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幡搖曳一個刹那!


    無窮的光明從那副骷髏骨架之上爆發而出,驟然間遮蓋住了天地間似有蠕蟲遊曳的蒼白詭韻——


    白騎士才從倒垂十字形烙印中脫離,便在這‘白晝象升’之中定住身形,它所攜裹的死劫規律在白晝降臨的時間裏,無可遏止地陷入沉寂!


    象升籠罩天地,天地中央的倒垂白十字都隱約消弭了許多。


    大地上聳立著的、那一個個虔誠禱告的洋道士、陷入惡墮之中的洋道士,在此瞬一並被白晝象升覆蓋,如同一根根木樁子一樣豎立在原野上,根本動彈不得!


    “吼——”


    所有邪詭盡皆沉寂之時,一聲聲虎吼震動乾坤!


    明黃色的火焰從遠處土坡上翻騰而下,一頭頭巨虎撲出焰流,衝入了那如樹樁子般豎立於原野上的洋道士群中,將一個個洋道士點燃,焚燒成灰燼!


    熊熊大火衝天而起,流轉於天地間的蒼白詭韻亦盡被烈火裹挾,轉眼間燒作虛無。


    李虎乘奔騰的焰流而來,抬眼看向高居於一座虎山劫影之頂的李黑虎,他高聲道:“我試試以收魂米來收押此詭!”


    黑虎手持黑刀,聞言看向四下禁錮住白騎士死劫規律的‘白晝’,他見此時白晝象升依舊穩固,未有被‘白騎士’死劫規律震碎的跡象,便點了點頭:“好。若是不行的話,我們再想辦法!”


    聽到黑虎所言,李虎笑了笑,並未多言。


    他收攝來一縷白騎士的殘餘詭韻,將之就著大地上鋪灑的骨灰,摶成泥丸,塞進了自己手中托著的一個黃銅虎頭罐子裏。


    旋而從那虎頭罐-五內罐的屁股後頭,抽出一張紙條。


    看到紙條上勾畫出的一道道命紋痕跡,李虎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洋人的厲詭,亦有相應命格。以收魂米封押這個‘白騎士’,應當沒有問題!”


    “還是小心一些。”黑虎緊緊盯著那被白晝象升禁錮的白騎士,提醒李虎道,“豬子當時封押‘紅騎士’之時,亦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我當時未見他運用灶神法來封押天啟之詭……


    當下縱能以灶神法封押白騎士,但也須仔細驗看,以免出現甚麽紕漏!”


    黑虎的話提醒了李虎,李虎神色肅然,點了點頭:“我會多加留意。”


    他取出一碗收魂米,依著五內罐給出的‘白騎士’命紋,稱量出恰當重量的收魂米,將之擺在了一個土坡之上。


    做完這一切,‘白晝象升’亦終於支撐不住,徐徐消解下去。


    映亮天地的‘白晝’,如雪般消融。


    蒼白詭韻重新傾蓋了天地,那冰冷死寂的蒼白色光中,隱約中極細微的線蟲蠕動著,在虛空中遊曳,飄散各處,在大地間播撒‘災秧’!


    李虎與黑虎並肩站立在土坡之後,緊緊盯著著‘白騎士’,看著那道白色形影緩緩複蘇,在複蘇過程中,不自主地飄轉向了他們前方的高坡。


    一縷縷蒼白詭韻聚集於土坡上的那碗收魂米中。


    ‘白騎士’匯同那一縷縷詭韻,亦跟著撲入了那碗收魂米內。


    瓷碗內的一粒粒生米,因白騎士‘浸沒’入其中,頃刻間被翻騰的詭韻蒸熟,飽脹的米粒在瓷碗裏堆得冒尖,一塊塊青綠的黴斑覆蓋在熟米之上——即便李虎、李黑虎與那碗收魂米相隔數丈之遠,仍舊嗅到了空氣中高度腐敗黴變的氣味!


    李虎眼見白騎士浸入那碗收魂米內,未再從其中掙脫而出,他神色一振,道了聲:“成了!”


    跟著就匆匆奔上土坡,臨近那碗遍布黴斑的收魂米,想要將之捧起——


    “竟然這般簡單,就能封押與紅騎士齊名的‘白騎士’?”黑虎跟在李虎身後,神色間尤有些遲疑——他對封押紅騎士的情形記得清楚,雖然蘇午當時並不單單是封押了紅騎士,更將紅騎士的死劫規律從厲詭本形之上剝離,但即便如此,紅騎士乍然降臨,亦令當時群聚於太行山中的大家都手忙腳亂,一時間進退失據。


    未曾想到,而今距離封押‘紅騎士’還未過去多長時間,再封押‘白騎士’時,就已經如此容易了!


