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方某個陰暗角落裏,驟然傳出撲通一聲!


    眾人都隨聲音驚愕地看向那個角落,


    正看到——原本身材頗為秀挺的中年神官,此時身軀縮水佝僂了一小半,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其頭頂折烏帽子跌落,


    露出滿頭斑白的發絲!


    “神官大人!”


    晴子驚呼了一聲,但並未湊近去查看神官的狀態。


    在這座神社裏,神官暗裏一直在撮合他的兒子與晴子,


    她十分反感這種行為,


    與對方關係疏遠,也就導致了這位神官開始暗暗地排擠她。


    所以,她目下看到神官變作頭發斑白的老者,委頓在地,隻是‘禮節性’地關切了一句,不可能湊近對方身畔,真去檢視對方的情況。


    好在安陸這時從條案後起身,匆匆走近了角落裏撲倒的神官。


    他看到神官暴露在空氣裏的滿頭花白頭發,瞳孔頓時一縮,


    將神官的身體翻過來,麵對著自己,


    安陸又看到了神官已變得比自己還要蒼老的麵孔,還有脖頸上鬆鬆垮垮的皮肉。


    其手指在神官鼻孔下停留片刻,


    又附耳在神官心口處,


    良久後,


    安陸放下神官的身體,臉色僵硬地道:“死了……漱石神社的神官殞命了……”


    他眉宇間滿是濃重的疑慮,側目看了看身後神色平靜的蘇午,


    雖然下意識地覺得蘇午可能與當下的情況有極深關聯,


    但理智地細想一下,


    又會認為井上家的一個家仆,隻怕沒有這份能力讓一座神社的神官突然壽元耗盡而亡!


    “占卜命運的紙張無火自燃,


    神社正值盛年的神官,突然變為風燭殘年的老人當場殞命……”安陸低聲自語著,站起身來,轉而望向供台後的神明。


    石中女眉心處裂開的縫隙尚不明顯,更被滿頭黑發發絲遮掩住了,


    裝有‘橋姬’的木匣一角,火燒後炭化的痕跡卻無法隱藏。


    “橋姬神靈的靈柩,本該永遠被水液浸潤,呈現被浸濕的狀態。


    但現在靈柩的一角卻被火燒得炭化了……”安陸仰頭看著木匣那一角的烏黑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是神的暗示嗎?


    還是……”


    他轉臉看向蘇午。


    晴子小姐突然攔在蘇午身前:“安陸大人,阿布他隻是來占卜命運的,是你希望替他們占卜未來的命運,每天都會有成百上千的人前往神社,祈求神靈幫助他們看見未來,讓他們得悉自己未來的命運。


    我從沒有聽過說,神社會因為給別人占卜命運,而產生任何怪異的現象的!”


    “我知道的,晴子小姐,你不必這麽著急回護他們兩個。”


    安陸搖了搖頭,


    拿出了自己的錦袋,在晴子麵前晃了晃:“方才,我在給阿布占卜命運的時候,錦袋裏我製作的護身符式神,已經燒成灰燼了。


    這是否說明,


    阿布的命運具有某種反製他人窺視的措施?


    盡管這種措施,


    可能不是他自行製造出來的,


    但也仍有必要查驗一番。”


    “安陸大人想要怎麽查驗?”晴子還待說話,蘇午先於她之前開口了,看著安陸渾濁的老眼,問出了一個問題。


    聽到他的問話,安陸頓時愣住。


    是啊,


    怎麽查驗呢?


    再次進行占卜?


    再次嚐試窺探他的未來命運?


    這一次的嚐試,已經讓神官壽命被抽盡,自己的護身符全部被燒毀,連‘橋姬’的靈柩都出現了被火燒過的痕跡……


    自己再進行第二次關於查驗阿布命格的嚐試,


    沒有了護身符,沒有神官和神明在前麵擋災,


    下次死得隻怕就是自己了吧?


    安陸心裏泛起一絲冷意。


    他深深地看了蘇午一眼,搖搖頭,道:“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我會暫時留在漱石神社裏,進行種種調查。


    也請晴子小姐看好您的這位家仆,


    近段時間,


    請他稍微配合一下我的調查。


    我這便去請‘神子’過來,


    他的父親死了,


    輪到他順位繼承,成為漱石神社的神官了。”


    神社一般由巫女與神官把持,


    有些神社以巫女為主,


    有些則以神官為主。


    有些巫女在有了夫君以後,因為已不再是未婚處子之身,自然無法再做巫女,此種情況下,她們可以將把持神社的權柄傳諸於後代,


    男為神官,女為巫女。


    這些後代還未正式接替神社主持之位時,


    便被稱為‘神子’。


    “既然這裏還有事情要忙,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晴子向安陸陰陽師躬身行禮,對方點頭之後,她便帶著蘇午、大木匆匆離開了神社。


    一路上,


    晴子憂心忡忡,話都未與蘇午、大木二人多說幾句。


    臨近井上家的宅邸時,她突然停住腳步,眼睛看著蘇午,低聲道:“阿布,今後不論是誰問起神社裏發生的事情,你都要一口咬定,自己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


    避免卷入這件事中,


    你明白嗎?”


    貴族小姐神色緊張又嚴肅,蘇午見狀就點了點頭:“明白。”


    “我會和父親商量今天發生的事情。”晴子小姐轉過臉去,看著前方樹木掩映下的家宅,俏臉上浮現一抹陰霾,“伯耆國可能要出大事了……”


    蘇午神色微動。


    伯耆國惟一的漱石神社神官殞命,


    且是在國介之女帶著仆人參觀造訪的時候死亡,死狀極其詭異。


    此中還有一位對伯耆國介之女有覬覦心的陰陽寮陰陽師……


    種種元素在蘇午腦海裏排列出來。


    他忽然覺得,


    為自己占卜命運,引致‘橋姬’靈柩破損,安陸陰陽師的護命式神化為灰燼——此種種事情或許是個巧合,


    但是,漱石神社神官之死,可能並非巧合。


    隻是‘巧合’與‘必然’碰撞在了一起,


    衍生出了新的可能。


    現下是有誰針對井上家嗎?


    京都陰陽寮的陰陽師,流連於伯耆國,究竟有什麽圖謀?


    是他背後的人,在針對井上家?


    三人匆匆回轉了井上家的宅邸裏。


    宅院的氣氛看起來與往日沒有差別,


    武士們於四下巡邏,


    侍女們偶在回廊裏停留,觀賞春時紛紛綻放的花朵,


    仆人們忙碌諸事,準備在夜間關鎖宅院。


    西方天穹上的太陽越發傾斜,


    黃昏薄暮。


    醇厚的霞光將被黑暗吞沒。


    蘇午回到自己的居處。


    關上門,


    霞光就從窗紙外投遞到了屋中的一張條案上。


    條案上擺著一個三層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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