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玥就安安靜靜的抬起手,攤開掌心。


    包裹傷口的紗布也有些滲血,不太透氣,不利於傷口的愈合。


    周寂的動作很輕,模樣漂亮的男人低著頭垂著眉眼,白皙的皮膚,濃長的睫毛,烏漆漆的眼瞳,安靜又認真,他仔仔細細小心翼翼幫她拆下了紗布。


    混著凝血的紗布被從皮膚上輕輕撕扯下來的時候還是會有點輕微的刺痛,不過尚且可以忍受。


    男人屈膝半蹲在她麵前,睫毛簌簌的,微微低下去的後頸是極其優美的弧度,收斂了不怒自威的冷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格外柔和。


    平和、柔軟、又漂亮的。


    可能是客廳太過安靜,薑玥好像都聽見了自己心髒砰砰砰跳的聲音,不過每個人的心跳都是這麽劇烈的。


    周寂垂眸望著她掌心裏明顯的兩道疤痕,無聲抿直了唇瓣,是一條冷冰冰的直線。


    她那麽怕疼。


    一點兒苦都不吃的人。


    今天偏偏受了這麽大的罪。


    好像是嬌生慣養的小公主,但是今天在他麵前,卻也一滴眼淚都沒有流,想來上藥的時候也是疼的,眼睛紅紅的,蓄著水光,又能忍下去。


    周寂感覺自己的心髒猛然間抽搐了兩下,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像撲上岸的海水,一陣高過一陣的浪拍打著他。


    悶得難受。


    他幫她換好了藥,還捏著她的手腕,“下次不要這麽勇敢了。”


    薑玥沒有答應他,哪怕下次再碰上這種事情,她也還是學不會趨利避害、權衡利弊。


    瞬間的決定都是本能。


    幾秒鍾的時間哪裏能想得到那麽多呢。


    宅院門外有保鏢在值守,兩列排開的保鏢,冷肅的不近人情。


    外麵忽然有些吵鬧聲,是有人哭著吵著要見周寂。


    公司的前董事,鬧到了周寂的麵前來,不甘心就這麽被奪走了權利,今晚特意帶著一家老小,就指望周寂能大發慈悲,發發善心,讓他繼續留在公司。


    薑玥還沒怎麽見過周寂處理工作是什麽樣子的。


    之前幾次去周寂的公司,見到的他和平時在家的他也沒什麽兩樣,不像是員工口中傳說的冷麵閻王爺。


    他的脾氣看起來不是特別差的樣子。


    被帶進客廳的男人已經有了白發,看起來萬分憔悴,唇瓣泛著死皮,耷拉著腦袋似乎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他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囁喏著:“周總,我們一家老小都指著我活,求您看在我在公司這麽多年的份上,再給個機會吧。”


    周寂目光沉靜,掃了眼過去,沉默不語。


    他不太耐煩在家裏處理這些事,更不想讓她看見這些。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仰著臉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人,隻見他眼神冷漠,手掌有些散漫的搭在女人的腰間,圈起來仿佛不是女人的腰肢,而是滿足他病態的占有欲。


    中年男人平時在公司裏見不到周寂這般墜入俗世的模樣,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冰冷無情的獨裁者,隻不過在妻子麵前最普通不過的丈夫。


    周寂扯了下唇瓣,吩咐保鏢:“帶出去。”


    中年男人立刻就急了,慌不擇路就衝著薑玥過去,差點讓他抓住了她的手。


    “周總,我發誓我從今往後再也不敢和您作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寂的臉色在他朝著薑玥撲過去的時候就徹底冷了下去,貴氣的臉龐覆滿冷霜:“不要吵她。”


    保鏢也都是看得懂眼色的,立刻按住了人,將他的胳膊反扣在背後,把人給拖了出去。


    薑玥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周寂這麽不近人情的一麵,剛剛那冷冰冰的氣勢確實像個不為所動,決斷生死的閻王爺。


    看來她對他的了解也不夠多。


    客廳裏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周寂的手還壓在她的腰上,“沒被嚇到吧?”


    薑玥覺得周寂的情緒像這難以捉摸的天氣,時而晴時而雨,看不穿猜不透,她搖了搖頭:“沒有。”


    頓了三秒,她說:“我哥哥要來接我。”


    周寂默了默,在她以為男人不會開口的時候,她聽見他生硬的吐字:“不許。”


    他掐著她的腰,從前還會掩飾。


    危機感越來越強烈的時候,仿佛被激發了骨子裏占有欲的雄性,要牢牢鎖住他的雌性。


    侵占感濃烈的眼神仿佛要刺破她後頸這片嬌嫩的皮膚,將她叼回屬於自己的巢穴。


    愛是放她自由。


    卻也是濃到骨子裏的占有。


    薑玥對上男人沉沉的眼眸,深不見底的晦暗令人看了都生出幾分觸目驚心的後怕來,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他盯上了的獵物。


    已經被咬進了口中。


    誰要他鬆口,就隨時會激發出獸類的野性。


    於是薑玥就又很聰明的,抿了抿唇說自己手痛。


    果然,男人眼神就又沒有剛才那麽怵人,他慢慢鬆開了在她腰上的手,蹙著眉心,擔憂看起來也不是假的:“很痛嗎?”


