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消毒、上藥,再到包好了紗布,也用去了半個多小時。


    薑玥對眼睛有點腫的男孩招了招手,伸手本打算將他抱在自己的腿上,男孩搖了搖頭,“不抱。”


    他輕輕抓著母親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吹了幾口,稚嫩的聲音仿佛帶著治愈人心的魔力,他說:“媽媽手痛。”


    薑玥也沒說自己不疼。


    其實還是痛的。


    小男孩似乎愧疚的不得了,埋在母親的腰間,一言不發。


    如果。


    如果媽媽沒有來接他放學就好了,就不會受傷,手不會這麽痛。


    都怪他。


    都是他的不好。


    過了會兒,小男孩再抬起臉,已經不再流眼淚。


    老師過來查看她的傷口時,被男孩黑漆漆的眼望得心裏沉了下。


    她一個二十多歲的人,竟被男孩眼底的冷意嚇了一跳。


    這抹眼神極其的淡。


    冷冷的威懾感,有幾分與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威嚴。


    “薑小姐,我們萬分感激您今天見義勇為般的行為,是您保護了我們的孩子,如果沒有您,我們……”


    薑玥忍不住打斷她,“不用客氣,換成別人也會一樣的。”


    她有時候愛聽誇讚,但又受不了特別誇張的對她人品的、高尚道德的誇獎。


    她有時候也很壞的。


    薑玥說完又重重點了點頭,“沒有錯,是個人看見了都不會置身事外,置之不理。”


    老師看著她對美好人性信誓旦旦的樣子,心想果真是豪門裏的貴太太,對醜惡的人性一無所知。


    不管如何,學校裏的全體老師和領導層確實從心裏都非常感激這位從前名聲不太好的薑小姐。


    老師的慰問和感激剛剛結束。


    那邊領導恭敬帶著人過來了。


    一身黑色西裝,身後還有幾名保鏢,冷峻無雙。


    第160章 羞辱


    園方的領導一路上都在道歉,事發突然,誰也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意外的發生。


    男家長的狂躁症忽然發作,正是因為妻子要與他離婚。


    他本來就隻不過是入贅上門的豪門女婿,在妻子的家裏沒什麽地位可言,平日裏都是忍氣吞聲的老實男人。


    在心裏積怨已久,這才會突然爆發。


    而且這樣軟弱的男人即便是爆發,也隻敢欺軟怕硬,對孩子和女人下手,不敢衝其他比自己更健碩的男人發泄。


    顯然周寂並不想聽這些廢話。


    “我隻想知道我太太怎麽樣了。”


    男人的聲音冷得像刮骨的寒風,刺進骨頭裏將滾燙的血液都鎮的冰冷。


    園長心說不是已經離婚了嗎?怎麽還以太太稱呼薑小姐?


    心裏有所嘀咕,嘴上卻不會傻傻的問出來。


    園長把人帶到醫務室之前也不敢保證什麽,進了醫務室,周寂看著她手上纏著的紗布,臉上像落了層冷霜,能刮出冰來。


    他連慣常的溫和都懶得再裝,上前去輕輕捏住了她的手腕,男人低眉順眼,仔仔細細看過她的傷,抿了下唇瓣,“還痛不痛?”


    薑玥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不太痛。”


    周寂低低嗯了兩聲,他的臉色看起來像是寡淡無味的白開水,沒什麽情緒,可是從慢慢皺起來的眉頭也能看得出來,他的煩躁。


    這種煩躁還在失控的邊緣。


    周寂無法控製內心的暴虐,尤其是在聽見她在學校裏出了事情的時候,燒起來的火毫無根據的開始肆虐。


    烈火焚心的同時,他又很惱怒。


    為什麽她不能好好保護自己?為什麽她要去管別人的死活?毫不相幹的人害她受了傷。


    這是沒什麽大事。


    若是造成了不堪設想的後果,那要怎麽辦?


    薑玥的手腕被他抓得痛了,喊了好幾聲痛,男人就像沒聽見似的,他眼中好似有種毫不通情達理的冷漠。


    他漫不經心抬起眼皮,一字一頓,像是極力克製後才保持著素來的溫和,他問:“為什麽要讓自己陷入這麽危險的境地?”


