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天關正射,二轉霹靂交飛,三轉龍神吐霧,四轉雷雨廣施,五轉飛沙走石,六轉山鬼伏摧,七轉陰霆將兵,依吾法令——收攝六天斷頭不道之鬼,赴吾魁罡之下受死,無動無作!”


    蘇午念頭頻動,在自身容納的厲詭力量被五通神暫時壓製的瞬間,已然掐動法印,手持一柄桃木劍,嗬氣開聲之間,右手劍指並起,往那道赤紅如玉、遍布血絲紋絡的桃木劍上一抹——


    劍身雷霆繚繞,


    徑自飛縱而起,直插向廟殿中的五通神!


    嗡!


    強烈的震顫聲在虛空中響個不停!


    廟係殿堂包容著五通神,不斷向內探索,化作一個發絲虯結的圓球,刹那間被長發拖拽著逃遁而去,隻一息時間,就在蘇午的視線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午看著五通神遠遁去的方向,


    有感於赤龍師父布置在鳳山上的‘封邪廟門咒’封鎖的八門之中,‘生門’被五通神悄無聲息地滲透——對方已經脫離了鳳山天威道壇,不知逃散去了何處。


    他思慮片刻,在原地壘了一些土石,形成山形。


    隨後,


    腳下陰影隨著他心念轉動,而將一尊五通神的銅鑄塑像拖了出來,擺在山形壇上。


    山形壇下,立起了一對紅燭。


    蘇午雙手手腕上飛起兩道漆黑的鬼匠縫線,纏繞在那對紅燭之上,接著,就將一團‘五通神真靈’灌注入五通神塑像之中。


    他立在山形壇前,


    衝那座被灌注了五通神部分真靈的五通神塑像稽首行禮。


    微一頓首,


    塑像上頃刻間遍布裂縫,


    內中灌注的五通神真靈被業位大火焚燒成灰!


    他直起身來,


    隻聽見嘭地一聲,


    整座塑像都四分五裂!


    ——鳳山之外,運州城中某座幽靜宅院之內。


    ‘源空’盤腿坐著,忽然張口噴出滾滾夾雜著濃鬱香火氣的燭淚!


    ‘它’在這個刹那,也再維持不住人類的形貌,霎時間變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蒼白的臉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那些孔洞被一個個由婦人骨血培育起來的願力嬰孩占據著,此刹,近三分之一孔洞內的願力嬰孩都變作灰敗色,已然‘絕命’。


    剩餘的嬰孩尤在奮力啼哭!


    啼哭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分外突兀,都引得房間外看守著的女人顫聲詢問:“老、老爺?我們的孩兒……可是我們的孩兒被你找回來了?”


    模糊人形將手掌抹過臉孔,諸多嬰兒的啼哭聲盡數消止。


    ‘它’將房間裏早就備好的一身衣裳換上,重新給自己戴上‘源空’的麵皮,嘴唇蠕動著,發出了‘源空’的聲音:“孩子被人販子擄走了,想找回來,哪有那般容易?


    夫人,你又多想了。”


    ‘源空’一邊說著話,一邊邁開步子,推門走出了房間。


    房間外的台階下,一美貌婦人領著幾個清秀可人的侍女守在那裏,婦人神色恍惚,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


    頂著源空麵孔的五通神皺眉看了眼階下的美婦,出聲道:“我還有事情須做,夫人,你先下去歇息罷,你們幾個怎麽照管地夫人?帶她下去休息!”


    幾個侍女戰戰兢兢地應聲,連勸帶拉地將欲言又止的美婦帶離了此間。


    五通神沿另一條路出了庭院,一路上所遇到的美貌侍女、嬌俏丫鬟見他走過,都紛紛候在路旁,嬌聲行禮。


    他走過偌大一座宅院,沿途遇見的一應人等,皆是妙齡女郎,


    無有一個男兒!


    甚至連手持槍棒巡視各處的家丁隊伍,也全由女子組成!


    這些女子眉眼漸開,不論年齡幾何,眉目間的青澀皆已消盡,已然都經曆過人事,甚至其中有多數女子,都曾生過孩子!


    五通神橫穿過大宅,走進了位於大宅中線上的‘天威堂’中。


    第642章 、怨神儀仗


    ‘天威堂’由十餘個女冠負責看守。


    堂內亦有坤道女冠灑掃清潔。


    這座廟殿獨立於一座庭院裏,有蒼鬆翠柏相伴,


    廟堂內中香火嫋嫋,銅罄陣陣,一派清心寡欲的道門景象。


    然而行走於此間的女冠,每一個都貌美如花,身形窈窕,即便被一身黑紅色的道袍遮住玲瓏曲線,但偶爾不經意間流露的風情,依舊叫人禁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這天威堂上下諸多女冠,不像玄門弟子,倒像是秦樓楚館中的紅倌人。


    “壇主老爺。”在堂內侍奉‘五通神’塑像的女冠轉回身來,看到‘源空’邁步走入廟殿,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向‘源空’盈盈一拜,眉眼間盡是風流之色,“先前壇上來了幾位金袍大師公,他們未在這邊多停留,說您交代了他們要事。


    隻各自點了幾個侍女,與他們一同離開。


    您不在的這幾日,除了那幾位金袍大師公以外,運州城不少官紳、豪門出身的子弟,都與咱們這園子裏的女侍們來往頻繁。


    想來,過不了多時,咱們這園子裏又能添上不少喜事呢。”


    ‘源空’看了那曼聲細語向自己匯報的女冠一眼,女冠立刻將柔弱無骨的身軀貼上了他的臂膀,他微微側身,躲開了女冠貼過來的身子,毫不在意女冠幽怨的目光,正色走到了五通神塑像前。


    在塑像前的供桌上,摘下一道甲馬符。


    “那幾個金袍大師公,去了多久了?”