    或許是因為自己與李虎出手時機選擇得恰好,瞬間殺盡了此間的偽人洋道士,不叫它們將儀軌徹底完成,如此也就導致降臨的‘白騎士’恐怖程度、死劫規律,遠遠不如當初的‘紅騎士’……


    也或許,白騎士本身的死劫規律便不及‘紅騎士’那樣直接,灶神法用以封押它,也是‘正中下懷’……


    黑虎眼看著李虎捧起那碗已被蒸熟的收魂米,心中的最後一縷疑慮就將消散之時,他忽然看到——自己腳下的劫影由黑轉赤,這瞬間泛紅的劫影淹沒過李虎腳下,及至李虎腳下那微弱的劫影,在此刹都變得通紅通紅!


    “不對!不對!”


    他連連出聲,如岩漿般的詭韻從他身上爆發開來,傾軋向了前頭的李虎!


    洶洶詭韻淹沒了李虎的身形,並未損傷對方分毫,隻是在那岩漿焰流般的詭韻衝刷過處,於李虎身外,一根根細微的、幾乎不可查見的蒼白蠕蟲都被祥羊惡墮死劫規律引誘,瞬間變成血紅之色,墜入了岩漿焰流般的詭韻之中!


    “白騎士未被封押住,李虎,那碗裏的詭沒有沉寂!”


    黑虎急聲提醒李虎,拔步奔至對方身後——


    李虎渾身顫抖著,黑虎方才出手,亦未能阻止事態持續進展——一根根蒼白線蟲順著他周身氣孔,鑽進了他的體內,他渾身毛孔中,都有蒼白的蠕蟲在風中徐緩遊曳!


    聽到黑虎的厲聲提醒,李虎顫抖著轉回頭去——


    他臉色蒼白,就連雙眼裏都有一縷縷蒼白線蟲盤轉著、蠕動著,漸漸填滿他的眼眶,將他的雙目都變作蒼白之色!


    他張開口,發出充滿憾悔的聲音:“來不及了……


    快殺了我,快殺了我!”


    轟!


    明黃色薪火從李虎周身氣孔中噴湧而出!


    但那熊烈的火焰裏,亦有蒼白蠕蟲遍處遊曳!


    甚至於,那些蒼白蠕蟲在熊熊薪火裏勾牽著、聚集著,隱約間變作了一個騎著白馬的恐怖厲詭形影——白騎士如疫病一般依附在了李虎身上!


    而李虎手中捧著的那碗收魂米裏,亦有蠕蟲在掙紮蠕動!


    李黑虎眼見此般情景,瞬間頭皮發麻——岩漿焰流般的詭韻從他頭頂漫灌而下,將他變作頂著羊頭骨、一身黑衣、背後生有六對染血羽翅的‘祥羊’,祥羊撐開雙臂,猛然間抱住了李虎!


    岩漿焰流般的詭韻順著李虎周身氣孔,鑽進他的性意深處!


    那副停在遠處的骷髏骨架,在此瞬忽然間蹦蹦跳跳而來,它貼在李虎背後,李虎渾身血肉都好似豬油遇到了被燒紅的鐵筋一般,緩緩化開,緩緩將那副纏繞紅綢帶、遍體繚繞赤金雷霆的骷髏骨架包容了進去……


    一縷縷鑽入李虎髒腑血肉內的祥羊詭韻,隨著蘇午骨骼被李虎身軀包容,而被逼迫了出來。


    一道道焰流般的詭韻,帶出一根根死去的蠕蟲。


    赤金雷霆在李虎遍身遊曳著,最終聚集在他的雙眼內,扯碎了其中遊曳的一條條蠕蟲——他眼裏淌下腐臭的血淚,赤金雷霆聚成了他的眼仁。


    “你情況如何?!”


    李黑虎見李虎的情形似乎好了一些,連忙出聲相問。


    “白騎士被暫時封押了……”李虎麵上浮現一抹笑容,“閣下駕馭的厲詭詭韻,連同師兄的骨骼,將白騎士封押在了我的體內——這下子也算因禍得福,它本要在我體內寄生,卻正為師兄骨骼封押它提供了機會……


    不過我現下情況不妙……接下來便要請閣下將我封入棺木之中,留待以後與師兄在輪回裏相見了。”


    “好!接下來一切便交給我!


