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午連連翻頁,


    終於找到了常靜幀背負那道未明之詭的記錄。


    在書中,中祖亦稱他所背負之詭,乃是未明之詭。


    常靜幀稱:“此詭非同尋常,越多人記起它的存在,它對於眾生而言,便愈是凶險,是以以‘無名’以作此詭之名,使天下絕多數人不知此詭之存在,


    方才是隱藏此詭,削弱此詭之殺人規律的最好方式。”


    中祖對自身成功背負無名之詭的經曆,總結起來,其實就四個字——他算出自身就能背負這個‘無名之詭’,最終背負這個厲詭,也是順理成章而已。


    除此以外,


    並沒有其他任何因素!


    蘇午放下了耗盡三位師長性命,方才拿到手的《白雲先生登真集》,沉默了良久。


    中祖在書中背負無名之詭的經曆,


    恰恰說明,


    想要再度封押那個厲詭,根本沒有任何關竅、沒有任何方法可以使用,隻能靠碰——碰對了,就能將‘無名之詭’容納,


    碰不對,


    就被其所殺!


    這般容納厲詭的經曆,根本無法借鑒!


    蘇午閉上眼睛,回想著自身在茅山巫的所有經曆,想到了自身在紅霧之中,抗禦詭化的中祖啃食時,那紅霧裏響起的一個個聲音。


    “清運華蓋籙,交感開山祖師……”


    “金光符籙……”


    “五雷咒……”


    那些聲音,像是在曆數‘詭化中祖’吞噬過的茅山弟子修煉的種種符籙,


    在最後,紅霧裏傳出一個老人的聲音,


    其稱:“還差一個。”


    ‘還差一個’是甚麽意思?


    差一道符籙?


    差一道可以令‘詭化中祖’交感茅山曆代祖師的符籙?


    跟隨玄字輩幾位茅山巫師長這一路來,蘇午雖隻是剛剛經曆傳度授籙,還不曾真正修煉過一門經卷,習練過一道符咒。


    但他對於道門經卷符咒修行卻也有了一定了解。


    茅山巫——乃至三山法脈的符籙修行,


    俱是誦讀種種經卷,


    嚐試與創下經卷的‘祖師’交感,


    如此即能踩在巨人的肩膀上,修行日益精深,最終在一門經卷符咒中,留下獨屬於自身的印記,再供給後來弟子修持。


    這般看來,那‘詭化中祖’吞噬眾多茅山巫弟子,並未是它對門下弟子多‘關愛有加’,它真正需要的,是眾多弟子體內凝練的符籙——以此來與諸代祖師交感?


    通過與諸代祖師的交感,


    進而能找到經卷符咒中,自身曾經留下的印記?


    ——這個詭化的中祖,想要幹什麽?!


    蘇午眉頭緊皺。


    他心中隱約生出了猜測。


    是以喚出模擬器,再度進入‘李午的未來人生’之中,驗證自己的猜測!


    ……


    “載入天賦中……”


    “載入模擬中……”


    “載入存檔中……”


    “你已進入‘李午的未來人生’!”


    ……


    火爐裏竄出暗紅的火苗,舔舐著水壺的壺底。


    玄清、玄玦、玄照,以及老道長褡褳袋裏的那支桃花上,浮現出的女冠‘玄璧’都圍在火爐邊,商談著明日前往茅山巫的諸事宜。


    他們已經商議定了,


    明天前往茅山巫,第一站便是去往‘雲台院’,


    拿到玄清大師兄放在那裏的《白雲先生登真集》手抄本。


    “白雲先生登真集……”


    蘇午聽著幾位師長的議論,喃喃地將那部書冊的名字又重複了一遍。


    他總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讓他很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蘇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拇指。


    在幾位師長談及‘雲台院’的時候,他腦海裏便倏忽浮現出一個念頭——待到明日走到茅山腳下的時候,自己可以‘端公師卦’占卦一回,


    測測吉凶。


    這個念頭像是早就存在於他腦海中一般,


    隻是因為幾個師長提及了‘雲台院’,於是立刻就觸發了他早就埋在心底的這個念頭。


    自己何時將這個念頭埋在心底的?


    蘇午微微皺眉,


    覺得燃著暗紅火苗的火爐,火爐上的鐵壺,圍在火爐邊的幾位師長——他們此下做出的任何動作,都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與當下的情景之間,好似有一層隔膜。


    隻要自己做了某件事,可能就會打破這層隔膜,


    招引來意外的產生。


    自己莫非早就經曆過當下的情景嗎?


    不然為何會有‘似曾相識’之感?


    以及,自身如何做,才能打破這層隔膜?


    招引來的意外,又會是什麽?


    蘇午腦海裏念頭紛轉。


    玄清看了他一眼,道:“陽真師侄,早點歇息吧,明日天不亮我們就啟程往茅山去。”


    “好。”


    蘇午點了點頭。


    道長們熄滅了桌台上的油燈,


    房室裏完全被黑暗籠罩。


    一夜無話。


    翌日天還微亮的時候,


    四人啟程出發。


    到了村口,玄清大師伯解開大黑馬的韁繩,往它屁股上猛拍了一巴掌,驚得它頭也不回地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眼見得這副情景,


    蘇午心中那種對當下一切‘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濃了。


    他相信自己的感覺,


    自身一定已經經曆過當下的諸多事。


    之所以自身沒有關於前事的種種記憶,


    極可能是因為某種不能被‘記憶’,或者不能被自己的念頭‘記錄’的原因——他聯想起昨晚幾位師長提到的、中祖背負的那個無名之詭。


    自身不存在前事記憶的原因,是否與此有關?


    玄清大師伯在前頭拉著馬車,馬車裏坐著的蘇午、玄玦、玄照三人都很沉默,彼此間未有甚麽交流。


    蘇午看看前頭拉車的玄清,


    又轉回頭來看看沉默著的玄玦、玄照,


    看著這三人,他心裏有些莫名的情緒。


    有些隱約的難過,


    也有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慚愧。


    自己在慚愧什麽?


    又因何事而難過?


    ……


    重重山巒間,紅霧翻騰迂曲,猶如一道飄帶。


    茅山腳下,


    玄清收回看著那片紅霧的目光。


    玄照則滿臉狐疑地看著蘇午手中那對端公法卦,問道:“你何時學得了端公占卦的手段?”


    “未曾學得,隻是手裏正巧有這對東西,隨便拿來拋一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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