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一味按部就班修習,最終成就亦不過是一個不如‘赤龍真人’的二流道士罷了。


    唯有自我揣摩領悟,在學習的過程中找出獨屬於自我的新路,才有可能超越汝師,踏足更高層次。


    先前我傳你‘握雷局咒’、‘招兵符’,隻是為了叫你手中暫時有符籙可用,以後這般傳授符籙的手段,某亦不會多用了——還是那句話,‘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一番交代過後,赤龍真人就將那部足有一部字典厚重的書籍交給了蘇午。


    在前頭趕車的源清老道支棱著耳朵聽這師徒二人對談,聽得赤龍真人傳授給自己門下弟子,起手就是‘五雷法’這般手段時,內心不禁萬分豔羨。


    ——他對於甚麽《清微五雷神烈秘法》並未聽聞過,


    但總算知道‘五雷法’是個甚麽東西。


    道門諸宗派之中,皆有雷法傳襲,但此諸般雷法,多不能入‘五雷法’之列,‘五雷法’非隻是‘招雷攝電’之方法,更是一種‘敕令’——天之號令!


    五雷法初修之時,會引致人的性情變改,使人性格轉變得‘孤僻而暴烈,嫉惡如仇’,此時修煉的五雷法,名為‘五雷邪法’,


    此邪非是惡詭陰神之‘邪’,恰恰指的是人性情轉變,離經叛道,是謂‘邪法’。


    邪法修持,經過漫長磨礪以後,


    某日歸見本性,得觀‘雷祖寶誥’,則將一身邪氣化盡,‘五雷邪法’轉為‘五雷正法’,修成五雷正法,則能號令周天大道紋韻,代天伐鬼神,召雷攝電以抓詭!


    僅憑這道修至大成的法門,


    就能‘召雷攝電以抓詭’!


    蘇午從赤龍真人手中接過那部厚重的書籍,自身的‘雷祖神韻烙印’微生觸動,同時間,那個模糊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起了:“雷祖是詭,雷祖是詭……”


    雷祖或許是詭,


    但當下蘇午掌握有‘雷祖神韻烙印’,


    可以幫助他隔絕雷祖神韻對自身的侵染,現下又有五雷法門在前,這條路卻是不可能不走。


    他摒去了耳畔那個聲音,身畔陰影蠕動,將那部厚重書冊張口吞進了陰影中,赤龍真人對此卻是見怪不怪,眼皮半開半闔,出聲道:“幽州臨近蒙古,常有密藏域的大呼圖克圖前往蒙古傳法,我曾經呆過的寺廟,也是個大乘佛與密藏佛混合的怪胎寺廟。


    其實三教河流,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你的。


    今時雷法修習,就有唐時密藏域的‘本尊法’與‘種子字’的影子,在道門雷法之中,此被稱之為‘金光密字’。


    不過,我當時拜入的那個寺廟,對諸般法門皆不精通,常常是東一榔頭,西一斧頭,我卻也未接觸來太多。


    你覺得,


    比之道門修行,密藏域法門又有何可取之處?”


    赤龍真人毫不避諱談及他自身,以及蘇午的過去根腳。


    蘇午在他跟前並不避諱使用種種法門,自然也就被他看出來蘇午的密藏域根腳。


    “密藏域諸般法寺設在苦寒之地,彼地天威難測,陰詭恐怖,最容易滋生自然神崇拜,這點與幽州頗為類似。


    不過彼地更為原始。


    密藏域諸般修行法便是在此基礎上演變而來,天性沾染了太多恐怖陰詭的東西。


    但此地修行法亦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諸法寺之中,無不強調‘依止本尊’,令自身的全性一切盡向所依止的本尊靠攏,以期自身最終能修成‘本尊’。


    此般修行的起始,無一不是自‘戒持’開始,


    通過戒持,不斷鍛煉自我的識藏,


    又由識藏來返照肉殼。


    ——密藏域法門的獨到之處正在此地,通過‘戒持’來鍛煉自我的‘意’,無疑是一種不需靡費太多人力物力悟性,隻需人日複一日地在‘戒持’之中循規蹈矩,


    如此總能有所成就,


    總能有所進益。


    沒有資質的僧侶,固然無法獲得大成就,但隻要能守住‘戒持’,也就能係縛厲詭在身,成為一座法寺裏中流砥柱般的大僧侶。”蘇午一邊思索著,一邊向赤龍真人道出了自己對密藏域法門的見解。


    他需要注意自身現下所處的時代,遠在自己親自踏足的那個密藏域時代以前,這時間的密藏域尚不知道具體是甚麽情況,蘇午所熟悉的諸般法寺,此時說不定還隻是初具雛形,甚至連一個雛形都沒有。


