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淡淡掃了一眼:“手拿開。”


    虞聽晚極好說話,一點一點把手縮回去。


    然後她眼睜睜看著魏昭關了窗。


    ‘砰’的一聲,不輕也不重。


    虞聽晚若有所思眨眨眼。


    她沉默往前走。


    不過片刻,魏昭就看到有人從半掩的門扉處探出個頭。


    再走進屋。


    姑娘穿著最簡單樸素的棉衣,眼角的一點淚痣卻勾勒出點點灼華。


    虞聽晚用長嘴鉗把盆裏的炭火撥了撥,讓它燃的再旺些,這才來到魏昭跟前。


    她抬起手。


    沒有錘他。


    而是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


    果然,是涼的。


    魏昭身上好似一直都暖和不起來。


    虞聽晚擰眉:“你怎麽不早說?”


    魏昭:?


    虞聽晚:“外頭冷,夜裏風也大,你該早點關窗的。”


    她為此很無奈。


    “夫君怎麽能隻顧著和我說話,而不顧惜身體?等熬不住了才關門?”


    她細聲細氣:“下次不許了,我又不會怪你。”


    魏昭:??


    虞聽晚:“好在你娶的是我,要是換成別的姑娘,定會誤會。”


    她開始不遺餘力的刷好感度。


    “可見我大度。”


    “還懂你。”


    “你可真是攤上寶了。”


    魏昭:……


    不,他是攤上大事了。


    “鬆手。”


    虞聽晚沒鬆。


    她還趁機摸了一把。


    反正很滿足!


    “我能不能……”


    話沒說完。


    “不能。”


    虞聽晚不解:“我還沒說呢。”


    她格外鄭重:“我能不能夜裏和你睡一個枕頭?我會小心的,一定不會扯著你的傷口。”


    “你身子畏寒,咱們挨在一起能相互取暖。”


    說完,姑娘期待等著魏昭的回複。


    魏昭依舊那兩個字:“不能。”


    虞聽晚不理解了。


    她想不通!


    “那周老漢和劉媒婆就一個枕頭!怎麽我們就不成了?”


    魏昭眼裏劃過厭惡:“你拿我們和他們比?”


    虞聽晚反應過來了。


    “是哦。”


    “我又不喊你爹。”


    然後她被魏昭推出屋了。


    虞聽晚眼睜睜看著房門被關上。


    可像她這樣大度的媳婦,是不會計較的!


    她扭頭幹活:“娘,我幫你。”


    虞聽晚解了牛脖子上的牛軛,把車板和他分開。


    慧娘和嶽山在院子角落簡單用木頭圍了柵欄,又扔了不少茅草進去,給老牛住下。


    屋內的魏昭靠在門後,靜靜待著,眼兒半垂,沒有別的舉動。


    頭還是暈眩,身上也沒力氣,呼吸都有些沉悶。


    即便這幾日吃這山參靈芝,效果是有的,脈搏跳動都比以往有力了些。


    可還是哪哪都疼,哪哪都不爽利。


    他身形單薄,麵色蒼白,破碎感猶在。他站了很久很久。


    聽著外頭的說話聲。


    是她的聲音。


    “娘,我看咱家地窖又南瓜,明兒切了吧。”


    慧娘:“想吃南瓜了?”


    虞聽晚:“那倒也不是,我想吃南瓜子了。”


    抄的酥酥脆脆的,冬日嗑起來別提多暢快了。


    “好,給你做。”


    過了一會,姑娘又說話了。


    這一次,有意壓低。


    可魏昭耳力好,聽的一字不落。


    “娘,你兒子脾氣不太好。”


    慧娘遲疑一下:“……是這樣。怎麽,阿郎欺負你了?”


    虞聽晚:“嗯。”


    她表示:“但我會讓著他的。”


    婆媳的說話聲有一下沒一下。


    明明該覺得吵的,可魏昭的心卻格外寧靜。


    這一刻,他沒有作為順國公府子嗣的壓力,也沒有在戰場上的擔心戰士安危的緊繃。更沒有遭受打擊後想死。


    也不知是屋內點了燈光線柔和,還是想到了什麽,他嘴角漾出轉瞬即逝的悶笑,似攏了月澤,光華流轉。


    也格外難得的,襯得他周身有了不宜察覺的人間煙火。


    ————


    天蒙蒙,虞聽晚睡得正沉。


    可有人已經敲響了衛家的門。


    “砰砰砰。”


    虞聽晚迷迷糊糊醒來,穿好棉衣走出去,就見慧娘也從屋裏出來了。


    慧娘眼裏閃過驚喜:“也許是你爹回來了。”


    她快步去開門。


    可不是衛守忠。


    竟是常樹。


    常樹看到她就笑了。


    “嬸兒,大喜啊!”


    喜?


    常樹:“我爹剛收到柳安城那邊的消息,說他們朱知府要往咱們這裏過,去鎮上。”


    身後的虞聽晚卻猛然清醒,她急聲問:“什麽時候來?”


    “估摸著晌午就到了。”


    常樹:“咱們村偏僻,大雪封山,通往鎮縣的山路厚的隻怕有膝蓋高了,石頭路徑,冰雪一凍,異常的滑,路途又遠,走了隻怕要出人命。”


    這些時日倒是豔陽,可遠還沒有到能通行的地步。


    本想著一日拖一日,那衛慎怕是拖不起。


    可如今不一樣了。


    常樹:“再過些時日,那魏將軍的棺槨就要往澤縣過了。”


    他透露:“聽說皇上派了五皇子和不少大官來接魏將軍屍骨回去。”


    “附近幾個城的知府縣官可都坐不住了,紛紛往澤縣趕,八成是想在上京那些貴人麵前露個臉。”


    慧娘有些迷糊:“啊?可不是封路了嗎?”


    都不用常樹提醒,虞聽晚語氣帶著藏不住的驚喜道。


    “娘,柳安城去澤縣隻有兩條路,其中一條得過橋,可那橋年前就塌了。也不知朝廷撥下來的錢被上頭貪墨了,還是一層層下來,經手的人都拿些不夠修路了,一直耽擱著沒動工去修,咱們這裏成了必經之路。”


    常樹:……


    雖然你說的對,但是未免太大膽了。


    這裏為窮苦之地,並非繁華地帶,道路不能四通八達。


    那朱知府要是願意繞繞繞繞繞遠路,也能去澤縣。


    可……那時魏將軍的棺材早被借走了,他可趕不上。


    至於那朱知府領著手下管轄的一幹縣官如何過山路。


    自然有他們的法子。


    撒粗鹽開道也好,讓手下的人提前用鏟子開路也好,總歸有人願意勞民傷財去各種想法子。


    這都是他們尋常百姓做不了的。


    虞聽晚朝常樹笑:“多虧你跑一趟,待我向裏正說句謝。”


    “先別急著走,一並把柿子帶上,家裏要收拾,我就不去見婆婆了。”


    屋裏的魏邵聽到姑娘笑的格外歡快。


    “娘,咱們收拾收拾,回頭就遠遠跟在那知府後頭,帶夫君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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