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亮堂堂。


    月光映照下的樹影沸騰著,將那一具具女屍悄無聲息地拉拽入陰影中!


    鬥法,已從此刻開始!


    第654章 、看不見的交鋒


    月黑風高。


    後牆倒塌的院子裏,傀脈、痋門、黑角山、靈濟道壇、忠義道壇、地藏王菩薩廟、黑庵壇等諸般閩地法脈各施手段,請法降壇,招來諸般惡詭凶神,齊向鳳山天威道觀交攻而去。


    此時,院子裏已經空了大半。


    諸法脈領頭人帶來的諸多弟子,盡已向鳳山天威道觀匯集。


    地藏王菩薩廟、忠義道壇、靈濟道壇更是領頭人匯同門下子弟,親自出手攻伐天威觀中的北閭山‘燭霄子’!


    當下的院子中,


    隻有巫門鐵旨大師公、痋門‘人痋主’張繼盛、黑庵壇的‘法佛’黑衣僧、傀脈‘九頭娃娃’李碧、天威道壇‘源空’守在各自的法壇前,皆是不漏聲色。


    鐵旨大師公眼看自己招來的‘紅白畫皮詭’降附在兩個毛巫弟子的皮囊之上,各自化作一紅一白兩道幹癟皮囊,乘著陰風直往鳳山上飄蕩而去。


    他將手裏抓著的兩個渾身青紫、嚎啕大哭的嬰孩遞給了身後隨侍的弟子,出聲道:“照看好你們師兄的嬰靈。”


    “是。”


    隨侍弟子早有準備,接下兩個不似正常孩童的嬰童以後,就將它們放在一個由虺神須發鋪就的搖籃中。


    兩個嬰童與空氣接觸不久,


    渾身皮膚都開始褶皺萎縮,它們被放入搖籃裏後,交織在四周的虺神須發便遊曳交織,將兩個‘嬰靈’包裹了起來。


    多了一層虺神須發在外作防護,兩個嬰靈身上皮膚褶皺萎縮的情況頓時開始好轉。


    鐵旨大師公從自己身上拔下兩根虺神須發,將須發一端紮入兩隻雪白的肉蟲身上,又以須發穿刺過兩道漆黑符咒,最後將兩隻雪白肉蟲丟入法壇上的沙盤中。


    須發另一端纏上沙盤前的兩道紅白三角小旗,雪白肉蟲在沙盤裏蠕行開來,於細沙上留下紛亂的痕跡。


    那毛巫師公隨便看了眼沙盤上兩隻肉蟲爬出的痕跡,便轉而朝其他法脈法壇看去——


    傀脈‘九頭娃娃’李碧乃是個白發、鷹鉤鼻的中年人,


    他所立的法壇之上,除卻種種符咒以外,便隻剩下一個個天靈蓋被挖下來的骷髏頭,有些骷髏頭上纏滿了黑線,每一根黑線的頂端都連著一道道符咒,有些骷髏頭上隻剩寥寥幾根黑線。


    此下,李碧正從腰側的皮袋子裏掏出一把把長毛肉蟲,不斷填入那些骷髏頭頂上的窟窿裏,口中念念有詞。


    李碧身後,已然不見那三四個巨大布娃娃的蹤跡。


    ——已然被他派去圍攻鳳山天威觀。


    鐵旨大師公看過‘九頭娃娃’的道壇,冷冷一笑,眼中鄙夷不屑之色根本不加掩飾。


    他轉而看向盤腿坐在一矮案前的黑衣僧——黑庵壇‘法佛’黑衣僧,黑衣僧枯坐在矮案前,瞧著木魚念著經,一副不為外物所擾的模樣。


    黑庵壇的法門,便是鐵旨大師公也甚少親眼見識。


    當下見黑衣和尚隻是敲木魚,好似未有施展法門的模樣,他皺了皺眉,但並未多說甚麽,接著向被兩個‘弟子’的人皮守護著的痋門張繼盛看去。


    張繼盛肩膀歪靠在身後麵色青白、身穿青黑道袍的女冠屍體上,那女冠睜著眼,還伸手扶著張繼盛,但她體內五髒六腑盡被那隻塞入她口中、容納了厲詭的痋蟲侵蝕,心腸五髒已然腐敗,今下非但沒有呼吸,變成了屍體,


    並且這具屍體的眼耳口鼻裏還不斷淌出腐臭的膿水,


    順著麵龐滑落。


    ‘人痋主’微閉著雙眼,不曾演法念咒,未有畫符請表,好似無所事事。


    但今下他體內蓄養的痋蟲大半都脫離軀殼,鑽進一具具女屍體內,往鳳山各處包圍——他的心神被此牽動,觀察著每一隻痋蟲的動靜,一旦發現任何蹊蹺,他都能及時做出應對。


    痋蟲控製下的眾多女屍,已經攀上了鳳山各處。


    鳳山上靜悄悄的,一具具女屍僵硬地彈跳著,在密林之中穿行。


    張繼盛借助痋蟲的感應,


    觀察著各處,


    避開各個可能會被北閭山眾道設伏的方位,迅速往山頂上的天威道觀諸個道觀接近而去。


    他控製著痋蟲,行過各處,俱未發現異常。


    “今次當機立斷,直接出手合圍鳳山,剿殺北閭山燭霄子,倒是能打燭霄子一個措手不及,他今下明顯對此還沒有防備,鳳山各處關鍵要道,竟都不設防。


    任由我的痋蟲長驅直入!”張繼盛心念電轉,操縱著幾具女屍跳進一處道院的院牆內,痋蟲稍一感應,即發現了牆角倒下的兩具天威師公屍體。


    兩具屍體身上滿是刀傷劍創,應是被其他人亂刀砍殺而死。


    連關節骨骼都被劈斷了。


    看屍身上的屍斑,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一日。


    “燭霄子也非善類。


    占據天威道壇以後,就當機立斷對道壇上下展開清洗。


    凡有罪業在身的師公,皆難逃一死。


    如此也殺得鳳山之上人頭滾滾!


