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底深處還能看得出灰蒙蒙的。


    有些懨。


    她像被拋棄了的、還沒長大的、無法自我生存的小獸。


    遇到狂風驟雨,也隻能可憐兮兮的蜷在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保護自己。


    薑玥有時候會在周家留宿,睡得很晚才起,就會在樓下碰到周家的小輩。


    他們對她很客氣。


    畢恭畢敬,比對周寂的態度還要好。


    不過薑玥最近不怎麽開心,也就不怎麽搭理這些她都不太熟悉的小輩。


    “嫂子美,但是嫂子脾氣是真大。”


    “周哥慣的,他自己受著唄。”


    “咱哥難道沒發現嫂子的脾氣被他慣得越來越差了嗎?都不帶想鳥我們的。”


    “他可能樂在其中。”


    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話都忍不住變多了起來。


    交頭接耳像在做賊。


    薑玥當然沒聽見他們說的小話,拿了瓶冰可樂就窩去了陽台。


    外邊忽然變了天。


    本來是大晴天,烏雲悄然遮住了陽光,黑雲沉沉從天的另一邊壓了過去。


    沒過多久,劈裏啪啦砸下來的雨水像破碎的珠串,如驚驟落下,敲在玻璃窗上,仿佛能砸出一個洞。


    薑玥聽著雨聲,心情竟然奇異的平靜了下來。


    她這段時間變得無理取鬧了很多,她自己也知道,她很多時候都在莫名其妙的折騰周寂,並且樂此不疲。


    她閑著沒事就不斷給周寂發消息,也不管他回不回,照發不誤。


    【什麽時候回來。】


    隔了一會兒,周寂才回她的消息。


    【還需要一點兒時間。】


    薑玥望著這行字,對這個答案當然是不滿的:【一點兒時間是多久呀?】


    周寂前天出差,去了外地。


    剛剛結束會議,就坐進了車往機場的方向去,他回道:【可能要三個小時。】


    飛行時間兩個半鍾。


    機場到家,還要半個小時。


    過了很久,周寂收到了她發來的一段視頻,她應該在家,看樣子是在陽台上錄的視頻。


    雨聲明顯,天色烏蒙。


    【下雨了。】


    【我要被雨吃掉了。】


    【在被吃掉之前你能趕得回來嗎?】


    她接連不斷發來的這幾行字,讓人啼笑皆非。


    周寂勾起了唇角,他對她總有最好的耐心,認認真真的回複:【我也不太確定。】


    【如果你被雨吃掉的話,我想我會很難過的。】


    薑玥看著這句話又有點生氣了。


    隻是難過嗎?


    男人這廉價的感情。


    【那你別回來了。】


    【我都要死了,你回來也見不到我啦。】


    過去了好幾分鍾,薑玥時不時就滑開和周寂的聊天框,他都還沒有回。


    在薑玥已經開始思考要不要把周寂拉黑的時候,他終於回了她:【起飛了。】


    【被吃掉的話。】


    【會幫你報仇的,公主殿下。】


    薑玥忽然又沒那麽氣了。


    周寂落地機場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回去的路上前麵出了嚴重的車禍,高架臨時封路,堵車堵了好一會兒。


    外麵的雨,越來越大。


    天空像是破了個洞,不斷往下灌著滔天的雨水。


    周寂望向窗外,漆黑的天色,模糊的光影,眼前的雨水好像從清白變得血紅。


    似乎是幻覺。


    似乎又是真的。


    血…


    到處都是血……


    雨水也變成了血。


    男人抬起雙手,他的手指頭好像也全都是血。


    頭頂驚雷落下。


    一閃而過的光照著男人漸次蒼白冷峻的臉龐,他的眼底仿佛映著前世今生。


    第231章 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街上流淌的雨水漸漸變得鮮紅。


    周寂的眼睛也慢慢變得猩紅,血線在眼眶裏,痛得感覺眼眶快要爆炸了。


    血…


    為什麽有那麽多的血。


    止都止不住的血,在他眼前,將他逼得喘不過氣來。


    周寂耳邊好像還有砰的一聲,她的屍首重重砸在他的眼前,又是很多很多的血,他低頭看去,又是涓涓不止的血,從少女的腦後逐漸蔓延開來。


    她穿著一身緋白色的薄衫,薄薄的衣衫很快就被她自己的血給染透了。


    宮燈將黑夜燒得亮如白晝。


    一聲淒厲的驚叫,“娘娘!”


    眼前的畫麵好像一場漫長的電影,一幀連著一幀,清晰無比。


    為什麽…為什麽…要死在他的麵前。


    慘烈的、毫不猶豫的。


    好痛。


    好痛啊。


    怎麽會這麽痛。


    前座的司機最先發現不對勁,車停在院子裏已經有一會兒了。


    先生好像還沒打算下車。


    麵無表情坐在後座,隱匿在暗處的臉什麽表情都看不清楚,夜色沉沉,雨勢愈發洶湧。


    男人的臉色蒼白如紙,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神色這般難看。


    司機等了片刻,在這壓抑至極的環境中小心翼翼的開腔提醒:“先生,到了。”


    過了許久,司機聽到男人沙啞的聲音:“你回去休息吧。”


    司機透過後視鏡,忍不住鬥膽多看了一眼,隻瞥見了張冷若如霜的臉。


    他不敢多看,慌忙下了車。


    周寂在車裏坐了很久,這個雨夜裏,眼前所看見的到底是不是幻覺,他已經無法分辨。


    畫麵不斷的在轉換。


    潮濕的雨水給人的感覺就是沉悶。


    又是血。


    咳都咳不完的血。


    臥病在床許久的女人看起來已經很虛弱,臉白的沒有多餘的氣色,她無力的靠在他懷裏,才說兩句話就又咳了起來。


    男人耐心用手帕幫她擦幹淨了唇角的血漬。


    外頭跪了一屋子的人。


    太醫院的太醫也戰戰兢兢跪在其中。


    哪怕到了臨終之時,病弱的少女心裏頭念得還是她青梅竹馬的丈夫,“我想見見他。”


    男人啟唇,吐字冰冷:“你休想。”


    溢滿沉香的屋子,好似被這香給熏得暖烘烘的。


    咳嗽聲又止不住的響了起來,她吐了一大口血,他胸前的衣襟已經髒了。


    男人的手似乎在顫,越來越用力,抓著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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