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花惜覺得,倘若自己真的留下來當個姨娘,就宛如被人包養了當二奶一般,想起來就渾身發毛,怎樣都不舒服。作為一個“正義感”超qiáng且極自尊的現代人來說,跟一堆女人爭男人,她不屑做,尤其是當姨娘,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花惜心頭花花地想:“假如真的將來嫁了個清白小戶人家,如果對方對待自己一心一意的,且又是個安分守己的好人,那就夠了,最好還長得帥一點,那就更好了……最好再……”


    平兒見她出神,就搖了搖她的手,說道:“襲人?”


    花惜自神遊之中清醒過來,便說道:“怎麽說呢,我也知道你是好意,隻不過,人各有誌……另外,你也沒有家人,可是我家中還有娘老子,她的身子也不太好,因此我就想著,不如早點兒出去盡盡孝心也是好的……至於將來如何,那就一步一步再來好了,路是人走出來的,你說我不知足也好,瘋了也好,我隻是想出去看看……”


    平兒聽了這話,略覺心酸,倒也沒再說什麽,隻道:“你既然有所打算,那便好了,就如你先頭說的,人還是要自有主張的好,不能一味聽別人說的……嗯,如此,我也不勸你了。等我抽空兒便跟二奶奶說,等將來你真的要出去,也叫她說上幾句話兒。”花惜說道:“我先謝過你了。”


    平兒說道:“別這樣兒,隻不過,日後你若是真出去了,記得常回來看看我,別忘了咱們也好過的。”花惜忙答應了。


    平兒回去之後,那邊兒黛玉派了紫鵑來,叫花惜過去說話,花惜正悶著無趣,便立刻答應一聲,便跟紫鵑出門。


    兩個邊走邊說,紫鵑便道:“真箇想不到,怎麽寶姑娘那麽好脾氣,姨奶奶那麽慈愛,他們家竟得了個那樣厲害的新奶奶呢。”花惜說道:“這可是命,誰也想不到的。”紫鵑便說道:“現在也不比往日那般熱鬧了,自寶姑娘搬出去,二小姐嫁了……最近史大姑娘也要出閣,真真這院子裏是越來越冷清了。”


    花惜問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姑娘大了,到底是要嫁人的,遲早都是要分開的。”紫鵑聽了這個,微微觸動心事,就慢了步子,對花惜說道:“說到這個,我見我們姑娘最近有些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大概是看寶姑娘走了,然後二小姐跟史姑娘又定了……就有些傷chun悲秋的。”


    花惜說道:“難道姑娘是想到自個兒了?”紫鵑嚇了一跳,沒想到花惜就這麽說出來了,便道:“這個我卻是不敢說……隻是瞧著她時常有些出神……”花惜掩嘴便笑,說道:“我們私下裏說說,你也不必這麽緊張的,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麽害羞的事兒,姑娘的終身是要緊的大事,莫說是姑娘,就連你我,不也是掛心著的,不能跟別人說,我們底下說說也就罷了。”


    紫鵑聽了這句,才放了心,便說道:“我不是緊張,你也知道我們姑娘的xing子,格外的知冷知熱,我也不敢亂猜亂想她的意思,怕猜錯了,……再叫姑娘察覺,反而不好了。”


    花惜說道:“放心罷了,你為了你們姑娘好,她也是明白的。隻不過最近院子裏的確事兒多,怕林姑娘是有些煩悶無聊,也說不定,何況,如今林姑老爺就在京內,怕是對姑娘的終身也是有些籌劃的,我們就不用多cao心了。”紫鵑就猶豫著說道:“雖然如此,隻是我看我們姑娘……隻對你們那位有心……卻不知道林老爺知不知道。”花惜笑道:“林姑老爺可不是個笨的,他是官場上的人,何其jing明,到底怎麽打算,他自有定奪,見識之類,比我們不知qiáng多少倍呢。”


    紫鵑才點頭,麵色稍見緩和,說道:“聽你這一番話,我的心好受多了,怪道我們姑娘喜歡姐姐你呢,姐姐你真箇是玲瓏心思。”花惜也笑道:“難道你見你們姑娘叫你來找我,自己就吃了醋了?”紫鵑掩嘴說道:“我吃誰的醋,也不能吃姐姐你的呀,高興還來不及的。”


    兩個說說笑笑,自走了一段,卻沒留心旁邊路上,有一人正經過,見狀便住了腳,看的呆呆的。


    紫鵑察覺,扭頭一看,頓時斂了笑容,便站住腳,行了個禮,說道:“二爺好。”說著,又伸手肘輕輕撞了花惜一下,花惜正在笑著看周圍,冷不丁聽了這聲,趕緊回頭來,果然見賈璉站在前麵不遠處,花惜急忙也行禮,低頭說道:“二爺好。”


    賈璉緩緩踱步過來,望了望兩人,說道:“你們這是去哪?”紫鵑說道:“我們姑娘請襲人姐姐過去呢。”賈璉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前麵不遠就是瀟湘館了,你先回去,跟你們姑娘說,一會兒襲人就過去了,二奶奶有幾句話,我順便說給襲人,片刻就放她過去。”


    花惜心中暗暗叫苦,紫鵑雖然覺得有些古怪,……璉二奶奶有話,為何不叫個丫鬟之類的來?巴巴地叫個爺進來,但她也不笨,自然不會直麵相問,就趕緊答應一聲,又看了花惜一眼,轉身自先去了。


    這邊上,賈璉望著花惜,隻不說話,花惜沉默片刻,便就問道:“不知二奶奶有什麽話要跟我說?”賈璉不答反而問說道:“我聽說平兒找過你?”花惜心頭一跳,心想他竟這麽快知道了?便也不瞞著他,隻說道:“正是……我們平日裏便會聚一聚的。”賈璉打量著她,便問道:“我聽平兒跟二奶奶說,你有要出院子的意思?”


