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變得恐懼起來:“他們去了哪裏?我怎麽找到他們?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們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蘇午對海生的言辭未置可否,隻是道:“那些關於你的因果,今時已經消失,但你仍然存在於世間——你反而就成為了對方手段之下遺留的一個‘漏洞’。


    它必定會設法抹除去你這個‘漏洞’。


    你可能會無聲無息地死亡,與你有關的任何痕跡都不會在世間留存。接下來的時間,你隻能跟著我們,如此可以保證你的存活。”


    海生這個‘漏洞’,究竟是想爾故意遺留下來的,還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它不得不留下這個漏洞?


    蘇午對此暫不明確。


    但他當下想要尋索到更多關於‘消失的三月’、‘消失的龍虎山’的線索,也唯有順著漏洞深挖下去了。


    “我跟著你們,我會老老實實地跟著您們。


    你們一定要保住我的命!”海生連連點頭,橫在他眼前的謎團恐怖而凶險,他的父母親友已經成為‘消失’的那一部分,他不想自己也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


    “好。”


    蘇午點了點頭。


    見蘇午點頭答應,海生不知為何就放鬆了許多。


    好似隻要對麵那個比他年輕許多的男人一點頭答應,便是閻王爺親至,也休想帶走自己的性命一樣。


    他看著對麵的青年男人,臉上由衷地露出感激神色:“謝謝您,謝謝您願意幫我!”


    然而,在他的話語聲下,對麵的青年男人卻沒有任何反應,好似變成了一尊木雕泥塑。


    海生轉而看向旁邊的洪仁坤。


    方臉中年男人也端坐在餐桌旁,紋絲不動。他對麵的白發老者也似乎已變成了一尊泥胎。


    他們方才的對談,好像隻是存在於海生臆想中一樣。


    海生才有些放鬆地心神,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轉頭四顧——一刹那看到這間餐館的玻璃門外,蒼白蒼白的陽光從天上落下,那陽光將門外的街道刷成空白色,街道上行走的男女在白光裏化作虛無。


    整個世界都在光芒中‘消失’!


    坐在門口的老板娘顯然看到了那些在太陽光照下倏忽消無的行人們,她連滾帶爬地往店鋪裏躲逃!


    然而她的速度卻不及那光芒投照來的速度!


    她的身形在光芒裏不斷消無,海生看到她滿臉駭恐絕望的神色,在那白光中都消失幹淨了!


    大半間飯館被白光抹滅去!


    海生不寒而栗,但他也躲無可躲,口中發出幾聲無意義的慘叫聲:“啊啊啊啊啊——”


    “叫什麽叫?!


    你想嚇死人啊!”旁邊如木雕泥塑般的洪仁坤,在此時轉過臉來,抬手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他被這一巴掌打得有點懵。


    方才鋪滿四下的白光,在此刹都沒了影跡。


    海生依舊與蘇午、洪仁坤、陶祖坐在飯館裏,連門口坐著的老板娘聽到他的叫喊聲,都皺著眉朝他投來了目光。


    此下無事發生。


    方才一切似乎隻是海生的幻覺。


    但那樣真實的幻覺……真的隻是幻覺?


    海生畏懼地朝蘇午看去,迎上了蘇午平靜的目光。


    蘇午向他點了點頭:“不是幻覺。”


    “不、不是——”海生瞳孔緊縮,身上汗毛乍起,窒息般的恐懼感讓他說話都變得不利索!


    “方才我們置身於一處時空留影之中。


    此下才是真實世界。”蘇午同海生解釋了幾句,也不管他是否能夠聽懂自己說的話,“‘它’的力量令那處時空留影消失了。”


    他看向陶祖、洪仁坤:“它想要抹滅去這個‘漏洞’,乃至此下與這個漏洞相關的一切因果了。


    與其與它在這裏作無謂的對抗,倒不如由我們來首先抹去這個漏洞。”


    陶祖聞言沉吟了片刻,便點了點頭:“倒是可以。”


    “你預備如何做?”洪仁坤問。


    蘇午看向了海生。


    海生聽到他的言語,聽到他說要首先抹去漏洞,內心不禁顫栗起來——他們要首先抹去的那個漏洞,不正是自己嗎?!


    “你不是答應我要保住我的性命嗎?


    你、你怎麽又要殺我?”海生經曆這重重詭異而恐怖的變故,早就被嚇得連反抗掙紮的力氣也沒有了,隻是雙眼裏淌著淚水,與蘇午喃喃言語道。


    “抹去漏洞,並不一定需要殺了你。


    我會保住你的性命。


    你放心就是。”


    蘇午向海生點了點頭。


    他的麵孔在這一瞬間猛地褪下五官,變成了一片空白!


    海生親眼目睹著對麵蘇午臉上五官消失,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推了一把桌子,轉身就想逃跑!


    然而!


    就在他轉身之際,屬於他的眼耳口鼻五官都紛紛消去了。


    他的麵孔變得空白!


