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人影從青蒙蒙霧氣中走出,他們聚在一起,或是擰眉沉思著,轉動著許久不曾轉動的思維,或神色緊繃,還沉浸在先前眼詭降臨的恐怖情境之中,而大多數人看到蘇午的身影,皆揚聲向蘇午詢問起來。


    第1260章 、天壤雲泥之分別


    蘇午看著走出鬼夢的眾人,從中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身影。


    方乾方元兩兄弟、任清泉、姬鴻、雲霓裳……他已經很久未曾見過這些人了,以至於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記憶裏雖識出了他們各自的身份名姓,但心念間卻油然生出一種陌生感。


    在過去時空裏,他累經劫數,周轉輪回,已然經曆過百載歲月周而複始;


    在當下的現實中,他更不知如今年月。


    雖然清時距離今時尚且不遠,但輪回顛倒重複的過程延展開來,亦會引致現實年月的變化,他至今尚且不知從自身重入模擬以後,至於當下,現實裏究竟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不管時間多長或多短,對蘇午而言,都是一段漫漫長路。


    但眾人對他仍是最初的印象,他們隻是覺得自己好似睡了一覺而已,一覺醒來,卻不至於將從前熟識的人都盡皆淡忘去。


    尤其是蘇午對於某些人的意義,亦非隻是一個相熟的友人這麽簡單。


    “諸位。”蘇午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他麵露笑容,開口道,“諸位可還記得,你們各自陷入‘沉睡’之前,都發生了甚麽事情?”


    “記得的!”


    蘇午話音落地,身形微胖的姬鴻就點了點頭,擰眉出聲道:“我腦子裏的記憶,就停留在明州的眼詭、發詭一齊爆發,越過了先前的範圍,降臨在咱們的駐地之上!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眼詭,發詭去了哪裏?蘇局,您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姬鴻的言語引來其餘詭調局成員紛紛附和,各自道出了自己‘沉睡’以前的經曆:“我記得當時天上出現了很多紅眼睛,那些眼睛才把紅光照到我身上,蘇局您就出現了——您把我拖到了一條黑色的大河裏,再後來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


    “當時眼詭、發詭分明已經降臨,咱們控製不住局麵了……”


    “難道咱們現在已經死了?!


    咱們都到陰曹地府了?!”


    “要是有陰曹地府的話,也是好事啊——”


    雲霓裳站在人群裏,她看著深林盡頭的道路邊站著的蘇午,她隻覺得自己好似是睡了一覺,可這一覺醒來,一切都仿似發生了某種自己暫時還察覺不到的、但卻尤其巨大的變化,這種未知的變化讓她心慌,她試圖去尋索到‘變化’的線索,可她一無所獲。


    有什麽東西行將漸行漸遠,行將在她的世界裏失去影蹤。


    她抬起頭,凝望著深林盡頭的那道身影。


    ——蘇午與從前更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立在雲霓裳的視野裏,雲霓裳卻覺得他就要化作一道光影,化散在天地間。


    她緊緊攥住了拳頭,似是想要抓住甚麽。


    此時耳邊響起蘇午的聲音:“確實如諸位所言,在你們被我之劫影覆護,被轉入鬼夢之中安睡之際,‘眼詭’、‘發詭’、‘三清之腸’及至另一個極端恐怖的厲詭‘十字劫’,同時間在明州及近周邊地域複蘇了。


    它們的殺人規律籠罩了此處的前線駐地。


    但這些都是在你們陷入睡夢中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那是很遠很遠的事情了——如今,四詭都得到了暫時的封押,你們安全了。”


    蘇午話音落下。


    詭調局的許多人聞聲,一時間如釋重負。


    “安全了?”


    “眼詭、發詭這麽恐怖的厲詭,也被封押了……我們不用再為它們提心吊膽了……”


    大多數人下意識地不去細想,思考那麽恐怖的四詭該如何封押,封押它們,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但亦有人在沉默良久之後,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問題。


    雲霓裳輕輕地舉起手,得到蘇午的首肯之後,她小聲問到:“我記得,我們當時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我們原本無能應對四詭中的任一個,尤其是‘十字劫’,詭調局的檔案記錄裏,都沒有這個厲詭的存在……


    是您……後來收押了這四個厲詭嗎?


    我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您一個人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嗎?”


    “倒也並非是我獨自封押了四詭。


    我在彼處,也有許多故舊友人,是他們與我攜手封押了四詭。”蘇午看著雲霓裳,笑著向她回答道,“過程如何,我卻不再多做贅述了。


    你們若不相信,我也有辦法可以證明。”


    說話間,他眉心忽然裂開一道細縫,一隻猩紅的眼仁從裂縫中擠了出來,伴隨著那隻猩紅眼仁從他眉心長出,他四周虛空中,有一盞盞血燈籠競相升騰,緋紅光芒映照在在場眾人身上,在場眾人才從眼詭噩夢般的死劫規律中脫離,今下又驟然被這緋紅籠罩——他們一個個如墮冰窟,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根本不敢動彈絲毫!


    生怕半空中的那一隻隻血燈籠,在輕飄飄地轉動中,令他們各自頭顱脫落!


    現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一瞬間對蘇午所言都無比篤信!


