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追隨彌勒尊諸僧侶中,有人承繼彌勒衣缽,又為一生補處菩薩,作未來佛。


    第二重龍華會時,彌勒尊成唯一佛,令前世佛入滅,攝諸佛性,為現世真如大佛,此時追隨彌勒佛陀諸僧侶中,皆得菩薩果。


    第三重龍華會時,彌勒尊化佛為‘我’,令無邊智慧以龍華根脈,散播於蒼生智慧海中,而自身‘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空中’。


    此時一切生人,盡皆離諸苦厄,得阿羅漢果……”


    老嫗緩緩抬起眼簾,閃爍著熒熒綠光的雙眼看向蘇午,她麵孔上的皺紋漸被撫平,滿頭斑白的發絲轉作烏黑油亮的青絲,她倏忽間變得豔光四射,向已在三步之外的蘇午說道:“而今,‘龍子’已然降生。


    不過此般龍華樹種堅硬若金剛,絕難自行破殼發芽生根。


    是以正需外力摧破其殼,助其發芽……”


    老嫗周身散發出濃烈魯母詭韻,那詭異恐怖的詭韻令雲層虛空之間,都遍生熒熒綠眼,及至周圍懷有法性的諸僧侶投影皆渾身遍生綠眼,慘綠眼眸齊刷刷盯上了邁上九層玉階的蘇午——


    蘇午神色嚴峻,一掌摧向老嫗頭顱!


    天地人三才之力在他體內完成合匯,他掌中爆發出摧煉詭韻、令厲詭懾服的洪爐大火!


    熊熊烈火蓋上則天投影頭頂——


    瞬息間將整個則天投影,連同此間虛空,及諸僧侶投影,甚至於此下雲頂金宮,都盡數點燃!


    赤紅大火覆淹此地,一切都在轟烈燃燒!


    架築出這雲頂金宮的大誓願力,都被洪爐大火統統點燃——在赤紅如血的火光之中,四下裏的輝煌宮殿、浩大莊嚴之景象,盡皆凋零敗落,一種陰冷而枯寂的氣息充斥於這一片虛空當中,哪怕蘇午周身勃發的轟烈洪爐火焰,依舊難以焚煉去這枯寂若死的氣息。


    一片枯寂虛空裏,靜靜停著一尊青銅棺槨。


    蘇午立身於青銅棺槨前,雙手將棺槨猛然推開——棺槨之內,赫然躺著一具蒼老的婦人屍殼。


    從那婦人頭頂金冠、身上金絲龍袍來看,這婦人生前權勢盛極一時,就是‘天後遺蛻’!


    從前就有傳言,稱天後將自身葬在了大雁塔下,以期來日能為彌勒下生,成彌勒佛——這樣市井之間的流言,在今時卻被蘇午證實,但蘇午凝視著棺中老婦屍骸,看到那老婦周身長出密密麻麻的慘綠鬼眼——在那些鬼眼不停眨動之時,他目下景象陡變!


    一片枯寂黑暗的大海,呈現於蘇午眼前。


    蘇午俯視著那片漆黑大海,那片漆黑大海之下,有更沉黯的巨大孕婦陰影,亦似乎顛倒了天地,正在俯視著他!


    海麵寂靜不動。


    海下孕婦陰影卻愈來愈大,大到讓蘇午都心神抖顫之時——它猛然間從寂靜不動的海麵浮現!


    側著身的、頭腳相抵的兩具巨大嬰兒屍身組成了那‘孕婦屍形’的頭顱,兩具嬰屍張開慘綠眼睛,一上一下,正組成了孕婦屍形的眼睛,這顆頭顱之下,無數猩紅若腸道的條索紛紛鋪展於寂靜大海之中。


    一根根條索末端,接連著一座座如山般高聳的模糊形影。


    無數屍身殘塊,堆積成了‘孕婦屍形’的脖頸、胸膛、以及腹部!