    “得有四五個時辰了呢。”女冠回應道。


    “四五個時辰,也能通知到一些法脈了。”‘源空’低語了一聲,轉而在甲馬符上書寫道,“你等去各法脈通傳過消息以後,引他們到院子裏來與我匯合。


    知會他們一句,我要在院子裏款待他們。”


    在一張張甲馬符上留下幾句話,寫下對應人的生辰八字以後,‘源空’就將甲馬符燒成了灰燼,他轉臉看向一旁躬身侍候的女冠,又道:“近些時日裏,園子裏都有哪些姑娘懷有身孕了?


    今晚一並送到我的住處去。”


    “是……”


    ……


    赤紅桃木劍拖曳著雷光,從遠天飛回,穩穩當當地落入蘇午掌中。


    他推倒了身前的山形壇,熄滅了一對紅燭。


    轉身從此地離開。


    西方天穹上的太陽已墜落到地平線以下,僅留些微餘光在西麵的天穹上稍稍發著亮,一層陰影將天威道觀諸個道院漸次覆蓋,某種讓人心生不安的感覺在陰暗中萌芽。


    眾多道院都陷入了徹底的寂靜中。


    白日裏隨處可見的天威道壇弟子們,此下不知躲到了何處,蘇午沿路走來,未有看到一個天威道壇弟子的身影。


    西邊的天光散盡了,


    天威道觀也跟著陷入沉眠,


    除了一座座供奉神靈的廟殿裏有燭火長明以外,餘處竟無有一盞燈火燃亮。


    踏,踏,踏……


    蘇午在這讓人不安的黑暗裏閑庭信步般地走著,即便置身於濃鬱的黑暗中,他亦不曾迷失方向。他的腳步聲在黑暗裏傳出很遠,隨後,從眾多房屋建築錯疊遮蔽住的很遠處,亦有腳步聲斷斷續續地傳了回來,就像是蘇午腳步聲的回響。


    踏,踏,踏……


    一道人影跟著那陣腳步聲從兩座大屋夾起的巷道裏走了出來。


    那道身影穿著唯有天威道壇裏的師公們,才夠資格穿著的大紅道袍,搖搖晃晃地走出巷道,便漫無目的地在建築間穿行,渾渾噩噩地朝蘇午接近而來。


    踏踏踏!


    在那個‘師公’之後,又有陣明顯急促了許多的腳步聲響起。


    著青黑色道袍的身影從斜刺裏奔了出來,她左手提著一盞燈籠,紙燈籠罩裏,燈火劇烈搖晃,將她的影子都映照得忽然極其巨大,忽然又變得極小。


    那個搖搖晃晃朝蘇午走近的‘師公’,轉回身,麵向提著燈籠的身影。


    在‘他’身後,立著一道瘦長的白色影子。


    那道白色影子如一根竹竿一般,高有三四丈,它生著細長的人頭、細長的四肢,人頭上垂下漆黑的發絲,發絲在‘師公’臉上掃來掃去。


    隨著‘師公’轉身朝向提著燈籠的女冠,


    ‘師公’身後的‘細竹竿’張開了雙臂,它細長慘白的手指,從冥冥中撈取了一些散碎的大道紋韻,在它掌中聚成兩根哭喪棒,


    哭喪棒無聲無息地交叉掃向提燈籠的女冠——


    女冠緊張地朝‘師公’身後看了一眼,卻並不是看‘他’身後的‘細竹竿’,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細竹竿’身後無聲無息走近的蘇午。


    蘇午與女冠的眼神短暫交流,他停住腳步。


    身形瘦弱、麵色泛白的女冠擱下燈籠,掀開了左手的衣袖,一截雪白又瘦削的手臂上,頓生出一隻隻橫著的眼睛,遍是眼白的眼睛中央,聚縮起針孔大小的眼仁——


    所有眼仁盡皆注視向‘師公’身後的‘細竹竿’!


    空氣裏彌漫起一陣紙張被點燃的焦糊味。


    ‘細竹竿’變成了一道紙人,在詭眼的注視下,被燒成灰燼,一股黑煙衝向天穹。


    ‘師公’倒伏在地。


    他胸膛微微起伏,竟然還有呼吸,還是個活人!


    女冠撿起地上的紙燈籠,捋下了袍袖,遮住自己的手臂,站在蘇午的對麵,局促不安地看著蘇午,正想要說些什麽。


    蘇午收回了觀察地上師公的目光,同女冠說道:“又來了。”


    “啊!”


    女冠匆忙回身——


    幾個一身青黑道袍的天威道壇弟子從陰暗角落裏搖搖晃晃走出來,他們身後都跟著一道道‘細竹竿’,七八個天威弟子排成長隊搖頭晃腦地走向那個女冠,他們身後那一道道瘦長的白影就在倏忽間重合——‘細竹竿’瘦長的臉上忽然淌下滾滾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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