    身後蘇午那張空白臉孔上,‘長’出了原屬於海生的五官——原屬於海生的因果、存在痕跡、命格,都盡數轉移到了蘇午身上去!


    “我縱能時刻將你帶在身邊,亦不能完全保證躲過‘因果的抹除’,此下將你的因果、命格、痕跡全部轉移到我身上來,與它相互對抗的人便是我了,你可以輕鬆許多。”蘇午頂著‘海生’的麵容,向沒有五官的海生說道。


    沒有五官的海生回答不了他的話。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像是變成了一具木雕泥塑。


    蘇午伸手進牆角的陰影裏,那片陰影中傳出鎖鏈拖曳的響動。


    嘩啦,嘩啦……


    一扇漆黑鐵門從那片狹窄的陰影中浮現,蘇午將門推開——一道道鎖鏈遊曳至沒有五官的海生腳下,將他拖拽進了那詭獄的門戶內。


    蘇午將門戶推入陰影中,在餐桌上放了幾張鈔票,帶著陶祖、洪仁坤走出了飯館。


    臨近那站在門口,滿麵恐懼的老板娘身旁時,他向對方點點頭,笑著道:“沒事了,你不會記得今天有我們這些人來你這裏吃過飯。”


    “我不會記得……”老板娘的眼神茫然了一瞬間,接著就清醒過來。


    她眼前又哪裏有蘇午幾個人的身影?


    她也根本不記得先前曾有蘇午幾人來過她的飯館!


    老板娘走進飯館裏,看到角落裏的桌麵上放著幾張紙鈔,她將那幾張鈔票收了起來,嘴裏嘀嘀咕咕:“怎麽忘了收錢了?”


    令尋常人遺忘去與自己相關的事情,自蘇午的‘意’達到一定層次以後,便已經能輕易做到。


    他運使這些手段,也不會對尋常人造成甚麽傷害。


    從沙縣小吃店門口離開的蘇午一行人,轉眼間便走進了一個僻靜無人的小公園內。


    在一棵老榕樹下站定身形,蘇午向身旁的洪仁坤說到:“而今唯有請洪兄借‘十字劫’的力量,凝滯住因果。


    先震懾它一下,以免它再繼續造次了。”


    “漲多少工資?”


    洪仁坤挖了挖鼻孔,如是向蘇午問道。


    第1270章 、天憲


    “請祖師出手效果也差不多。”蘇午看了眼洪仁坤,轉而朝陶祖投去目光,“再給祖師二百塊,祖師做不做?”


    陶祖聞言頓時眼睛發亮。


    洪仁坤見此情形,首先出聲道:“漲二百額度,我幹了,我幹了!”


    此時,僻靜公園的虛空間,隱有漣漪彌漫,白光層層疊疊從那些蕩漾開來的漣漪中浮掠而出,向著這片天地塗刷而來!


    方臉中年人見蘇午點頭答應,他神色倏忽變得鄭重,轉身看向天空中蕩漾不停地白光漣漪,右手朝天舉起:“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的國降臨……”


    仁坤的低沉誦經聲響徹四野。


    那聲音也在這天地間變得層層疊疊。


    在他的誦經聲下,蘇午陡然感覺到臍下丹田之中,那顆容納了‘三清之腸’的金丹一時觸動,刹那飛轉開來!


    天地劫運如狂瀾嘯聚!


    於此無形狂瀾中,一圈圈血紅螺紋從蘇午腹部擴張而出,刹那間化作一道道血紅條索,周遊於天地劫運之中,奮力吞噬這劫海狂濤!


    呈螺紋形狀盤繞的血紅條索中央,一道漆黑十字隱現影跡。


    洪仁坤朝天舉起的右手指尖上,陡然浮現出黃金的十字,那十字一瞬間撕裂了天地間不斷蕩漾的白光漣漪,將這將要噴薄而未噴薄的白光汪洋,瞬時禁錮在這個刹那!


    凝滯與輪回的詭韻在此間天地鋪陳開來!


    蘇午頂著‘海生’的麵容,仰臉看向那些凝滯不動的白光漣漪,他心念轉動,血紅因果神符便在頭頂徐徐轉動。


    屬於‘海生’的一縷縷因果絲線被神符映照顯現。


    那些殘缺斷續的因果,在虛空中飄散著,以‘海生’作為歸途,卻大多沒有了‘來處’——在這眾多根源被磨滅的因果線索外,有一抹白光正層層侵染過來,如同一隻橡皮擦般,一點一點擦去屬於海生的眾多因果痕跡!


    而今虛空大地間彌漫的白光盡被凝滯,但‘海生’周身縈繞的這縷縷因果,卻猶在被那一抹白光抹滅去!


    蘇午麵孔上,‘海生’的五官擠在一起,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


    但自他胸口上長出的,屬於蘇午的五官卻是一片平靜,蘇午張開口,聲音從他衣衫遮蓋下的胸膛上傳了出來:“今下來看,並非是‘想爾’故意遺留下了這個漏洞,誘我來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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