    其隆起若高山的腹部,完全由一顆顆恐怖詭異的人頭、人手堆疊組成,所有人頭張開眼皮,所有人手攤開掌心——一隻隻慘綠眼睛從它們的眼眶中、掌心裏生長出,齊刷刷地注視著蘇午!


    魯母!


    蘇午心神徹寒,他還未有甚麽反應,那魯母的腹部無數顆人頭、無數條人手忽然間蠕動了起來!


    像是一堆土壤被未知的根芽衝撞著,向四周分散。


    一隻紅潤而細嫩的手臂,在此時從紛紛滾落的人頭、人手中生長了出來——那隻手掌朝天一指——


    轟!


    蘇午腦後乍現一輪赤日,無邊紅光鋪滿此間,瞬息間摧滅了所有魯母綠眼,那般雄渾浩大的象升,更摧破了他眼前的種種幻相!


    他看到,青銅棺槨就停於陵墓主室之內。


    供奉有諸多佛寶、金銀銅祭祀之器的棺槨裏,那老婦屍身渾身長滿的綠眼盡皆熄滅去,老嫗的麵貌由蒼老轉至年輕,刹那間豔光四射——返老還童的老嫗緊閉著雙眸,而其腹部金絲織成的龍袍不斷隆起著,最終有一株閃爍寶光的樹苗,撐破了那龍袍,在蘇午目光中搖晃著莖葉……


    恰如先前則天投影所言,龍華樹根種堅硬,可比金剛,須要沛然之偉力,方能摧破其殼,助其生根發芽。


    而她今下正借來了蘇午的沛然偉力,助那‘龍華樹’生出根芽!


    第1363章 、氣數


    如今,任憑蘇午施展何種手段,都難破碎那‘龍華樹根種’了——在他目視之下,龍華樹根種一息長至數丈之高,下一個刹那,便接連上了一重重國運匯攏化成的脈輪——


    整棵龍華樹接連上國運金輪之時,便化作一股金沙,隱於脈輪內,消散無形!


    棺槨裏,隻剩一把枯骨!


    蘇午看著那塚中枯骨,似乎聽到了‘天後’算計得逞之後的笑聲——但她借魯母之力孕育作龍華樹根種,是否曾經想過,若有一日真有彌勒下生,那下生的彌勒,究竟是她,還是魯母?


    彼岸上還有一尊佛陀在等候著……


    “第二重龍華會時,彌勒尊成唯一佛,令前世佛入滅,攝諸佛性,為現世真如大佛,此時追隨彌勒佛陀諸僧侶中,皆得菩薩果……”蘇午想及老嫗先前所言,他開口將老嫗的某段話重複了一遍,忽然也低笑了幾聲,“前世佛,今世佛,未來佛……


    誰能現世真如?


    誰能橫貫過去未來?”


    蘇午搖了搖頭,麵上笑意更濃,他垂目看了眼塚中枯骨,轉身走出了這闊大空曠的陵墓。


    ……


    雁塔之外,陶祖早在等候。


    老道斜靠著一根石柱坐在地上,目光越過重重佛殿交疊飛卦的簷角,看向遠天間漫過的渺渺白雲。


    即便感知到蘇午從身後大雁塔正門走出,陶祖亦沒有回頭,隻是懶洋洋地道了句:“先前整個長安龍脈皆有震動,雖然震動細微,常人幾乎不能察覺,但有心人稍加留意,也不難發現的。


    過不了多久,玄宗皇帝應該便會尋你去問話了。


    塔下發生了甚麽變化?”


    他說著話,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側目看向走近的蘇午,眼神有些驚奇:“你身上竟有了些絲‘此岸’的氣韻。


    可是窺見‘此岸’的所在了?