    此次剿滅了燭霄子及其門下北閭山弟子,源空縱然重新接管天威道壇,此間底蘊亦必十去六七,屆時我可施展手段,從源空手裏探一探那關於‘五通神’的隱秘!”一邊轉動著心念,張繼盛一邊令散落各處的女屍占據一座座道院,合匯起來。


    當下這處道院裏僵立的幾具女屍,眼耳口鼻中爬出一隻隻散發詭韻的痋蟲,鑽進了牆角那兩具死去多時的天威師公屍體內,


    兩具屍體上散發出一陣陣屍臭,跟著從牆角爬起來,與幾具女屍匯於一處。


    人痋主的意識脫離了這幾具痋屍,向所有痋屍覆蓋,驅趕他們完成匯合。


    “一,二,三,四,五……”


    一具具痋屍聚集起來,立在道院院牆下的草木之間。張繼盛‘一眼掃過’眾多痋屍,卻覺得這痋屍數量有些少了。


    他粗略地數了一遍當下匯集起來的痋屍數量。


    “十四架板車之上,堆滿了女屍。


    每架板車上,至少有五具女屍。


    我以痋蟲操縱所有女屍,圍上鳳山來,女屍數量應該也不少於六七十才對——今下怎麽才隻有三十餘具女屍?


    數量不對!”


    張繼盛心下驟生警覺!


    他的意識覆蓋所有痋屍,遍尋各處,卻未查見有絲毫異常!


    痋屍尚且在他的控製之中,


    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連他這個主人都未曾受到半分驚動!


    人痋主的臉色瞬間變得嚴峻起來,他坐正了身形,身後的兩個‘弟子’隨他心念一動,已經搬來了一架滑杆,他坐在滑杆上,由兩個‘弟子’一前一後扛著滑杆,未與院子裏的任何人招呼,直往鳳山上而去。


    那些痋屍並非是‘消耗品’,


    若痋蟲數量損耗過多,更會減損他本身的實力。


    這絕不是張繼盛希望看到的場麵!


    他現下便要親自趕到山上去,看看究竟是何種手段,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吞沒掉自己一半的痋蟲?!


    兩個弟子腳步飛快,抬著滑杆乘風而起,在鳳山上閃轉騰挪。


    張繼盛扶著椅子扶手,眼睛微眯,滿麵陰森之色。


    在他身後,


    那具女冠屍體口鼻不斷淌落腐臭膿血,仍然緊緊綴在張繼盛的滑杆之後,不曾有分毫遠離!


    此時,


    在張繼盛密切關注下,


    慘淡月光稀稀落落地灑在三十餘具痋屍身上。


    周圍草木隨風搖曳。


    滿地皆是屍體、草木、建築交疊的陰影。


    張繼盛令三十餘具痋屍脫離道觀外牆,朝他所在方向接近,於是一具具女屍便驟然在月下彈跳起來,飛出荒草叢。


    隨著女屍彈跳飛縱而起,


    底下的陰影就變得極細。


    當它們落地之時,


    腳下的陰影便驟然變得極其巨大——那巨大的陰影無聲息地打開猙獰的獠牙,一雙雙似被漆黑護甲覆蓋的手臂,從陰影中伸出,一把抓住一具具女屍的腳踝,將它們拖入了陰影之中!


    “是影子!


    影子在吞沒我的痋蟲!”


    詭影陰兵當著張繼盛的麵‘作案’,他若再沒有任何發現,那就著實說不過去了——此刻看著陰影裏伸出一雙雙手臂,一下子又將三五具女屍拖入陰影中,轉眼間就切斷了他與那些痋屍的聯係,人痋主心頭發寒,忽然張口咬破左手中指,


    在右手上寫了個‘死’字!


    他猛然張開右手五指,濃鬱的血腥味、藥臭味從右手掌心的血字中發散出來,被山風席卷,頃刻間飄散各處!


    道觀外牆下的一具具痋屍扭動脖頸,歪曲四肢,屍身的皮膚下不時鼓起一個個小包,像是有老鼠在皮下鑽動——隨著這邊張繼盛猛然又合攏右手,那一具具痋屍皮下的鼓包驟然炸開來!


    嘭嘭嘭嘭嘭!


    一陣陣膿水血霧伴隨著屍臭從痋屍身上炸散!


    攜裹著濃鬱詭韻的痋蟲遍地攀爬,朝著四麵八方擴散,瞬息間脫離了那片月光照亮的荒草叢,向著已然接近此處的張繼盛匯集!


    高坡下,


    兩張人皮抬著滑杆飄飄蕩蕩落入荒草叢,


    痋蟲烏泱泱一片,攜裹著五種不同的詭韻,盡數朝滑杆上坐著的張繼盛匯集而去!


    張繼盛一把拽過了身後的女冠屍體,將它拖到身前來,捏開了它的口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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