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自來不曾這樣罵過趙姨娘,趙姨娘便又想哭哭啼啼勸回來,但因此事非同小可,卻跟先前不同,賈政罵完了,就說道:“你好歹也有了環兒,就該有個當娘的樣子,好生地教養環兒,前些日子環兒失手傷了寶玉,我還當他是無心的,如今看來,竟不是這麽簡單,你說,是不是你平素裏唆使他才這樣兒的?又一開始的時候,差點bi死太太府內的丫鬟,果然是什麽樣的娘教養什麽樣的孩兒,我的臉也都給你們丟光了!”


    趙姨娘哭道:“老爺,我一時想差了,才做出這樣的混帳事,老爺你隻念在我笨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罷,環兒那也是無心的,老爺……”便上來,要扯賈政的衣襟,賈政用力一甩手,說道:“這一次,老太太跟太太都知道了,連鏈二跟二奶奶也知道了,你還想我護著你?你隻想想,就算讓你留下來,又有什麽好果子吃。”


    趙姨娘聽了王熙鳳也知道此事,頓時驚得靈魂出竅,賈政自來不管家裏頭的事,自然不知道王熙鳳是個狠手。但是趙姨娘卻知道的,她之所以鋌而走險,同馬道婆聯手要謀害王熙鳳,卻也正是王熙鳳素日來剛qiáng,對她不好……故而她才想著要報復。


    如今事qing敗露了,就算是qiáng行留下來,難道王熙鳳會同她相安無事?必定會想法兒的折磨她,因此趙姨娘驚呆了,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賈政見狀,罵道:“蛇蠍心腸!”狠狠一甩袖子,便出門去了。


    趙姨娘癡癡地,也不知如何是好,想來想去,打起jing神,灰頭土臉地去求探chun,正巧賈政回頭來,見她出門去,就喚她回來,問她要如何,趙姨娘便諾諾說了,賈政說道:“我回來正是想告知你,這事別叫其他人知道,倘若傳揚出去,你就連命也不保了!更別去指望求三丫頭!”趙姨娘山窮水盡,一時yu哭無淚,這功夫,真真是個“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


    賈政便去見賈母,賈母問道:“如今你是怎麽打算的?”賈政說道:“這樣的人,也留不得了,兒子想把她攆出去。”


    賈母哼了一聲,說道:“你這也算是留了qing麵了,當初我剛知道之時,恨不得就抓了來,活活地在我跟前打死了才好!”賈政不敢言語,賈母又說道:“那環兒呢?”


    賈政便小心說道:“環兒還小,兒子想留他在府內,好生教養,或許能教的過來。”賈母說道:“也好。先前跟著那樣的娘老子,就把個兒子也教的邪魔外道的……你要是能把他教過來,倒是好事,隻不過,他娘老子作出這樣的醜事來,難免環兒不知道,倘若他知道了,明白對錯還好,萬一仍舊是個糊塗種子,將來恨上了寶玉,作出什麽不地道的事來,又怎麽說?”


    賈政一聽這個,他先前卻沒想到,頓時也怔了怔,賈母便重重一哼。賈政急忙說道:“回母親,倘若現在把環兒也攆出去了,沒個人教管,更是不好……日後兒子嚴厲些待他,若真箇也像那些個láng心狗肺的,就也趕出去,不用多說了。”賈母聽了這話,才點點頭,說道:“難為你了,既如此,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賈政就答應一聲,出門去了,一時也沒了jing神,隻去書房內要看些書,不料看了片刻,外麵有人來報,賈政無jing打采,喚了人進來,聽了信,頓時一驚,一驚之餘,喜上眉梢,便匆匆地喚了人,騎馬出外去了。賈政聽了何信?又出外見何人?且先不說。


    隻說賈政走後,賈母就跟鴛鴦說道:“你看看,這是我生養的兒子,他倒是孝順,就是太老實了些。”又說道:“怪道我先前就不喜歡環兒那孩子,總覺得長得不體麵,舉動上又小裏小氣的,不像是大家子裏的,唉,如今他要教,就讓他教去,若然教好了,倒是一番造化。”


    鴛鴦說道:“老太太別擔心,老爺既然如此說,必定有主意的,就讓老爺去。”賈母說道:“我要管也管不過來,也沒那心氣兒,我現在隻疼寶玉一個,若他無事,也就好了……”百般感嘆。


    兩個說了會話,賈母又喝了茶,才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道:“你說,襲人那丫頭這一次立下大功,該賞她些什麽?”鴛鴦說道:“襲人是個好的,xing子也好,又不爭競,又不吵鬧,對寶二爺也上心,寶二爺那房內素來安安穩穩的,都是她的功勞,按理說也該賞她些什麽。究竟是什麽,自然要老太太拿主意。”


    賈母便說道:“如今寶玉也大了,襲人對他這麽上心,你說,會不會是她對寶玉……”鴛鴦一驚,急忙說道:“老太太,這卻是老太太多心了,依我看來,寶二爺跟襲人,卻是清清白白的,說句笑話:襲人如今是他半個ru娘才是真的,幸虧年紀小些,年紀若再大上一點,就十足是寶二爺的奶娘了,兩個哪裏有什麽呢。”


    賈母便笑,因她素來是依仗鴛鴦的,又知道鴛鴦同花惜jiāo好,因此便也聽她的,就說道:“她才多大年紀……隻不過,你這樣說……唉,既然如此,那也罷了,反正寶玉也還小,就別讓他學那些也好,嗯,此事將來再說。”


