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黑漆漆的,像是石油一般的油脂就被傾入油鍋內,


    油鍋底下,


    灶眼裏那種不同尋常的火焰舔舐著漆黑的鍋底,


    鍋內的油脂就滋滋啦啦地迅速升溫!


    隨著黑油溫度漸升,陰冷的詭韻就從那油脂裏散發了出來,冷與熱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氣息在隻有一湯匙那麽少的油脂裏流轉!


    旁邊觀察著胖老者動作的蘇午眯起了眼睛。


    那油脂裏竟然蘊藏著詭韻,


    在禾香泡麵廠裏,他也發現過流轉詭韻的油脂,那是油炸過‘惡詭’的油脂,


    眼下這口柴鍋裏的油脂,


    曾經也被用來油炸過一隻詭?!


    蘇午看向胖老者的目光更多了幾分慎重。


    這位看起來就是個夥夫的老者,能把詭給油炸了,且有‘灶王神教’掌灶人的身份,能耐委實不小!


    “老油就剩這麽點了,


    得用到開廟裝髒的時候呢,可得省著點用!”胖老者念叨著,用湯匙舀起鍋底那點黑油,


    被異種火焰加熱過的油脂,詭韻直接融入了黑油裏,被炙煉成了另一種氣息,


    胖老者把黑油舀到一個鐵碗裏,


    在油裏浸了一根棉線,


    用火點燃,鐵碗就變成了一盞油燈。


    他又取來紙糊的白紙燈籠罩,把鐵腕放在竹燈籠架上,用罩子罩好,把這盞火光搖曳的燈籠遞給了蘇午:“提著它走夜路,能安全點。


    現在這世道,尋常人夜間哪敢出行呢?”


    “是。”


    蘇午接過燈籠,


    胖老者又幫他裝好了食籃,讓他看了看三碗生米上的圓圈圖案。


    指著往東的那條路,胖老者拍了拍蘇午的肩膀:“豬崽子,你明天一早要能回來,我就給你取個好名字,有名字死了就不會孤苦伶仃,做孤魂野鬼了!”


    “謝謝師傅!”蘇午微微躬身道謝。


    胖老者看著他,


    嘴唇微動,


    最終隻是用力地揮了揮手:“記住我說的話,去吧!”


    ……


    燈籠在黑夜裏微微擺動,


    飄飄忽忽,


    映出其後一道瘦削的少年身影。


    少年左肩上挎著一個竹籃,用藍色粗布蓋著,


    他一手扶著竹籃,一手提著燈籠,神色靜定,全然沒有尋常人走夜路時的慌慌張張。


    蘇午已經容納了兩隻詭在身上,


    走夜路哪怕碰見一般的鬼祟,


    也不知是該他害怕,


    還是詭來害怕?


    大步朝前走著路,道路兩邊原本還依稀能見到有幾處籬笆小院、築土圍牆圍攏起來的村居,


    但隨著蘇午順著路越往深處走,


    人煙便越稀少,


    路邊的村居小院漸變成了凋敝的茅草棚子,


    後來連茅草棚子也看不見。


    路兩邊皆是一棵棵直挺挺紮向黑天的枯樹,有些樹上還掛著些許枯葉,


    被寒風一陣吹襲,


    樹葉嘩啦啦抖落下來,


    鋪在蘇午前行的道路上。


    月光亮堂堂的,


    映襯得一棵棵枯樹的樹皮都慘白慘白。


    蘇午記著胖老者的囑咐,一直沿著路走,轉過一道彎後,他右眼裏忽然有朵火紅的蓮花不斷收放起來,


    皺了皺眉,


    他躲進一棵枯樹後,伸手往胸膛上一扒,


    一張枯黃的皮紙就被他從胸口扒了下來。


    ——這是先前容納過心詭紙張的那張皮。


    它原本被蘇午放在保險箱裏,


    但即便把它鎖在保險箱裏,它也能自己偷偷跑出來,貼附在蘇午身上,


    甚至於,


    當下蘇午進入模擬世界,


    把一並把它帶了進來,


    都沒有額外消耗元玉!


    被它貼附在身上,蘇午倒也沒感覺到它對自身有甚麽威脅,


    也就聽之任之。


    把它從身上扒下來以後,蘇午的雙眼倏忽變得純黑色,


    他腦後浮現一輪微微跳動的圓形,


    圓形吞噬著天上月灑落的光輝,漫過他的身形,‘烙印’在了那張微微浮現出模糊字跡的枯黃皮卷上,


    霎時間,


    紫紅色在皮卷上浸染開來,


    使之變成一張暗紅紙頁。


    紙頁上,一個個罪惡人形蠕動成神秘的文字。


    心詭與這張神秘皮卷結合,


    就變成了一道可以契約厲詭、生靈的合同書!


    蘇午右眼裏的紅蓮灼然盛放開來,


    一個黑漆漆的物什跟著呼嘯而出!


    它未來得及跑出多遠,


    鬼手就自蘇午腋下伸出來,一把將它死死攥住,倒拖回蘇午麵前!


    這是被蘇午的閻魔護法鎮壓在右眼中的‘惡神五髒詭’的頭顱,


    僅隻是這顆頭顱,


    便是‘凶’級厲詭!


    它本體從外形上看,完全就是一個把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皺紋深深的豁牙老太太的頭顱。


    端詳著這隻詭,蘇午腦海裏不禁閃過念頭。


    “在雲霓裳遇襲的那處院落裏,


    我們發現了豁牙老太太的許多相片,


    豁牙老太太這個人是不是曾經在張河村真正存在過的?


    她後來變成了詭?


    詭究竟從何而來?”


    蘇午念頭的轉動,並不耽擱鬼手按著‘豁牙老太太頭顱’——這隻凶級的厲詭,將它按向了地麵上的心詭紙張。


    暗紅色紙張上的字跡向周圍排開,


    騰出圓形的空白區域,


    正好對應著‘豁牙老太太’壓過來的麵孔。


    紙頁上泛起一縷縷血紅色漣漪,


    隨著豁牙老太太整顆頭顱被徐徐壓入紙麵上的血河當中,一道道血浪開始在紙麵上翻騰,血河中的罪惡人形猛烈遊動,包圍向新沉入河中的凶級厲詭!


    紙麵中央驟然出現了一個旋渦,


    旋渦裏,


    隻有一張暗紫色嘴唇的空白麵孔,與豁牙老太太的頭顱不斷碰撞,相互撕咬!


    約莫七八分鍾後,


    那張暗紅紙頁才恢複平靜。


    漆黑的圓形從紙張中翻騰而起,浸潤了蘇午的胸膛。


    蘇午的心脈之輪中,


    原本被壓製得隻占據了脈輪內部三分之一區域的心詭,因為將豁牙老太太變作自己的倀鬼,形體跟著膨脹,直接占據了脈輪內部三分之二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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