    是以他需要小心些,避免談及具體法寺、具體法門,在赤龍真人這裏露出馬腳。


    此下蘇午講述給赤龍真人的,亦隻是密藏域的一般修行法門中共通的規律而已。


    到了大雪山寺中收藏的兩部最頂點大法《光明灌頂大圓滿法》《佛諦大手印法》,便不僅要有戒持,更需要修行者有絕高天資、絕高悟性、絕大毅力了。


    赤龍真人聞聽蘇午所言,若有若思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道:“我在那寺廟裏做和尚的時候,寺廟的住持每晚都要將我們聚集起來,有時給我們講一段經,有時給我們講一段故事。


    某曾聽那住持說過,


    密藏域之中,有座寺廟安置在大雪山上,好似就叫‘大雪山寺’。


    唐時有個密藏域僧侶,被尊稱為‘精蓮化生大士’,踏足從來無人能夠踏足的大雪山頂,於山頂找到一口溫泉眼,從溫泉眼中取得一部真經,


    其修煉此部真經,


    終於化虹飛升。


    ——某今亦是幽州閭山掌教,翻遍宗派私藏典籍秘冊,尚未見過一個有諸多證據佐證其真正‘羽化飛升’的道門祖師前輩。


    羽化飛升,亦或虹化飛升,


    在世間真的存在?


    他們即便飛升,又能飛升去甚麽鳥地?”


    第581章 、活人破局,煞詭入陣!


    連赤龍真人都難以確定,道門前輩祖師是否真正有人能‘羽化飛升’,蘇午便更加無從確知個中真假了。


    不過,密藏域‘精蓮化生大士’大概是未有‘虹化飛升’的。


    當時蘇午從密藏域脫離時遭遇的‘精蓮詭’,與‘精蓮化生大士’就有脫不開的幹係。


    ‘精蓮化生大士’很可能變成了厲詭!


    然而,


    能在密藏域那般恐怖環境裏,開宗立派,傳下‘大雪山’道統千載不衰的精蓮化生大士,對於他修行的終途是什麽,想來也未必沒有過隱約的猜測。


    就連蘇午如今將《佛諦大手印法》修煉到第六重‘一念婆娑’道次,


    都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念化詭’的能力。


    精蓮化生大士縱然修行的是與《佛諦大手印法》迥然不同,傳自‘大雪山本身’的《光明灌頂大圓滿法》,將此法修行到高深處,他亦很可能意識到了自己修行的終點會是什麽!


    那麽,他最終主動化作了厲詭?


    還是被動化為了厲詭?


    蘇午更傾向於前者。


    大雪山一代圓寂,則下一代即刻繼位的至尊呼圖克圖、潛藏在每一位至尊呼圖克圖背後的‘精蓮詭’、借助‘詭母’脫離大雪山至尊呼圖克圖體係的‘卓瑪尊勝’……


    如此種種無不說明,在大雪山一代代傳承的背後,很可能還潛藏著一個為人精心設計的‘棋局’。


    而這個‘棋局’的諸多細節,


    仍舊深埋在曆史的塵埃裏,難以為他人看清。


    蘇午思慮了良久,方才向赤龍真人說道:“不論是中土佛門,還是密藏佛門,其實都喜歡誇大事實,極盡粉飾之能事。


    是以,


    我以為,密藏域所記載的‘精蓮化生大士’虹化飛升,多半不足為信。


    若他們真正飛升,


    飛升後去了何地?


    ——據密藏域典籍所載,依密藏域法門修習今生成佛之眾生,成就本尊以後,即至‘空行淨土無量宮中’。


    依中土佛門而言,‘佛’與‘佛’本身無二差別。


    諸佛法性恒一。


    僧人成佛,即是覺悟了諸佛的法性,是以能成佛。


    二者結合來看,如若有僧侶在密藏域今世成佛,成就佛陀以後,他便進入真正的‘空’中,他的法性與諸佛法性恒一貫穿法性界中。


    從此成為可以被僧侶依止的一位‘本尊’。


    但我尚未發現有人依止‘精蓮化生大士’為本尊,開始自身的戒持修行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蘇午腦海裏湧起一些新的困惑。


    或許密藏域無有僧侶主動依止‘精蓮化生大士’作為本尊,開始戒持修行。


    然而,大雪山代代至尊呼圖克圖那般情形——算不算是被動依止了‘精蓮化生大士’?


    這個困惑在赤龍真人這邊顯然得不到答案。


    此地沒有人比蘇午更了解密藏域。


    赤龍真人皺著眉聽完蘇午所言,道:“這麽說來,那甚麽鳥‘空行淨土無量宮’顯然也是沒有哪個密藏域僧侶真正踏足過了?”


    “大抵如此。”


    蘇午點了點頭。


    赤龍真人張口還欲再與蘇午說些什麽,但他忽然間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眉毛一揚,看向前方——


    枯林深深,向前不斷蔓延,仿似沒有盡頭。


    車隊行在林間的羊腸小道上,


    四下裏湧起的淡淡白霧,在刹那倏忽變得濃鬱起來,在幾架馬車馬車間徘徊流轉,將幾輛馬車各自隔絕,互相間難以察覺。


    “道友,道友!”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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