    你……安心休息就是……”黑虎答應下李虎的請托之後,李虎把眼一閉,整個人的活氣迅速頹靡下去,轉眼之間,已變得猶如一具活死人一般。


    黑虎看著瞬息間就死寂下去的李虎,歎息了一聲。


    他將對方背了起來,走向遠處山坡下的一輛馬車。


    馬車上還停著一副漆黑的棺木。


    遠方殘陽如血。


    黑虎將李虎封入棺材之中後,遠望那輪夕陽顫抖著、無可避免地墜入地平線以下,他心生茫然——而今雖然封押了‘白騎士’,但自己又該如何進入輪回之中,再見豬子?


    自身如今都是身處於時空的罅隙、冥冥之中,這處罅隙之內,都無法確定是否有其他被拋出輪回之人的蹤影……


    若不能盡早見到豬子,以李虎如今的狀態,也無法在‘非生非死’的狀態持續太久。


    那便需要盡早為他找一塊合適的葬地,令他能在其中渡過死劫了……


    第1228章 、待到英雄在鐵鑄的搖籃中長成(五)


    “天星冥暗,四季難分,農人依節氣耕種,而不能收獲穀稼,百姓守四時穿衣,而不能預見冷暖——這是妖孽降世的征兆!


    這是‘天崩’之相!


    值此妖魔禍亂,神州陸沉,人道頹靡之時,正該由我們來開天辟地,馭正氣而滅邪佞,存浩然而去陰晦!


    我輩讀書人,在此時正該有一番作為——


    羅刹妖人,你幹什麽?!


    放開我!


    放開我!鍾兄!快快救我——這怎麽回事?你背幾句詩詞,就能令枯梅再開花——我慷慨陳詞、我慷慨——啊!怎麽一點用都沒有?!


    鍾兄,別在那幹看著了,我快死了!”


    非生非死的冰冷韻致從荷花池中翻騰地如白銀般的液體中飄散了出來,兩個膚色蒼白的洋道士按住人群中那個大聲叫嚷、作書生打扮的清瘦青年人,押著他往盈滿‘人類之銀’的荷花池走來。那書生原本還慷慨激昂地言語著,吸引來眾多與他一般被捉拿至此的百姓目光,可他一被洋道士捉住,立刻就原形畢露,恐懼地大叫了起來。


    書生這般前倨後恭,貪生怕死的樣子,未免有些可笑。


    可當下眾多百姓見那書生被押往由諸多白袍洋道士守護著的那方荷花池,一個個卻都笑不出來,他們神色悲戚,有些婦孺更是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眾皆兔死狐悲。


    這個書生接下來的下場,便是他們這些人不久後的結局。


    此處原本屬於富貴人家的園林裏,樹木蔥蘢,遠山與近處的湖景皆被融入到了偌大的園林之中,也是個風景雅靜的好所在。


    然而,而今聚集於園林中的無數黑袍洋道士,卻壞了此下的好風景。


    遍處可見的屍骸、被圈禁起來的人們的悲泣之聲,更令此下的風景陡然間變得陰鬱而恐怖起來,原本雅靜所在,此下更充滿了陰森。


    “我們跟蹤這些洋道士多日,而今看來,終於要到收獲之時了。


    根據咱們收集而來的大秦教典籍所載,當下這些洋道士進行的儀軌,正是招引‘天啟’降臨的儀軌——此處又距離太行山不遠……”綠樹遮蔽的某個角落裏,黑須道士與身旁麵有雀斑的中年婦人言語著。


    邵守善盯著那些洋道士的一舉一動,他未有把話說完,但話外之意已然甚是清晰。


    當初蘇午正是在太行山中奪去了‘紅騎士’的死劫規律,失卻本來‘相殺’之死劫規律的紅騎士,極可能仍在太行山及近周邊地帶飄飄蕩蕩。


    而今,他們循著紅騎士的隱約線索而來,就發現了在太行山下已成一股龐大勢力,興修了諸多大秦寺的這股大秦教團。


    當下這些大秦教洋道士聚斂各地殘餘不多的百姓,在此下園林中進行的儀軌,正是招引‘天啟’降臨的儀軌,它們將招引而來的‘天啟騎士’,很可能就是‘紅騎士’!


    素玨道人牽著嬰初的手掌,她注視著那個書生被押往流淌著人類之銀的荷花池,跟著出聲道:“咱們再不出手,這個酸書生就要死了。”


    邵守善點了點頭,瞬時抽出腰間黃銅法劍。


    利刃穿過皮鞘,發出沙沙之聲。


    麻仙姑與他同時動作,抽出了一柄隱約有國運龍氣縈繞、化為青黑鱗片的法劍。


    二人同聲喝道:“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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