    花惜心裏大叫不好,怎麽事qing還沒有鋪墊好,就給他知道了?其中總不會還有什麽變故罷?硬著頭皮說道:“這……二爺怎麽聽到了呢。”賈璉說道:“她們本是瞞著我的,被我不留神聽到,你別怕,這話我誰也沒說過,她們兩個還打量我也不知道的呢。”


    花惜心裏稍安,但又摸不清賈璉的意思,便問道:“那二爺……怎麽忽然問這個?”賈璉嘆了聲,便說道:“我隻是覺得驚愕而已,沒想到我素來竟看錯了你,我以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搡開我,是因為心裏有寶玉,如今看來,寶玉竟也不在你心裏頭。出去?——你到底想要如何?”


    花惜見他說的這樣兒,便咬了咬牙,說道:“二爺,這話我原本對平兒也說過的,俗話說——人各有誌。我是想回家裏去,盡一盡孝道,我媽年紀大了不容易的,母子們總是分開,到底是不好,所以起了這個念頭……”


    賈璉想了想,說道:“嗯,你有這個想法,倒也罷了,百善孝為先……嗬,何況,若是留在這裏,卻還是丫鬟的身份,倘若贖身出去了,倒是好了……”


    花惜見他似沒有什麽惡意,說的也是些有道理的話兒,一時有些微微驚奇,就抬頭看賈璉,卻見他臉上有些憂愁之態,平不是平日那等急吼吼**攻心的模樣,花惜見狀,心頭不由一動。


    賈璉嘆完了,見花惜不語,他便自覺沒什麽趣味,隻淡淡說道:“罷了,你也不必驚慌,我如今沒有廝纏你的心思,我自己的事兒還忙不過來呢……日後你出了院子,自也不用躲貓鼠兒一般的避開我了。”


    賈璉說完,略覺得黯然,便拂了拂袖子,轉過身去yu走。


    花惜見狀,脫口說道:“二爺等等。”


    賈璉腳步一停,回頭來看她。花惜說道:“二爺有煩心的事,不知是什麽?”賈璉目光動了動,苦笑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你不知道的?我那屋裏頭……”花惜說道:“我聽聞二爺又納了一房美妾,倒要恭喜二爺。”


    賈璉一怔,便搖頭嘆息,全無興致,隻說道:“不過又是個不省事的罷了,偏生這些不省事的滋潤,像是‘她’那樣的人,卻偏偏病的那樣……”花惜知道賈璉說的“她”是尤二姐,就說道:“聽聞那位新姨奶奶病了,二爺請了大夫了麽?”賈璉說道:“我這就便去了。”花惜說道:“說起來我倒是想到了,前些日子晴雯在府內的時候,也病的不輕,隻不過遇上幾個糊塗大夫,下了些虎láng之藥,反而害得那病更重了些……是以這大夫是極要緊的,不知二爺要請的是哪裏的大夫?”


    賈璉說道:“我隱約聽他們說有個胡大夫,是有名不錯的。”花惜一笑,便做思索狀,說道:“這可馬虎不得,若是馬虎了,就是人命關天!——二爺若是信得過,不如找我們二爺問問,上回子識破了給晴雯用了糊塗藥的那位張太醫,很是不錯,有名的回chun手,二爺你能請到他,或許能幫一幫二爺心上的人也不一定。”


    賈璉說道:“這,好罷……我記下了。”花惜見他意興闌珊,似信不信的,就說道:“凡事成跟不成,隻在一個盡心不盡心上頭,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二爺也太為難了,隻趁著人還在,好生盡心罷了,省得日後……”說到這裏,便打住,隻一笑,說道:“林姑娘怕是等急了,二爺,我先告辭了。”說著,看了賈璉一眼,轉身便走。


    賈璉靜靜站了會子,心頭百轉千回,都是那句“盡心不盡心”,最後長嘆一聲,也轉了身,起初腳步躊躇,後來便越走越快,飛飛出了院子。


    賈璉出外之後,便先派小廝去請了那胡大夫,又親自去了義學,將寶玉叫出來,問了那張太醫的住址,自己打馬而去,相請了那太醫進了府內。


    此刻,那請去的胡大夫正診了脈,便開了道方子出來,正要吩咐人去煎好,正巧張太醫到了,急忙喝止,將方子拿過來看了看,又細細診了診脈,便怒的罵道:“傷天害理,哪裏來的庸醫!”嚇得賈璉忙問其故,張太醫說道:“這明明是喜脈,卻隻當經血不通,下了這大量的虎láng猛藥,若是煎好服了,這胎兒也就保不住了不說,連人也要不保的!”


    賈璉聽了這話,仿佛醍醐灌頂,頭皮發麻,頭髮都根根豎起來,將那胡大夫一把當胸揪住衣裳,罵道:“好個庸醫,你竟然要下這樣的黑手,要我子嗣不保!”賈璉按捺不住,當下一拳先打過去,那胡大夫大叫饒命,賈璉奔過去,一腳踹中腰腹,又叫道:“來人!把這廝拉出去bào打一頓,然後送到衙門裏去,隻告他要蓄意殺人!”


    自有小廝們衝進來,把胡大夫拉了出去。當下,那張太醫又重新開了藥方子,賈璉淚漣漣地站在邊兒上看著,張太醫說道:“雖然我開的是救命保胎的方子,但隻因病人纏綿病榻太久,積鬱成疾,怕也是無力回天的,隻靜靜地養幾天看看,若是有起色再說,若是不能……請爺節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襲人的悠閑生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襲人的悠閑生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