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著急,就算是病勢痊愈也得需要些時間。


    我不是都昏睡了一宿,第二天才能病愈嗎?不急的……”


    她的話讓心中猶疑的幾個同伴頓時都定下了心。


    有人笑著道:“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啦。”


    “這金水溪,咱們泡過一回,裏麵的水一下子就少了許多,可見內裏的金水,很可能就被咱們各自的身體吸收了,這會子在咱們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在幫咱們療愈病勢呢!”


    “我覺得身上越來越癢了……”翠兒與同伴們說笑著,忽覺得身上越來越癢,便忍不住伸手去抓脖頸上的皮膚,一抓便抓下來大塊大塊的死皮,死皮下顯露出了嫩紅的肌膚!


    眾人一看她脖頸上的情形,眼神立刻都驚喜了起來。


    翠兒脖頸上的楊梅瘡就此脫落,在短時間內就長出了新皮,正說明她們在這金水溪中沐浴,確實是有效果的!


    這道金水溪,真能幫助她們治愈身上病瘡!


    “楊梅瘡掉了!”


    “我身上的楊梅瘡也開始掉了!”


    “有救了!咱們有救了!”


    群妓感應著自身的變化,一個個相擁著,喜極而泣!


    釧寶兒也滿麵笑容,輕輕拍著哭泣的姐妹的後背,幫助她們平息情緒,她一邊低聲言語撫慰著幾個姐妹同伴,一邊抬目看向了山洞盡頭處盤坐的神靈塑像:“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話說得果然是沒錯的……


    咱們本來都是被從大草棚子裏趕出來的將死人了,本該在這荒山裏掙紮二三天,最後徹底暴屍荒山……誰能想到呢?咱們也有這樣的造化,這是老天爺不願意絕了咱們的路……


    這是……這是它、是這位神真,給了咱們這場造化……”


    “是!是這位神真身上流下來的血,幫助咱們治愈了身上的病瘡!


    咱們給這位神仙爺爺磕個頭罷!”


    “好!”


    “該給這位神仙爺爺磕頭!”


    “以後咱們出了山,也得想辦法再回來,給它老人家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眾妓啜泣著,隨著有人首先出聲提議,都轉回身去,朝著那尊高逾三丈的神靈塑像磕起頭來。釧寶兒跟著同伴一齊向那神真叩首,她畢恭畢敬地三叩首過後,又抬頭去看那神靈塑像的麵孔——在這個瞬間,她內心忽生出一種莫名的悸動來。


    ——那垂首俯視著腳下的塑像,於此瞬好似抬了抬眼皮!


    這尊神靈塑像,竟是活的不成?!


    釧寶兒內心忽生出一個念頭!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忽自身後很遠的位置響起了。


    踏!踏!踏!


    那陣腳步聲,雖然好似離眾人很遠,但卻又極沉重地壓在眾人心底。


    伴隨著腳步聲不徐不疾地響著,一種濃烈的寒氣衝入山洞之中,掃蕩著此間縈繞的熱氣,那凜冽寒氣撲打在群妓的後背上,讓她們渾身浮出一層雞皮疙瘩!


    釧寶兒顧不得去觀察塑像麵容的變化,猛地扭頭回看——


    就見山洞之外,昏蒙蒙的山神廟裏,一道高大身影此時正一步邁入了山洞之中!


    那身影的體型輪廓,在釧寶兒看來是分外熟悉!


    “王老大!”


    釧寶兒識出那身影的瞬間,她身旁的翠兒姐姐已經驚地叫喊出了聲!


    ——那高大身影,正是把她們送進山裏來的那夥打手的首領!


    第1146章 、頭顱


    “王老大……”


    “他、他怎麽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在金水溪中沐浴過的五個妓女,如今各自身上的‘楊梅瘡’都有了脫褪消失的征兆,她們先前還沉浸在如獲新生般的喜悅當中,一個個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然而就在這短時間內,因著那道突然闖入山廟中的身影,她們所有的喜悅,滿腔的對未來的憧憬,都被澆熄了大半,冷卻了許多。


    群妓躲在山根脈絡間,努力隱藏著自己的身形,俱是瑟瑟發抖。


    洞穴裏昏暗依舊。


    闖入此方山洞中的‘王老大’,其身形輪廓卻在這昏沉中愈發鮮明。


    像是有一層黯藍色的‘氣’從他身形輪廓上發散出,在這昏暗的山洞裏鋪展開,不僅暈染了他身周的晦暗,更令此間縈繞起了凜冽陰冷的氣流。


    那般寒冽的氣息,衝散了此間縈繞的熱力。


    釧寶兒拉著翠姐姐躲藏在一道如樹般豎立在洞穴角落裏的山根脈絡後,她捂著胸口,心髒怦怦直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踩著破碎石塊、山根脈絡,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洞穴深處走來的‘王老大’,從對方腳下傳出的每一道腳步聲,都像是悶叩在她的心頭。


    淚花兒在她與翠姐姐的眼眶裏打著轉兒。


    其餘瑟縮起來的幾個妓女,也不比她倆強多少。


    甚至有人低低地啜泣了起來。


    那啜泣聲在幽暗的洞穴裏傳出更遠。


    ‘王老大’僵硬地扭動脖頸,一張蒼白又發藍色的臉上,一對青灰色的眼珠兒微微轉動著,似乎在辨認那啜泣聲源出何處。


    黑暗裏,有人拽了拽哭出聲的‘孫豆兒’,孫豆兒這時才反應過來,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到此時,‘王老大’已經走過了洞穴的中段,臨近了那道縮水許多的‘金水溪’,他低頭凝視了那道‘金水溪’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脖頸像是上了發條的齒輪一般,一下一下地抬高了,仰著頭看向洞穴最深處三丈高的神靈塑像。


    金水溪內的黃金色水液,反映得‘王老大’那張臉更加慘白。


    他慘白的臉上,嘴巴慢慢張開,嘴角逐漸撕裂到了耳根處——朝著那尊神靈塑像,王老大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笑容裏,血絲黏連,皮肉撕裂!