    緋紅光芒傾蓋此間,倒將這處靜謐的枯葉林映照得美輪美奐了起來。


    蘇午任憑緋紅光芒傾照在眾人身上,他笑著開口道:“諸位不必害怕,今下的眼詭已被我封押,它的死劫規律被我掌握著,不會毀傷到你們任何一個人。


    諸位而今脫離鬼夢世界,還是盡早與你們的親屬、友人,以及國家平台取得聯絡。


    我不知如今年月,不知自你們沉睡以後至於今時,究竟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你們今後何去何從,還須聽從平台的調遣。我與各位便在此先行別過。”


    覆映於眾人周身的緋紅光芒徐徐收攝,歸攏於蘇午眉心的猩紅眼仁之中,那顆猩紅眼仁也瞬息間隱入他的皮膚之下,他笑著看向詭調局眾人,與他們揮手道別。


    眾人聞聽他的言語,卻都盡皆頭腦發蒙。


    ‘先行別過’是甚麽意思?


    蘇局是詭調局的局長,但他話語中的意思,像是要拋卻這個身份,與大家作個分割了一樣……


    方元站在人群中,聽到蘇午所言猛地反應了過來,他連忙向蘇午揚手招呼道:“蘇局,蘇局!你這是要去哪兒嗎?


    那我們就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好,你想去哪裏散散心都可以。


    等你回來啊蘇局!”


    蘇午聽到方元的話,他垂目看向林間站立的詭調局眾人,他們都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回應。他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回來了,諸位。


    而今我已將諸般法門傳授給你們,日後我也會通過平台,將一些基礎修行法門傳播出來。


    你們今時已經入了門。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如今你們應對凶一級的厲詭已經不成問題,準備充分的話,便是荒級厲詭,你們聯合起來,亦能借助各種手段,將之封押。


    再往上的層次,我卻也教不了你們,須要你們各自自行去領悟。


    以後我與諸位之間,便是天地之分,雲泥之別了。


    我所要麵臨的劫數,非諸位所能承受。


    諸位涉足於我的劫數之中,亦多半不會有好結局,更不可能幫到我甚麽——我們就在此地分別就好——由我來應對最凶惡的厲詭,剩下的收尾工作,小詭小祟便由你們來做。


    這是你們對我最好的配合。


    也是我們彼此之間該有的默契。


    諸位!


    山高水長!


    盼望你我,能在天下無詭之時再會!”


    蘇午說過話後,轉身而去。


    他的身影走入林後那道幽深的長路之中,倏忽間融於黑暗之內,沒了影跡。


    在場眾人聽到蘇午的話,一時懵然。


    人群裏的任清泉,看到蘇午轉身離去,沒有一絲遲疑,他低低地歎息了一聲,也默默道了一句:“再會!”


    雲霓裳站在人群裏,眼看著蘇午的身影轉身而去,她在原地木然良久,忽然衝開人群,朝著蘇午遠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然而她未有追出幾步,便有兩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道路上,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兩人裏,一個滿頭白發在頭頂盤成了發髻,戴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他明明是個白發白須的老者,卻渾身筋肉虯結,給人以一種生機旺盛的感覺。


    另一人也是一頭長發在腦後紮了個馬尾辮,隻不過用來紮馬尾的發繩,乃是一條黑絲襪。此人的方麵上亦戴著一副墨鏡,滿臉俱是冷酷之色。


    他們突兀地出現在道路中央,各自手裏端著一隻玩具水槍,正對著雲霓裳的身影。


    老者神色冷肅,簡短開口:“踏前一步——”


    “天翻地覆!”方臉中年男人接話道。


    二人說過話,互相對視一眼,墨鏡下的四隻眼睛裏,俱是配合默契的得意之色。


    然而,縱使洪仁坤與陶祖兩個已經表現得如此‘不近人情’,如此‘冷酷凶惡’,但迎麵走來的那個女子卻好似看不到他們兩人一樣,徑直從他們二人身形的間隙裏穿過去,奔向了前方。


    洪仁坤頓時大皺眉頭。


    陶祖側目看著那從自己身畔跑過去的女子,沉默著抬起一隻手,往腳下的道路上虛空一抹——整條道路倏地被拉長了!


    他們兩個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雲霓裳身前!


    雲霓裳就好似從未從他們兩個身旁越過一般!


    “你不聽教誨,警告一次!”洪仁坤發話道。


    他話音落地的瞬間,陶祖抬起手中的玩具水槍,朝天扣動扳機——


    轟隆!


    一道赤紅雷霆從天而落,一下子砸落在雲霓裳奔跑去的前路之上,將她要去向的前路直接劈出個深不見底的溝壑,徹底截斷了前路!


    雲霓裳一下跪倒在那截斷的道路前,肩膀微微顫抖著,被長發遮住的麵孔上,淚水不停淌落。


    那道路的盡頭,已經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他未曾遲疑半分,就這樣輕飄飄地離去了。


    陶祖與洪仁坤見那女子被截斷住前路,不能繼續行進,原本還有些高興,但他們看見那人跪倒在路邊,忽然哭了起來,一時又有些傻眼。


    “這、這做個遊戲,她怎麽還哭起來了?”陶祖有些不理解地道。


    洪仁坤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低沉地歎息出聲:“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也是一個苦命女子……她今時這般情緒,你一個從未婚配,不知男女之愛的老梆子,卻是不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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