    薑玥還沒來得及說話。


    秦詔就殺了過來。


    大半夜的忽然造訪,還是不請自來,甚至身後還跟了幾名便衣保鏢。


    怎麽都不像是簡單的拜訪。


    秦詔看見周寂圈在妹妹腕間的手,眼睛不悅的眯了眯,他也懶得再裝什麽斯文,開門見山直接說:“周寂,鬆開我妹妹的手,她以後還要嫁人的。”


    第163章 互換了靈魂


    後麵這半句,原本是全然沒有必要的。


    秦詔非要添這麽句,也不是無聊。


    他是一點兒都看不順眼周寂,想到妹妹和他之前有過一段婚姻,還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心裏還真跟死了一樣的難受。


    秦詔非得提醒周寂,以後誰都有可能是他妹妹的丈夫,唯獨不可能會是他。


    薑玥在看見秦詔,就抽出了手,她毫不遲疑的撇開了周寂,慢吞吞的朝著秦詔走了過去,還有點好奇:“你超速了嗎?好快啊。”


    掛了電話也沒多久,人就到了。


    秦詔看見妹妹心就泛軟,看見她纏著紗布的手,也格外的心疼,他說:“兩家隔得不遠。”


    走路十分鍾都不用。


    隸屬同一個大院,小時候這幫混世魔王都是在一塊兒玩的,長大了倒是個個都變得人模人樣,不太像權貴裏長出來的紈絝子弟。


    秦詔不敢碰她的手,怕她疼。


    “走吧,哥哥帶你回家。”


    薑玥在秦家和周寂這裏猶豫了不到半秒鍾,就重新做好了選擇。


    周寂剛才態度不太像是會唯她是從的奴隸,更不是對她百依百順的仆人!他就是會反咬的野犬,牙齒鋒利,咬著她的後頸不讓她亂動。


    薑玥不喜歡這樣,所以毫不猶豫選擇拋棄了他。


    “嗯。”


    周寂靜靜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個高腿長,灰黑色的高領毛衣,寬鬆舒適的黑色長褲,優越的骨架穿什麽都好看。


    他的身影悄聲無息中已經與深沉漆黑的夜色融合,眉目平靜秀雅,眼珠濃黑如墨,空空蕩蕩的手,慢慢蜷了起來。


    周寂在此刻才突然意識到,這麽多次,薑玥每一次都能毫不猶豫的撇開他,拋棄他,沒有一次是會選擇他。


    真的沒有一點喜歡嗎?


    一點點都沒有嗎?


    男人的皮膚看起來是透薄的那種冷白,睫毛又長又直,隱隱可見脖頸的青色血管,沉默不語間無端讓人覺得有些許的寂寥。


    薑玥沒有回頭,但卻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背後的這道目光讓她想要忽略都難。


    周家的保鏢守在門外,沒有先生的命令,他們也不會輕易放人。


    兩列保鏢擋著去路,氣勢沉穩。


    秦詔帶了人,但遠不如眼前橫著去路的多,他回頭,目光冷冷看向周寂:“什麽意思?”


    周寂說:“她手受傷了。”


    秦詔的耐心也快要到了頭:“我不是瞎子。”


    周寂此刻也不裝冠冕堂皇的溫和,平時怎麽處理不聽話的下屬,此刻對秦詔就是什麽態度,男人漫不經心撩了下眼皮:“是為孩子受的傷,理應由我負責。”


    秦詔有點惱火,他說:“不需要。”


    他的語氣沉了下去:“你這是想幹什麽?強取豪奪?我還沒死,我父親和我母親也還沒死。”


    “就算我們都死絕了,秦家也還有別人。”


    周寂垂著眼皮,唔,死絕了倒也不是不行。


    好吧,他隻是陰鬱這麽想一想。


    那樣對她就太殘忍了。


    畢竟都是她的親人。


    周寂抬頭,頭頂長明的燈火照著他蒼白的臉,“強取豪奪什麽的髒水,秦先生還是不要往我身上潑,又不是人人都像你。”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


    明裏暗裏都在責怪秦詔搶了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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