    躲在暗處的妓女們,看見‘王老大’麵上的笑容,無不毛骨悚然!


    才隻是稍稍定下心神的‘孫豆兒’,陡然看見‘王老大’麵上露出如此‘笑容’,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更好死不死的是——那王老大此時就正對著她,隨著王老大微微轉動眼珠子,‘孫豆兒’就覺得對方好似看著自己了一樣!


    那個血淋淋的笑容,隔著五七丈的距離,大喇喇地投照進了孫豆兒的眸子裏。


    孫豆兒渾身冰涼,身下一熱——直被嚇尿了褲子!


    “啊!”


    她嚇得尖叫出聲,猛地撲出了黑暗,沿著山洞側壁狂奔,竟想著與‘王老大’錯身而過,搶路逃出山洞——


    如今的‘王老大’,就不是個正常人!


    甚至都不一定還是個人了!


    孫豆兒想要與這個‘王老大’搶路,擦著他的身體逃出山洞——又怎麽可能?!


    她自被拐進窯子裏之後,每日麵對的不是龜公打手們的棍棒,就是老鴇強令她學習的各種伺候恩客的活計、各種不可觸犯的規矩,她不曾得到過哪怕一天的自由,早就喪失了在外界生活的能力!


    哪怕今時沐浴在金水溪中,身上痼疾消去,元氣漸複,卻也不能與一個凶惡的打手頭子相提並論!


    尤其是這個打手頭子,今時都不是人了!


    ‘王老大’僵硬地轉動著脖頸,看著孫豆兒趟過金水溪,像是一個被獵狗追傻了的野兔子一樣,直直地奔向自己,跑到了自己身側——


    ‘他’麵上的笑容越發綻放。


    ‘他’未有去伸手攔阻孫豆兒甚麽。


    但他身上那件對襟褂子忽地敞開,一陣腐臭血腥的氣味從褂子後猛地衝了出來,伴隨著那陣濃烈的腐臭味,兩顆人頭——兩顆歪戴著瓜皮帽、拖著鼠尾辮的人頭嬉皮笑臉著,從‘王老大’黑漆漆的胸腔子裏倏忽鑽出!


    “波!波!”


    那兩顆人頭臉上帶著邪淫的笑容,尖笑著,直接撲向了送上門來的孫豆兒——那兩顆頭顱後連著一把把生鏽的、似乎真實又似乎虛幻的‘鎖頭’,頭顱猛烈擺動,令得其上一把把似有似無的鎖頭相互碰撞,發出令人靈魂都顫栗的聲響!


    孫豆兒被那陣聲響定在了原地,眼神一下變得呆滯!


    兩顆人頭張口咬住了她衣衫前襟,將她胸前衣衫扯破了,一下子就咬住了孫豆兒的胸膛!


    扯下!


    劇烈的疼痛衝擊著孫豆兒的心神,她臉色煞白,在此時終於反應了過來,慘叫著踉蹌後退——


    又兩顆人頭從‘王老大’裙袍下鑽出,各自咬住了孫豆兒一條腿——


    數顆人頭在黑暗中擺蕩著,搖晃著孫豆兒的身形,更多的人頭從‘王老大’衣袍中拖著一把把似有似無的鎖頭顯現而出,咬住孫豆兒周身各個部位,在轉眼間把她變成了一個破布娃娃!


    “香啊香!”


    “——嘿嘿嘿——”


    種種邪淫的笑聲縈繞在這晦暗的山洞中。


    剩下的幾個妓女,看著‘王老大’身上出現的此般異狀,看著被偽人們啃咬著,被甩來甩去的孫豆兒,一個個幾乎被嚇瘋了!


    她們尖叫著,忍不住從各自躲藏的角落連滾帶爬了出來。


    從‘王老大’衣衫下衝出來的那一顆顆人頭,於群妓而言,亦並不陌生——那些人頭,曾經都是‘王老大’手下的打手!


    如此詭異恐怖的景象,衝擊著眾妓女的心神!


    有人向洞穴最深處那尊安坐不動的神靈塑像不停磕頭,祈求神靈顯聖,帶走邪詭;


    有人卻向那溪岸邊的邪祟跪倒下去,祈求對方能放自己一馬。


    哀哭與奸笑聲響徹在這方不大的山洞中。


    “神仙菩薩,您救救我們吧!


    您救救我們這些苦命人——”


    “王老大,放過我!


    放過我啊!


    我們都付了你銀子的——王大爺,您不滿意那份銀子,奴家也可以肉償,隻要您能繞我一命,我現在身子都大好了,我又漂亮了,我一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妓女們都被這突然而來的變故嚇傻了。


    一個個不是向那寂冷無聲的神靈塑像禱告,就是向那陰森邪毒的詭類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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