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了那張厚木板上。


    匠師見狀點了點頭,


    雖然今天不知道‘阿布’是怎麽回事,顯得‘呆頭呆腦’,好似不能‘讀懂空氣’,


    但對方做正事的時候,還是很敏捷伶俐的,


    沒有再發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將一個木箱搬到了厚木板旁的小桌上,打開木箱,內裏有一排黑黃油亮、巴掌大的八寶葫蘆。


    在那一排六個黑黃的八寶葫蘆下,


    有幾根用布繩纏繞著、約莫有一厘米寬的竹片,


    細看去,


    竹片的前端嵌入了一根根發著寒光的鐵針,


    那些布條就是用來將鐵針與竹片綁縛固定的。


    蘇午側目看到那些葫蘆與工具,內心徹底明白了‘入墨’是什麽意思。


    原來,


    ‘入墨’就是為自己紋身、刺青。


    當下這個匠師身上的刺青隱約流轉詭韻,


    其先前還說過,


    自己入墨過後,就能有使用‘鬼礦石’的資格。


    ——這也是一種駕馭厲詭力量的方式嗎?


    這時,‘匠師’拿起一根紋身工具,眼神狂熱地開口了:“入墨!


    盛唐的技藝!


    我們東流島派遣了無數人前往盛唐,才終於學得這門技藝,並自主開發出了三十六套入墨圖——這些入墨圖無不以最神異的方式勾勒出來,


    在人身上刺畫成功後,


    可以和人的血肉!精神!完美合一,


    讓人擁有可以與厲詭匹敵的力量!”


    說到這裏,


    匠師眼神微黯:“可惜,盛唐的入墨技藝需要更多手法、更複雜的儀式才能完整呈現出來,我們哪怕學去手法、儀式,也沒有將它們呈現出來的實力,


    所以,


    我們開發出的‘入墨圖’,終究隻能列為下等。


    真正強大的‘入墨圖’,仍在盛唐。


    啊——若能叫我遠漂重洋,踏上盛唐的土地,觀摩盛唐的記憶,我哪怕是當場死去——此生也無憾了……”


    第371章 、‘泰山百魔食人宴’


    矮壯中年男人說著說著,竟抒情起來。


    蘇午看著他滿嘴參差不齊的牙齒,唾沫橫飛的樣子,


    一時間覺得極其滑稽。


    不過,


    對方言語裏透露出來的信息,也讓他頗為惦記。


    ‘入墨’從唐朝傳來,


    這種技藝看起來似乎是用以與厲詭對抗,


    傳到東流島以後,


    因為東流島無法實現這種技藝真正繁複的手法與儀軌,


    於是將之簡單化,


    另開發出了自己的入墨圖。


    他們的入墨圖,依舊有與‘厲詭’對抗的力量。


    但想來也知,這種‘簡化版本’相比‘完全版’能發揮的力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


    自己是來學習鍛煉刀劍的技藝的,


    給自己入墨,


    難道是說,自己在鍛刀途中,還有可能遭遇厲詭?


    匠師歎惋良久,


    場中少年人們也俱露出憧憬之色,


    石頭屋子裏的絕大多數人都沉浸在這種氛圍當中,唯有蘇午一人趴在木板上,赤著後背,神色平靜地看著地麵,未發一言。


    “入墨,


    是化凡人為神的手段!


    如不是大匠師安綱大人鑄造刀劍的技藝聲名遠播,有大貴族贈送了他一副入墨圖,我們這些普通的刀匠,卻是絕無可能接觸到‘入墨’這種手段的!


    阿布,等你真正被紋刻上‘入墨圖’以後,


    你就會明白,什麽是鬼神才能駕馭的力量!


    唯有入墨了的刀匠,才有機會鍛造出可以切割厲詭的神兵!


    就像平安京渡邊綱大人——在朱雀大街使用‘鬼切’,一劍斬掉‘羅生門之詭’的手臂那樣!”匠師言辭激昂,充滿了熱血沸騰的感覺。


    眾少年神色狂熱,


    對於趴在木板上的蘇午豔羨無比。


    蘇午腦海裏念頭轉動,


    進入‘鑄刀師的過去人生’至今,


    他已經兩次聽到‘渡邊綱’這個名字了。


    除了此人以外,


    東流島沒有其他所謂‘名劍’,可以斬切厲詭嗎?


    若有的話,也不至於此間刀匠會人人都以能鑄造出‘鬼切’這般兵刃為最終目標。


    匠師平息了一下語調,神色更嚴肅了幾分,他將木箱裏的一排八寶葫蘆挨個拿出來,往一個嬰兒拳頭大的漆盒裏一邊兌入斑斕的‘顏料’,一邊緩聲道:“想要獲得鬼神般的力量,就需要承受一些代價。


    阿布,


    入墨過程會極其痛苦,


    ——超出你想象的痛苦。


    不論如何,你都要記著,一定要咬牙承受這種痛苦,讓自己的神誌時刻保持清醒,不能有片刻的昏迷!


    否則,你要是痛昏過去的話,由此產生的代價將超出你的承受能力!”


    “我記住了。”


    蘇午點頭答應。


    他的目光看向匠師調入漆盒裏的各色‘顏料’,


    從這些顏料裏,他並未感覺到一絲一毫的詭韻。


    但當它們被紋刻在人身血肉上,


    卻開始流轉出細微的詭韻,


    就像身邊這個匠師身上的紋身一樣。


    匠師嚴肅地點頭,將一根木棒遞給了蘇午:“咬住這根木棒,一會兒實在太痛,就把所有痛苦都發泄在這根木棒上吧!”


    他遞過去木棒,


    就拿出‘紋身針’,從蘇午靠近後頸的位置將‘紋身針’刺了進去,


    即便這具肉身並非蘇午所有,


    蘇午還是打了個激靈——


    被人從背後刺一下,像他這種感知敏銳至極的人,當場就本能地生出警覺,腦海裏瞬間想出了十多種反身製服、殺傷敵手的辦法。


    好在他壓製住了腦海裏那些沸騰的念頭,


    任由紋身針不斷刺入後背,勾勒花紋圖案。


    其實這個步驟並不太痛,


    真正疼痛的時候,應該在‘入墨’之時——即將顏料刺入紋絡圖案,為之上色的時候。


    “安綱大人所得的這副入墨圖,


    名為‘泰山百魔食人宴’。


    完整的‘泰山百魔食人宴’,你現在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這次就先給你紋刻一部分——大概二十分之一的入墨圖,等你慢慢熟悉了它的力量,再漸漸把整副入墨圖補全!”


    泰山百魔食人宴?


    東流島有‘泰山’?


    一聽就知道這副入墨圖,必定與大唐入墨圖有千絲萬縷的勾連。


    蘇午側目看著爬滿匠師後背、左半個胸膛的紋身圖,心下猜測著對方將‘泰山百魔食人宴’補全到了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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