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


    你這裏一斤糙米十個錢,


    那一石糙米須多少錢?也是這個數麽?”


    見這小娘子似是氣不過的樣子,米莊掌櫃反而放鬆了下來,笑道:“若你們能買得起一石糙米,我給你九錢——不,八錢五一斤的價格!”


    一石米即百五十斤。


    八個半銅錢一斤來算,一石需要一吊又二百七十五錢。


    與師父所說的一千二百錢還多出七十五枚。


    蘇午自覺這個價格可以了。


    然而李珠兒還未鬆口,


    他不善講價,


    就把舞台讓給李珠兒發揮。


    內心暗想這個李豬兒還是有點用的,


    幾句話就把價格殺下來了。


    換做是他,


    便隻會聽聽對方的報價,自己拿出一個報價,


    對方給的報價能接受,那就買。


    對方給的報價無法接受,但自己確實需要這東西,於是硬著頭皮買。


    如若自己不是很需要這東西,那便扭頭就走。


    當下李珠兒與米莊的講價過程在蘇午看來也是如此,


    但不知為何,


    價格就能隨之降下來,


    真是神奇。


    “我買你十石米,我要七錢一斤的價格!”李珠兒忽然道。


    掌櫃本來笑嗬嗬地看著她,


    突地聽她主動報價,


    神色竟鄭重了幾分:“七錢一斤怎麽能行?


    八錢一斤,八錢一斤是底價了!”


    “買你十石米,你還不肯給一個好價錢,我為什麽要買?”李珠兒搖了搖頭,拽著蘇午作勢欲走,“再過三天,龍頭鎮也逢集了,


    我們去那裏的米莊買也行!”


    她拉著蘇午,


    一邊往鋪子外走,


    一邊回頭說著話:“掌櫃,不是我說,昨年年辰還算可以,大家手頭都還有點餘糧,今年咱們這邊也是風調雨順,你押那麽多米在手上……”


    不知是李珠兒哪句話說動了掌櫃,


    掌櫃忽然出聲:“七錢五,


    七個半銅錢一斤,我賣你十石米!


    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們今天買不起十石米的話……”


    “有甚麽買不起?”李珠兒似乎也默許了這七個半銅錢一斤的米價,她朝蘇午一伸手,“大師兄,拿錢來啦。”


    蘇午在腦海裏飛速計算一番,


    發覺李珠兒把價格殺得比師父報出的價格還低,


    頓時放下心來,


    從懷裏拿出那一包銀子,遞給了她。


    她攤開布包,


    露出十個足兩重的銀錠。


    朝掌櫃笑盈盈道:“掌櫃,用銀子買,價格是不是要給我算得更實惠些?”


    如此,


    李珠兒以七錢三厘五一石米的價格,


    在興隆米莊買了十二石糙米。


    花了八兩八錢白銀。


    掌櫃拿著櫃台上的小秤,稱好了一兩的定銀,笑嗬嗬地同蘇午、李珠兒道:“二位客官,這十二石米待會兒給您送到何處去啊?


    需不需要雇外麵那些打行的打手幫著運送?


    現在年景不太平,老朽建議你們,還是花個一兩銀子雇他們幫著運送,


    花銷雖然大了些,


    但平安最重要嘛!”


    “不請他們幫著運送,


    你們米莊不包送到地方的麽?”蘇午出聲問道。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掌櫃連連搖頭,“兩位是大主顧,買了我們這麽多糧食,我們自是派夥計給你們把糧食送到地方的。


    隻不過,若遇著凶險,我們的夥計可不會替你們出頭。


    老朽建議你們雇幾個打行的人,也是替你們著想……”


    “不必了。”


    蘇午搖頭拒絕掌櫃的所謂‘好意’。


    他在此間呆得時間越長,便越能體會到一兩白銀的購買力多強。


    若用這一兩白銀買糧食,能買將近二百斤!


    可如今掌櫃卻叫他花一兩銀子雇幾個中看不中用的打手?


    那這錢豈不是打水漂了?


    他自不可能同意,


    轉而向掌櫃說道:“待會兒我們去外麵辦些事情,回來和你們的夥計一同出發,


    把糧食給我們送到青石碾村頭的灶班子上。


    ——灶班子的師父讓我們買的這些米。”


    “原是掌灶老爺的弟子啊!”掌櫃看二人的眼神微變,眼底掠過忌憚之色,臉上笑意更濃了許多,連連點頭道,“好說,好說,待會兒你們回來,


    老朽就讓夥計裝車,


    和你們一塊出發!”


    商定了此事,


    蘇午便帶著李珠兒離開米莊。


    轉而去了朱家莊東麵,


    一條巷道後的鐵匠鋪。


    兩手空空的蘇午,掀開鐵匠鋪門前的布簾子,邁步入內的時候,手裏已經提上了一個碩大的包裹,內裏都是他從黑風流寇那裏收集來的破銅爛鐵。


    鐵匠鋪子裏,


    空間較為寬敞。


    正對著門的那麵牆上,掛著許多鍋碗瓢盆、鐵鍬、鋤頭一類的炊具、農具。


    一個破櫃台橫在那些鐵器前,


    櫃台裏並無人看守。


    反而從屋子的東側,有陣陣打鐵聲傳來。


    身上係著條皮圍裙,僅著單衣的朱鐵匠將一根燒紅的鐵條擱在鐵氈上,另一隻手裏攥著鐵錘,不斷砸在那根鐵條上,


    將之砸出形狀,


    砸得火花四濺!


    當!當!當!


    朱鐵匠顯然看見了走進鋪子裏的蘇午二人,


    他嘴裏吆喝一聲:“等會兒!”


    洪亮的嗓音壓過了鍛打鐵器的聲音,傳進蘇午二人耳中。


    二人便尋了座位坐下等候。


    朱鐵匠將那一根燒紅的、比嬰兒手臂還粗些的鐵條鍛打成片狀,又插進火爐裏繼續煆燒。


    其子-小朱鐵匠就不斷在爐子下扇風,


    使爐火燒得更旺。


    直至此時,朱鐵匠才有了空閑,邁步走到蘇午二人近前來,目光掃過地上那一堆被蘇午攤開的破銅爛鐵,直接向二人問道:“是要用這些東西換點鐵器?”


    “是,


    換一些炊具。


    另外請朱鐵匠為我們打幾柄兵器。”蘇午說著話,見朱鐵匠眉頭皺起,他後麵跟了一句,“主要是給我們這些灶班子的弟子走南闖北用。”


    一聽到灶班子的名號,


    朱鐵匠的眉宇稍微舒展,一屁股坐在寬大的圈椅上,拍著扶手向蘇午問道:“灶班子,是停留在青石碾子村那位李姓灶老爺的灶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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