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詔像是沒聽見似的,叫她張嘴。


    薑玥充耳不聞。


    秦詔抬手,不由分說掰開她的下巴,眼疾手快的把送進了她的嘴裏。


    薑玥吃一粒藥,要喝大半杯水。


    十幾分鍾後,家庭醫生匆匆趕來,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說沒什麽事,又給開了藥,吃上幾天就能好。


    隻是發燒感冒的這兩天不太會好受就是了。


    薑玥吃了藥,本來就昏沉的腦袋就更昏,她懨懨的窩在沙發裏曬太陽,什麽都不想做。


    秦詔推掉工作在家裏陪著她。


    最近的天氣足夠好,每天都有充足的陽光。


    周家的管家又把小少爺送到了這邊,秦詔去門口接了人,輕而易舉把五六歲的小孩抱起來,“你媽媽生病了,好好照顧她。”


    讓一個五六歲的小朋友去照顧大人。


    聽起來怎麽都不公平。


    男孩板著一本正經的臉,有點不大高興:“是不是你們對她不好。”


    秦詔戳了下男孩的腦門:“少胡說八道。”


    男孩很不喜歡被除了媽媽之外的人這麽戳臉,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不高興了:“不許戳我的臉。”


    秦詔感覺這孩子的脾氣和周寂簡直一模一樣。


    有時候太正經了,反而會更讓人想逗一逗。


    秦詔把孩子抱進客廳,窩在沙發裏的人兒無知無覺靠著抱枕,頭歪了下去,藥效上來,睡得正香。


    秦詔懷裏的小孩扭了扭身體,無聲鬧著要下去。


    秦詔把他放了下去,男孩輕手輕腳走到母親身邊,努力伸長了手,動作很輕碰了碰媽媽的額頭。


    真的很燙!


    秦詔一把又把人扯到了身後,“別吵醒了她。”


    男孩乖乖點了點頭,便也沒再敢悄悄的去碰媽媽,隻是乖巧的待在客廳裏,拿出書包裏的作業,搬出小桌板認認真真的寫了起來。


    薑玥醒得很快,噩夢連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看過節目上的台本,夢見的也都是那些故事。


    比台本上詳述的曆史還要詳細。


    薑玥下意識去找自己的手機,有周寂打過來的未接電話,她給他回了電話。


    明顯聽得出鼻音。


    薑玥渾渾噩噩的也沒仔細聽周寂說了什麽,心不在焉敷衍著“嗯”“哦”之類的字眼。


    到最後她好像才回過神,輕輕地:“我想見你。”


    周寂出現在她麵前的時間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她坐在沙發裏發呆的空閑,好像就又接到了她的電話。


    “我到了。”


    “出來。”


    “多穿了件衣服。”


    薑玥連手機都沒拿,穿著睡衣就出了院門。


    男人靜靜立在車前,沉默不語。


    薑玥的視線有點模糊,她抬手抹了抹臉,摸到了一片溫涼的潮濕,她走到他麵前站定。


    薑玥仰頭看著他,“你為什麽不問我周扶危是誰。”


    男人淡色的眼瞳好似蘊著看破一切的深沉,他似乎歎息了聲,“公主。”


    第239章 周扶危,我有話問你。


    薑玥的身體僵了僵,其實周寂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隻在最開始的時候,偶爾會用哄小孩似的口吻來哄她,隻不過那時候一聽也能聽得出來,他散漫的語氣,壓根就沒有當真。


    不像此時此刻。


    輕輕的、卻又無比的認真。


    似歎息,卻聽得出不易察覺的顫抖來。


    薑玥心中忽然生出幾分惱怒,她冷著臉,連眉眼都少見的透著冷意,她的聲音也比平時高幾分,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打斷他:“不許叫我公主。”


    她不許他這樣叫她,也不要他這樣叫他。


    周寂沒資格。


    她紅著眼,定定看著他。


    目不轉睛的望著眼前這張臉,還有這張臉上的神情,五官端正,精致如玉,低垂眉眼的神態比起從前多出幾分清冷,遊離塵世之外的疏離淡漠。


    這樣的神態。


    這樣熟悉的神態。


    薑玥是見過的,隻是不去細想,都快要想不起來了。


    為什麽他不能一直騙她呢?為什麽偏偏要叫她知道,要讓她像現在這樣咬牙切齒惡狠狠的拆穿他呢?他難道是會覺得她大度到連生死都不計較嗎?


