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嘲諷主人?


    然而,當下隻有他與源賴經兩人。


    源賴經聞言沒有絲毫生氣。


    ——在源賴朝看來,自己這個堂兄胸無大誌,性格寬厚溫和,沒甚麽脾氣。


    “現在隻有我們兄弟兩個,說這些話倒也無妨。


    在外麵的武士麵前,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話,他們會厭惡你的。”源賴經搖頭苦笑了一下,“雖然可惜那些因此而死的少女,但讓我獨自麵對厲詭,我也確實害怕啊。


    弟弟你從小膽子就很大,


    和哥哥我是不一樣的。”


    源賴朝未有多言,他走在前頭,源賴經跟在後頭,兩兄弟邁步走進了湖邊一座小小的神社當中。


    湖水裏一具具屍體浮浮沉沉,


    水麵以下,已經有諸多女屍堆積在湖底。


    使得湖麵水位上升了一些。


    第463章 、複蘇!酒吞童子


    在上一次源氏與平氏的戰爭中,源氏慘敗。


    神社更被完全搗毀。


    家神就此散失。


    今時天印湖畔的這座神社,是源氏興建不久的新神社。


    知悉神社具體位置的人沒有幾個。


    同時,神社未曾迎回源氏從前的家神,此間暫時隻有一個祭神,即——酒吞童子。


    越過神社的鳥居,


    數排真榊樹層層疊疊地圍繞著一座神殿。


    神殿前的石階上遍是淋漓鮮血,一陣陣陰風在四周盤旋。


    僅僅是接近那些簇擁神殿的真榊樹,源賴朝就感覺到了一陣陰冷,不斷往他的骨頭縫裏鑽。


    那些用以承載亡者靈魂的真榊樹,此下亦都結滿了霜花,最臨近神社的那一排樹木,已經完全枯萎結冰——神社周遭盤旋的森然之氣、天印湖外樹林枯萎的原因,皆在神殿內的祭神身上。


    酒吞童子穿著神衣,它的詭韻被束縛在神衣之中。


    但它通過神衣轉化來的氣息,依舊非普通人能夠承受。


    那些氣息絲絲縷縷往外漫溢,就造成了樹木被凍斃枯萎,造成真榊樹結滿霜花與冰淩!


    “果然是鬼王級的厲詭啊……


    哪怕被神衣束縛,依舊能散發出如此恐怖的氣息。”源賴朝低聲感慨了一句,他看到身畔的源賴經身體微微發抖,額頭上的冷汗都被凝結成了雪絲。


    “兄長,你還能堅持得住嗎?”


    源賴朝向源賴經問了一句。


    源賴經被源賴剛選為自己的繼任者,他本身並不曾容納厲詭。


    當下還能在遍及酒吞童子氣息的神社內行走,自然是因為他穿戴有‘半函鬼甲’。


    “我還能堅持,沒事。


    走吧,往前走。”源賴經搖搖頭,按住腰間‘童子切’的刀柄,弓著身子走向中殿的大門。


    大門內黑漆漆一片,裏麵好似沒有燈火燃亮。


    然而,當源賴經兄弟二人步入神殿時,才發現殿內燃著兩排燭火,那熊熊的燭火將整座大殿都映照得亮堂堂的。


    不跨過神殿前的門檻,就無法窺見神殿內的真實情景。


    燈火通明的中殿內,


    金紫色的帷幔從前方垂下,遮住了兩側的殿柱,獨顯出長長供台上,供奉的諸多禦神料,以及供台以後,身上纏著許多女子貼身衣物的‘祭神’——酒吞童子。


    一串串風鈴從房梁下垂落下,在帷幔前隨風輕動,相互碰撞,卻未發出一絲聲響。


    源賴朝注視著供台後的‘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看起來是個憨態可掬、胖乎乎的孩童。


