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用這些醃雞來和當地村民換糧食?


    ——這些也是從山賊窩裏搬出來的?”


    “那倒不是。”


    蘇午搖頭道:“這些醃肉,本是十裏河村的民戶自行養殖的雞鴨牲畜,


    可恨那夥山賊屠滅了整個村子,


    把這些帶不走的禽畜,全都拿十裏河村民戶積攢的鹽巴醃製了帶走。


    它們本來就是屬於百姓自己的東西。”


    他接著道:“我覺得,時下兵荒馬亂,米糧最為珍貴。


    用這些本屬於百姓的東西,


    從他們手裏換得米糧,縱然他們不知內情,但弟子心中有虧。


    而且,這些肉食雖然好吃,但終究不如糧米能頂餓,可以吃得更久。


    所以,我們不妨用現銀再買一些糧食,


    搭配著這些雞鴨醃肉,贈送給此處的百姓,


    也請他們明日能多往米箱裏投入一些米糧。


    師父以為如何?”


    李嶽山聽著這個大徒弟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他連連點頭,


    待到蘇午把話說完後,他定定地看了蘇午一會兒,


    忽然嘿嘿直笑:“你這小子——嘿嘿,老漢倒是沒選錯人。


    就按你說的辦!


    這附近最大的米莊,也在二十裏外了。


    再去買米回來,估計天都要殺黑。


    那就等到明日一早,你和狗剩子一塊去買米,


    買回來後,我召集裏長把這事一說,搭著這些醃肉給各家各戶分一些,


    隻希望他們能多給咱們米箱中投點米糧吧。”


    “可以把此事提前知會裏長,令他告知村民。


    而後我們一邊開廟裝髒,


    一邊給他們分糧食。”蘇午又道。


    李嶽山聽得此言,


    心中咂摸了一陣,


    看了看蘇午,又點點頭:“這樣倒是最好,就按你說的辦!”


    窮山惡水,


    百姓們都掙紮在溫飽線以下,


    為了一口吃的,所謂道德廉恥,所謂重信重諾卻是都顧不得的。


    若是提前給百姓們分了米,


    屆時他們未必願意投哪怕十分之一到米箱裏。


    但若是當場一邊分米,


    一邊開廟裝髒,請他們往米箱裏投入米糧,


    多數村民見可以因此多得不少米糧,還能得贈一大塊滿是鹽巴的醃肉——當下食鹽可不容易獲得,大概都會願意多往米箱裏投一些米糧。


    蘇午的考慮周全,


    顧念了仁義的同時,亦考慮到了施予恩惠的限度,


    不多不少,不近不遠,


    讓李嶽山頗為滿意。


    越發覺得蘇午將來就是能承繼自己這個灶班子的最佳人選。


    他心裏轉動著念頭,


    伸手從排子車上拿下一條醃豬肉,嘴裏道:“咱們給了當地百姓那麽多恩惠,吃他們一條豬肉,想來他們也怪罪不得。


    今晚師父就給你們燒一鍋豬肉燉菜吃吃。


    阿午,你去看看玉蘭他們忙活好沒有?


    忙好了就把他們都叫過來,


    師父得正式給他們排個順序,立個長幼出來,這樣以後才不會亂套嘛。”


    “好。”


    蘇午轉去了竹林後,


    新修的廟子裏,招娣把破床褥拿到附近的溪邊清洗去了,


    崔玉蘭正在廟裏鋪著新被窩,


    狗剩與啞女站在牆角,等著這位姐姐把床褥收拾好。


    把師父的話給他們帶到,


    狗剩自告奮勇去把招娣叫回來,


    蘇午領著崔玉蘭、啞女又回到了竹林前的空地,


    各自在條凳上做好。


    不一會兒,


    招娣就抱著洗好的床褥,和狗剩也轉回空地上。


    ‘陰喜’脈灶班子全員聚集在此。


    ‘開大會’以前,李嶽山照例點了一袋煙,在嘴邊吧嗒吧嗒地嘬著,不時咳嗽幾聲,


    他目光打量著當下自己這一班弟子,


    眼睛裏是幾乎都要溢出來的滿足感:“咱們陰喜脈灶班子,最初在灶王神教裏啊,也是六條正脈裏的一支,不過後來的後人不行,


    敗光了師祖爺爺們的基業,


    到了老漢這裏,


    它就淪落得連‘三十六支脈’都比不上了。


    不過有老漢我在,


    咱們陰喜脈遲早有一天,


    還是會成為那六大正脈之一,


    說不定,老漢的弟子裏——也就是你們之中,還有人能擔一個‘灶王爺’的稱號,能從‘人初灶’裏,續一支灶王神的薪火出來呢?!”


    李嶽山說著話,


    不時看一眼蘇午,


    其他人也紛紛觀察蘇午。


    蘇午麵無表情。


    這時候也不流行鼓掌甚麽的,大家都安安靜靜地聽著。


    聽李嶽山講了一會兒陰喜脈的曆史,


    講了一會兒灶王神教的淵源,


    據傳,


    灶王神教原先就根本不成教統,組織極其鬆散,可謂是根本沒有組織,


    不過到了後來,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人初灶’出現了,


    當時的灶主打起‘民以食為天’的名號,到處關押詭類,糅合了一些江湖遊散班子的習氣,迅速在九州各地聚集起一批教眾出來,


    灶王神教的組織架構因此而初具雛形,


    並經過一代代演變,


    成了今時的模樣。


    灶王神教以‘人初脈’為源頭,


    傳續人初灶的薪火——據李嶽山老爺子所說,人初灶的薪火,乃是從真正的‘灶王神’身上脫落的烈火,‘可以燃燒空氣而使自身在沒有燃料的情況下,亦能永不熄滅’。


    人初灶的薪火傳續諸脈,


    經過不斷演變,形成了今日的六正脈,三十六支脈,以及不計其數的旁脈的教統架構。


    越是接近主支正脈的傳承,


    他們灶裏的薪火愈是威能顯赫,


    在一次次的開廟裝髒中,薪火的威能也跟著不斷被提升。


    這薪火究竟是如何煎熬詭類,將之封絕,


    又是怎樣在一次次的開廟過程裏,威能得到提升的?


    胖老者對此並未多提,


    而是看向了蘇午,


    咧嘴笑嗬嗬道:“這次立灶,要不是有阿午你的話,師父一個人來做,隻怕是要半途倒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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