得虛名?


    她發的一張照片裏雖然沒有出現她的正臉,但是隻要放大個幾十倍就能在照片中看到她被一處反光的玻璃倒映出來的樣子。哪怕照片中倒映出來的她糊得跟團馬賽克差不多,名偵探們也能通過技術手段進行像素修復,然後對比她的身高和體貌。


    不光這麽一張暴露容貌的照片,崔婷婷發的照片裏還時不時會出現她的影子、手、手腕。對照這些東西,崔婷婷被人扒出不是第一次在網絡上黑自己閨蜜、也就是雷霓。她種種充滿羨慕嫉妒恨的言論連自己都忘了,卻被人當重點放到了網絡上。


    雷霓本人和顧淩霄都曾為大樹村裏的孩子們找尋可以收留他們的養父養母,崔婷婷作為被雷霓幫助的一員她不感恩也就算了,還不停地詆毀視自己為閨蜜的雷霓。


    村中的老人們看見崔婷婷就想到農夫與蛇,又怎麽能不心寒?


    託了綠林巨蟒和顧淩霄的福,重新得到父母,有了走出山區機會的孩子們反應更直接激烈——她們無一例外地都恨透了崔婷婷。


    崔婷婷今後不光是在網絡上,在現實中也將再無立錐之地。


    顧淩霄並不知道大樹村裏的這些情況。電視台的編導與採編分別斷了兩根肋骨和四根肋骨。不及早處置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在她獵殺了綠林巨蟒之後,她就與李英等人把受傷的三人抬出了森林,在森林外頭等著急救的直升機過來。


    因為從進山、獵蛇到救人的整個過程都在電視和網絡上進行了雙重直播,急救直升機來得飛快,與急救直升機一起來的還有地方政府的直升機。


    地區政府曾經為了鼓勵山民村民除掉綠林巨蟒而許下高額的懸賞金。而顧淩霄捕獵的確實是綠林巨蟒,這一點無可爭議。在場那麽多的研究者、學者和公務員都可以為她作證。


    在一切塵埃落定的現在,地區政府總不能食言而肥,當著上億直播觀眾的麵哐哐自打臉。雖然地區政府還沒想好要如何嘉獎顧淩霄,但總之要嘉獎是一定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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