    哪怕這個答案沒有挑明。


    哪怕周寂沒有親口說出他就是周扶危。


    但是,在兩人的目光對上的那個瞬間,彼此就已心知肚明。


    薑玥的身體輕輕顫著,眼圈看著依然很紅,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她問:“你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周扶危頓了頓:“沒有多久。”


    薑玥盯著他的五官,看著他眼中燒起來的血線,他看起來似乎也不好過,平靜表麵下是烈火烹油似的痛苦。


    燒得四肢百骸都疼。


    她有幾分想笑,可是扯起嘴角之後也笑不太出來,憋在眼眶裏的淚猝然落下,一顆顆的像珍珠,她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眼尾發紅,她開始給自己曾經不得解的問,逐一索要一個清白。


    “毒是你下的嗎?”


    日光將男人的臉仿佛越曬越白,白的近乎透明,而看不見什麽血色。


    這聲問話,除了語氣冷冷的,並無任何咄咄逼人之處。


    可是在周寂的耳裏,就像刺心的鋒芒,猝不及防的紮進肉裏。


    男人輕抿薄唇:“不是。”


    的確不是他。


    薑玥笑了聲,她兀自點了點頭,輕聲地說:“對,不是你。”


    她又諷刺的笑了笑:“是你忠心耿耿的下屬。”


    她眼中蓄著的淚,叫他心痛。


    明明是最不想傷的人。


    反而將她害得體無完膚。


    她滾燙的眼淚像是砸在他的皮膚,燙破了內髒,內裏血流成河。


    薑玥接著問:“他以鳩毒毒殺我,是不是你下令指使?”


    周寂渾身僵硬站在原地,臉色沉沉:“不是。”


    薑玥望著他的目光裏也帶著諷意,她知道他不屑於同她撒謊,既然有意讓她察覺他的身份,想來也不會在意讓她知道的更多,因而也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她。


    他不曾下令。


    卻不可能不知情。


    不過是默許了手底下的人以她的性命來邀功。


    薑玥心裏悶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她覺得好痛。


    從前覺得沒什麽。


    被人害死隻是有些丟人。


    她輸了,她成了周扶危的敗將。


    可是當這個人成為了她喜歡的人,真真兒是如錐心刺骨,疼得她渾身都要脫了力。


    薑玥抬眸對上他黑漆漆的眼,什麽都沒有再問。


    “我容不下你,你要殺我,倒也扯平了。”


    “成王敗寇,我認輸。”


    “你我之間,就這樣吧。”


    薑玥轉過身,還未來得及離開,就被他用力抓住了手,他問:“這樣是怎樣?”


    男人從背後抱住了她,手臂以掙紮不了的力道圈著她的身體,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點容易破碎的沙啞,他的語氣像平靜的湖泊,他問:“你是不要我了嗎?”


    薑玥僵在原地,閉了閉眼睛,周圍幾乎被他的氣息吞沒,她什麽都不想說。


    男人蒼白俊美的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他接著問:“不是恨我嗎?”


    薑玥聽見這幾個字,方才勉強裝出來的冷靜。


    豁達、大度、對自己的開解通通的都不作數。


    她轉過身來,用力推開了他,烏黑的眼睛裏翻湧著平靜的恨意,發紅的眼眶在她開口的這個瞬間掉下淚來,這幾個字像是從喉嚨深處用力擠出來的:“對!”


    她臉上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過,為什麽會這麽的痛苦,從前不通情絲時,反而無憂無慮無情無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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