    它梳著總角的發型,身上纏滿了女子的貼身衣物,以至於無法看出其本身究竟穿戴著什麽衣物。


    此時,


    這個憨態可掬,麵帶活潑笑容的孩童,被一個女人抱在了懷中。


    女人七孔流血,華麗的衣裳披在她的肩頭。


    她敞開胸懷,任由酒吞童子把頭埋入胸口。


    在源賴朝、源賴經兄弟二人的角度,看不到女人側對著自己的胸口,但他們能看到有一滴滴鮮血正在不斷從女人胸腹部滴落,落在她跪坐於神台上的大腿上,又順著大腿不斷往神台下流淌。


    神台下,早已積起厚厚一層的血泊。


    那樣多的鮮血,幹涸後又被重新澆灌,澆灌後再度幹涸——積累起指頭厚的一層——這樣的出血量,哪怕一個女子渾身鮮血流盡都做不到。


    需要有許許多多人日夜流淌鮮血,在神台下匯集,才能形成今日此般規模!


    原本源氏兩兄弟以為女人已經死去。


    但二人靠近供台的時候,


    她緩緩轉動僵硬脖頸,不斷淌出鮮血的雙眼看向了兩人。


    女子身子也半轉過來,讓二人看到她空蕩蕩的、暗紅的胸腹腔!


    酒吞童子臉上笑容憨態可掬,


    嘴角的血跡鮮豔欲滴!


    “啊!”


    看到那個女子的慘相,源賴經嚇得踉蹌後退——


    那女子眼珠轉動,看著二人,麵上表情麻木,嘴唇蠕動,口中發出一陣陣淒慘的言語聲:“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在這裏……”


    她的求救聲極其微弱,需要人仔細分辨才能聽清。


    “酒吞童子的神衣,就是女子身上的華麗吳服,以及每天一個的十六歲處女吧?”源賴朝注視著那抱著酒吞童子的女人,神色冰冷,在女人的求救聲中依舊能平靜地向源賴經發出問詢。


    源賴經已經根本不敢靠近供台,


    他跪坐在殿門口,聽到源賴朝的問話,便一個勁地點頭:“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源賴朝轉過臉來,盯著自己的堂兄:“那兄長還等什麽?


    童子切在你手中。


    你正該以此刀斬破神衣!”


    那女子與其身上的華麗衣裳,共同構成了可以穩住酒吞童子的‘神衣’。


    此種神衣於酒吞童子而言,既是束縛,又是供品。


    源賴經緊握著腰間的‘童子切’,在源賴朝急聲催促之下,心中生出一股狠勁,猛然站起身來,抬頭看到供台後七孔流血的女子——


    他渾身湧出的力氣又倏地消散去,


    連連搖頭後退:“不行的,不行的……”


    源賴朝轉身奔向源賴經:“多少源氏人的性命,皆係於兄長一人之手!


    兄長這個時候怎麽能畏縮不前?


    你多猶豫一分,就會多一個源氏人殞命!


    兄長!


    你到底行不行?!”


    源賴朝迫近源賴經身前。


    眼神淩厲地盯著源賴經!


    源賴經從未看到堂弟向他露出這麽凶狠的神色,大腦中一片空白,竟半晌說不出話來——


    便在他愣神之際,源賴朝猛然抓住了他握刀的手掌!


    粗糙手掌攥得源賴經指骨生疼!


    那把‘童子切’被源賴朝發猛力,箍著源賴經的手掌,倏地將之抽出刀鞘!


    唰!


    雪亮刀光閃過半空!


    “鬆開!”


    源賴朝握著‘童子切’刀柄的尾端,一聲沉喝的同時,手上勁力猛然爆發!


    源賴經心頭一凜!


    他若不鬆開手,源賴朝會直接把太刀從他手掌心裏抽出去,到時候,他握刀的手掌五指齊斷便在所難免!


    源賴經臉色慘白,鬆開手踉蹌後退。


    ‘童子切’被源賴朝完全掌握。


    一手握刀柄,一手托刀尖,源賴朝仔細端詳著童子切刀身的紋理,感應著刀刃的鋒銳,以及刀中那似有似無的殺生石之力。


    他挽了個刀花,


    童子切斜指源賴經:“兄長,你以後隻需做個富家公子即可。


    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你。


    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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