    鴛鴦才慢慢鬆了口氣。賈母又說道:“雖然如此,總是不能虧待她的,即然這樣……我聽聞她家裏頭也有些困頓,索xing就賞她五十兩銀子,這是我這邊賞的,至於寶玉他娘那邊,自另有賞賜,——你說如何?”鴛鴦說道:“這已經是老太太格外的恩典了,卻是襲人的福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賈母便說道:“也是她的造化,機靈救了寶玉一命,就要什麽我也是給的,偏偏那孩子老實,竟不要……”


    鴛鴦說道:“都是給主子辦事的,難道要張口跟主子討賞?”賈母笑著,便又望著鴛鴦,說道:“這一次,你也吃累了,幸虧是你,別個,也必然是嚇慌了,不知如何是好。”便伸手握了鴛鴦的手,說道:“我既然賞了襲人,就該也賞你些。”鴛鴦說道:“老太太說哪裏話,我跟著老太太,已經是福分了,哪裏還敢要什麽其他的。”賈母qing知她xing子,就不明說。回頭,卻到底也賞了鴛鴦一個純金鐲子。


    次日,鴛鴦便抽了個空兒,就去見花惜。兩個見了,花惜就讓了她進自己屋內,鴛鴦看看左右無人,急忙便說道:“昨兒你跟我說的那個話,倒是怎麽想起來的?果不其然,昨晚上老太太就跟我提起‘那件事’來!”


    花惜說道:“什麽那件事……啊?”忽地一驚,反應過來,脫口問道,“難道就是我……‘那件事’?”


    鴛鴦說道:“自然了……倘若你昨日沒提醒過我,老太太那一說,我還替你高興呢,必然就順著老太太口吻去了。——幸虧你那番話!”


    原來,趙姨娘那件事發了之後,花惜同鴛鴦都鬆了口氣,鴛鴦暗地裏就問花惜要什麽賞賜。花惜半開玩笑半是認真,說道:“其實我所想的,不過是有朝一日,贖身出府,平平穩穩過個小日子。”鴛鴦驚了一驚,問道:“怎麽說出這話,你不是向來都……”點到即止,並沒說下去,花惜卻懂得,苦苦一笑,說道:“怎麽你們心裏,都以為我要做寶玉的姨娘了嗎?”


    鴛鴦自然也跟別人一樣想的,看花惜這麽問,鴛鴦就說道:“難道你真的別有打算?”花惜說道:“自然了,雖說做個姨娘,不愁吃穿的,人人羨慕,那些丫頭們也自都存著這樣想法,但我卻不樂意這樣,與其如此,倒不如找個平淡人家,安穩守著過日子好。”


    鴛鴦深以為異,說道:“你竟然有這樣的心思,倒叫我驚訝了!先前我還以為,你跟平兒似的……都想……”平兒自然是那賈璉的“妾”了,這是府內都知道的。先前真“襲人”在的時候,雖然不顯山露水,眾人見她一心撲著寶玉身上,就知道她也是想走平兒的老路的……如今花惜說出這番話來,鴛鴦自然是驚的。


    花惜便說道:“如今你可知道了?”鴛鴦點頭,說道:“我真是知道了,先前,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是這樣想法,沒想到竟遇上你這知己。”


    花惜就故作驚訝,問道:“鴛鴦姐姐也是如此想的?”鴛鴦就嘆口氣,說道:“他們說起我們當丫鬟來的,都很是瞧不起,倘若給我們個姨娘做一做,就是極大的抬舉,我卻瞧不在眼裏,一個個的,當人家小老婆,竟是什麽好事了,一臉諂媚之態,恨不得全家都是小老婆,看的我噁心!”


    花惜便笑,說道:“把那些狗賊的嘴臉說的好,真真形象的很!”


    鴛鴦看她笑,自己也笑,說道:“我真不知,你竟然跟我一樣的心胸,我這番話,先前對誰也是不敢說的,如今得知你的意願,才說出來。”


    花惜說道:“我卻愛聽,這樣真xingqing的話,也隻你說得出。我心裏雖然是這麽想的,卻也是說不出的。還是鴛鴦姐姐你錦心繡口!”


    鴛鴦知道她故意取笑,就說道:“你別挖苦我了!”


    鴛鴦因知道了花惜的心意,因此賈母念在花惜有功,隱晦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鴛鴦便替花惜一口擋下。花惜聽了鴛鴦說完,很是高興,握了她的手,說道:“鴛鴦姐姐,我卻怎麽謝你才好?”鴛鴦笑道:“你隻別怪我擋了你的路便好了!本是要恭喜你當‘新姨娘’,如今沒了!”兩個便捂著嘴偷笑。


    這邊鴛鴦坐了一會兒,花惜想起一件事來,便斂了笑容,低聲說道:“既然姐姐來了,我便再說件事跟姐姐。”鴛鴦見她神色鄭重,便問道:“何事,你說。”


    花惜說道:“仍舊是關於趙姨奶奶那件事。”鴛鴦一驚,問道:“怎麽說?”花惜說道:“姐姐還記得那個偶人,我是在哪裏發現的?”鴛鴦說道:“二爺的chuáng上。”花惜說道:“這可是的。想那馬道婆沒來過我們這裏,怎麽我竟會在二爺chuáng上發現這個?”鴛鴦大驚,說道:“你的意思是,難道寶玉這屋內有jian細?”


    花惜說道:“姐姐說對了!”鴛鴦說道:“可知道是哪個?”花惜點點頭,就在鴛鴦耳畔低低說了句什麽。鴛鴦皺眉,說道:“竟然是她……好大的膽子!”花惜說道:“是晴雯親見的,因此應該是無誤了,這兩日,因知道事發了,她總是神思恍惚的……我正想去找姐姐商量商量。”


    鴛鴦說道:“不用說了,人jiāo給我,我自來處置,寶玉房內,不能再留這樣膽大包天的賤人。——等她真的做出什麽來,你跟其他人也會被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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