    進境真快……”


    “是。


    先前正好抓住契機,所以能窺見此岸所在。”蘇午點了點頭,“長安龍脈震動,與‘雁塔’確有關聯。


    ——‘天後’顯生了。”


    “嗯?”陶祖皺了皺眉頭。


    蘇午道:“‘天後’先前確已駕崩,其屍身便埋在雁塔之下龍脈交結的一處‘地相鎖’中,此鎖外有‘玄奘法性’盤護,內有大誓願力架構雲頂金宮,非是有領悟法性之機緣者,不能履足地相鎖中。


    天後的屍身,便葬在那雲頂金宮-‘偽彌勒內院’之內。”


    “已死之人,又複顯生。


    看來是由死複生了?”陶祖點了點頭,問道。


    蘇午對此未置可否,隻是道:“天後投影先前稱‘彌勒尊’將於‘龍華三度’之中成佛下生,其以彌勒尊指自身,如今,那‘龍華樹’之根種已經破殼而出,栽種於大唐氣運之內。


    龍華樹長成之時,即是‘龍華會’開始之日。


    此樹所以能長成,亦借了我的一份力……”


    蘇午將於雲頂金宮之中的種種經曆,盡皆外放性意,投寄給了陶祖。


    陶祖看過他在雲頂金宮之中的經曆之後,又道:“依你來看,在密藏域中,‘龍’的源流乃是‘魯’,‘魯’的源流即是‘魯母’。


    魯母稱作龍母也沒甚麽問題。


    其所居‘元日神山’看作是‘龍宮’,亦解釋得通。


    龍母降子,化‘龍華樹’,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此事之中,魯母看似是棋手——其有降臨於現實的企圖,而降子化龍華樹,正可以實現此般企圖。


    但天後卻未必就是棋子。


    畢竟,其籌算好了龍華會的每一個步驟。


    連龍子降生,化龍華樹之事宜,亦在其算計之內。


    此外,還有諸僧性意匯集而成之‘彼岸佛陀’,亦是執棋之士——這樣來看,竟無一人是棋子了。


    但落子到最後,終究會有人成為棋子。


    龍華樹何日長成?今下不能確定。


    但其栽植於大唐氣數之中,其之成長,必與大唐興衰有關——唐興,此樹蓬勃生長?


    還是唐衰,此樹會蓬勃生長?”


    “武周革唐。


    唐衰弱了,武周才有再起的可能。


    我以為,大唐衰弱,龍華樹方會蓬勃生長。”蘇午說道,“但武周終究寄生在大唐根脈之上,大唐若是淪滅,武周亦必然會跟著破滅。


    所以,龍華樹需要的生長環境,應當是大唐氣數‘衰而不敗’。”


    蘇午說完這番話,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唐朝的衰敗,也就在這數十年間了。


    標誌性的事件即是‘安史之亂’。


    而‘安史之亂’的起因,固然是藩鎮掌握大權,尾大不掉,但與長安朝廷政治敗壞,玄宗皇帝怠慢朝政,心思多在享樂之上亦有莫大關聯。


    此般禍亂根源中,宰相‘楊釗’的形影都難以抹去。


    而楊釗之堂妹,正名為‘楊玉環’。


    本在開元七年出生的‘楊玉環’,在今下時空之中,已經悄然降誕,此時的楊玉環,與‘想爾’已經產生千絲萬縷的勾連。


    若龍華樹在大唐氣數由盛轉衰之時長成,依當時情況,怕也是‘想爾’真正降臨之時,如此一來,魯母、佛陀、天後、想爾等諸大災禍,或會在當時一齊爆發!


    一念及此,蘇午心中亦難免有幾分悚然!


    陶祖當下內心也有了些許推測,抬眼看向蘇午,出聲道:“‘想爾’者,實則是‘太上玄元’與‘祖天師’之自識相互結合之後,所化生‘大道之詭’。


    ‘太上玄元’,即太上老君所悟之‘道’。


    而‘太上玄元’、‘太無之先’、‘太上大象’,便總稱為‘三清’。


    想爾此大道之詭,最擅長在大道變化、天數更易之時,趁勢而起,天下萬般從來不是一成不變,變化時時刻刻都在發生,想爾等待的這‘大道之變化’,終究能夠等到。


    其能窺察大道變化,我等與之相敵,首先便失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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