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瓷碗’的品質,實不如‘罡洞’。


    不過,


    蘇午在此亦做了一些準備,留了一些後手。


    希望這些後手能夠有用,


    可以讓自己第二次真身模擬,接續這段‘過去人生’。


    即——他在灶君廟的石碑下,留了一隻自己日夕持有的銅環。


    待到自己回歸現實,解決了‘惡神’以後,


    可以去到現實裏的灶君廟之所在,


    去尋找這隻銅環。


    或許這銅環能成為‘遺物’,可以為自己接續過去人生的模擬時間。


    ‘織錦山’並非甚麽名山大川,僅僅憑借這個地名就找到灶君廟的所在,其實有些困難,說不得在後世,此山的名字早已更易數次了。


    不過,


    蘇午跟隨灶班子一路走來,


    曆經諸地,這些地域在他腦海裏連接起來,早已形成了一個路線圖。


    他隱約能判斷出,


    自己當下所處的地域,應該是後世的‘雲貴’一帶。


    途徑的有些城鎮的名字,在現代都未有多大變化——他腦海裏有模糊印象,屆時就可以憑借這種種線索,在現實裏按圖索驥,尋找‘灶君廟’的所在。


    許清市距離雲貴一帶倒也沒有太遠。


    “李小子,


    你心裏莫要太有壓力了,


    於老道而言,回歸宗壇勢在必行。


    但事若不能為,


    老道也不會叫你枉送性命。


    像你師父說的那般,你這樣的人,活著比死了對天下人更有用。”老道看蘇午皺著眉頭,好似又思索著甚麽事情入了神,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勸慰了幾句。


    他並不知道,此下蘇午所思所想,與他以為的並非一回事。


    蘇午笑了笑,看著老道說:“道長,若不抱著門戶之見,將顯教法門廣傳天下,如我灶王教這般,救濟諸地,說不定對天下人好處更多。”


    老道沉默了一下,


    搖頭道:“非是老道敝帚自珍,多麽看重門戶。


    實則是,顯教道門修行,遠比野——灶王神教的修行更看重弟子天資悟性。


    而且,


    顯教法門傳揚得多了,對天下人未必就是好事……


    茅山巫上中下三茅,皆有溝通神靈、祖先、師長之核心修行,


    你亦見過此般法門施展起來,究竟是甚麽駭人模樣。


    那你可想過,


    這種法門若被心術不正的人學去了,其再未學好,施法中途出了亂子,會是甚麽結果?


    依老道來看,


    ——若有朝一日,天下無詭,


    那本教這些法門,倒不如全爛在泥土裏,


    不傳為好,


    不傳好啊……”


    聽著老道的話,蘇午心神一震。


    他總覺得老道最後的幾句話,自己在哪裏聽到或看到過類似的……


    但此時猛然回想,


    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蘇午皺眉陷入沉思,


    老道看了看他,未有再說甚麽,轉身便要離去。


    身後蘇午這時又出聲叫住了他:“這些溝通陰間的法門可以不傳,那強身健體的功夫,像您先前說的甚麽‘火裏栽蓮,伏邪煉魔’的功夫,


    總能傳的吧?!”


    老道背影微微一僵,


    轉回頭來向蘇午道:“此法乃逆轉生死之門,竊奪陰陽之機——且法門凶厲,不僅修行之時,需擇選陰森之地將自身埋葬,而且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的命修沒了,


    你確定要修?


    茅山巫搬山道人之名,


    就得自此法——如非走投無路,體內厲詭行將複蘇,僅憑自身軀殼再也壓製不住,老道還是勸你不要修這般法門!”


    “道長越是這麽說,


    小子就越想試一試,修行此般法門。


    這法門叫甚麽?”


    “魔身種道大法!


    修行此法,亦需你有符籙法體才行——你反正不會拜入我茅山巫教,無法受籙,沒有心印,無能積聚法體,不過你們灶王神教的‘集薪火法’,煉成之後,


    得一道‘火神身’,


    用來修行‘魔身種道’也是夠了。


    你若修行此法,老道可以為你‘搬山’——不過,這也得等你和我回過茅山巫後才行!”


    “……也好。”


    ……


    入夜。


    依舊是灶君廟裏。


    陰喜脈眾弟子圍著火盆坐了一圈。


    火光映照得眾人麵孔明暗不定。


    蘇午撿了根粗木棍,挑撥著火盆裏的柴禾,使之燒得更旺。


    片刻後,


    他放下木棍,


    從懷裏摸出了幾本冊子,遞給旁邊的珠兒。


    珠兒接過冊子,正不知所以時,蘇午先開口道:“這是咱們陰喜脈的‘集薪火法’、‘灶火祝由功’、‘乩神儀軌’、‘五內罐改良秘法’、‘飼養靈犬法式’、‘收魂米、炸詭油配方’等修行法門,


    我全將之整理了出來,


    上麵書寫所用的文字,我盡量都挑了你們認識的字,


    哪怕有十餘個不認識的字,你們也可以去請教有學問的人,總能明晰其意。”


    珠兒捏著冊子,內心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她臉色微白,向蘇午顫聲問道:“大師兄,這是何意?你現在是咱們陰喜脈的掌灶老爺,這些東西不該由你傳給我們嗎?


    一股腦全給我做甚麽?


    我不要!”


    “莫急。


    慢慢聽我說。”蘇午看了珠兒一眼,使對方安靜下去,又從身後的包袱裏拿出‘陰喜脈掌灶人’印紐,依舊將之交給珠兒,


    把幾張以鬼匠絲線縫製的‘乩神麵’分給了眾師弟師妹,


    接著道:“以後,你們首先隨珠兒修行‘乩神儀軌’,


    待到把儀軌流程都精熟了,就可以正式祭祀乩神,佩戴這些臉譜了。


    那六隻狗的飼養,你們也莫要遺漏。


    我留了足夠的藥材在這裏,


    每日按劑量喂養它們。


    騾駒子——它吃了一隻詭到肚子裏,除了最開始的時候,現下幾乎沒有出現過厲詭複蘇的跡象,此中原理,我暫時弄不明白。


    以後它若出現厲詭複蘇的跡象,


    先不要記著把它關押,


    可以試試以乩神麵覆蓋它的腦袋,


    或許有作用。


    還有……”


    一向寡言少語的蘇午,


    此時卻說了將近十分鍾的話,


    他說得愈多,


    眾師弟師妹的眼圈便愈是泛紅,


    都感覺到了‘離別’的氣息。


    “大師兄,你、你要走哪裏去嗎?”珠兒抬起雙眼,眼神裏蘊著莫大的惶恐與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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