    他的眼瞳像被洗滌過的黑曜石。


    沉沉的,靜得發黑。


    薑玥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我不應該救人嗎?這種事總要有人做的。”


    周寂繃著冷臉,麵無表情地說:“那也不應該是你。”


    往往周寂心情好的時候,不管薑玥說什麽、做什麽,他總是願意用溫和的縱容,但此刻,他好像露出本來的凜性,強勢的、獨斷的甚至有點狠戾的。


    “你知道有多危險嗎?如果刺傷的不是你的手,是你的胸口呢?”男人冷著臉,一聲聲的質問,幾乎要把她逼到退無可退的角落裏。


    他幾乎從未在她麵前這麽咄咄逼人過。


    薑玥也有點生氣了,她本就不是喜歡被別人教著做事的性格,況且她現在和周寂是離異夫妻,他有什麽資格來教訓她?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行為,我能承擔。”公主殿下越說越氣,明豔的眉眼也逐漸冷了下來,她說:“我沒有讓你來為我的行為來買單,和你根本沒有關係的事情,你就不要在我麵前指手畫腳的。”


    周寂的指腹還用力的掐著她的腕骨,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打算。


    燈光如晝,他背光而立,幾乎於暗處的陰影融為一體,隻有一雙眼睛沉得嚇人,他說:“我的本意並不是要教訓你。”


    男人平靜啟唇,吐出來的這句話也無比的冷靜:“你應該比其他人都要明白生命的可貴,不是嗎。”


    最初的那場夢,已經成了周寂的夢魘。


    孤枕難眠的深夜,他閉上眼都是她唇角帶笑倒在床邊的模樣,那張臉蒼白的沒有一絲一縷的人氣。


    就那樣安靜的死在孤寂的殿中。


    從天黑直到天亮,才被人發現。


    他伸出手去,仿佛都能觸碰到這具身體逐漸流失的溫度,手腳漸漸冰冷,直到心髒那處也徹底從洶湧變得止息。


    薑玥聽見他這句話,臉上白了幾分,她直愣愣朝他看過去,周寂絲毫沒有躲閃她的目光的打算,坦蕩而又平靜的任由她打量。


    她好像被氣得狠了。


    公主殿下感覺到了一種很徹底的冒犯,就像是在她麵前揭開了她最不願意揭開的傷疤。


    仿佛周寂說的不是一句委婉的提醒。


    而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用冷嘲熱諷的語氣對她說——


    都是個早死的人了,怎麽還不知道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性命。


    故而,氣壞了的公主殿下毫不猶豫抬起手給了周寂一個響亮的耳光,臉都給氣的發紅。


    一個耳光似乎覺得不夠。


    抬起另隻手,也顧不得還受著傷,就要朝他揮過去,卻在半空被男人摁住了手腕,他很淡然:“這隻手還纏著紗布,我皮糙肉厚倒是沒關係,你的傷口卻會崩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不劃算。”


    薑玥用紅紅的眼睛看著他,半晌過後,她說:“生命可貴,那也是掌握在我自己手裏,沒有人妄想操縱我。”


    以前周扶危不行。


    現在周寂也休想。


    周寂剛才說的話的確很重,但他卻不後悔這樣說,直白嚴厲的話語才更叫人印象深刻。


    “我送你去醫院。”


    “一點小傷,不勞您的大駕。”


    薑玥不打算給他麵子,扭頭就往外走。


    周寂不再說無用的廢話,忽然間把人打橫抱了起來,薑玥被迫倒掛在他身上,腦瓜子嗡嗡的響。


    一陣天旋地轉。


    薑玥被丟進了他的車裏,隨後便是啪的一聲鎖門聲。


    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至少沒有剛才那麽氣鼓鼓的,她抱著雙臂,恨不得離他遠遠的,但是後座的空間就這麽點大,再逃也逃不到哪兒去。


    她說:“你不要你兒子了嗎?”


    周寂撩了下眼皮,淡定無比:“後麵有保鏢。”


    薑玥扭過臉,剛好能看見男人俊美蒼白的側臉上顯眼的巴掌印,他的神態看起來似乎還是很冷漠,眉眼冰封了似的。


    薑玥懶懶地問:“被刀子割了的是我,你生的哪門子的氣。”


    他不覺得好笑嗎?


    周寂偏過臉,黑漆漆的眼瞳定定凝視著她,沒有任何的玩笑之意,他麵無表情的樣子還是很怵人的。


    第161章 不及你半分


    男人冷聲吐字:“你真的不知道嗎?”


    “說句難聽的,別人死了就死了,他們的安危不及你半分重要。”


    其實薑玥剛剛也聽得出來周寂說的那些話,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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