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色已沉了下來,天邊的霞光即將退下。


    虞聽晚出了房門,外頭觥籌交錯未停,吳大嬸直誇菜賣相好,味道更好。


    看見她出來,眾人也不意外。誰還真指望衛慎洞房啊。


    慧娘本都準備送飯菜進去了,她笑吟吟朝姑娘招手:“你也累了一日了,快過來吃飯。”


    真的。


    剛剛在屋裏以為會圓房,都沒有現在吃飯讓她更期待。


    小姑娘嘴角淺淺梨渦乍現,她走過去坐下。


    慧娘指著邊上的兩人給她介紹。


    “這是你舅舅,這是你舅母。”


    虞聽晚溫聲喊:“舅舅,舅母。”


    趙勇不善言辭忙點頭,他身側的婦人餘氏倒是親昵拉住虞聽晚的手。


    “前些日子你婆婆回來,說阿郎要成親了,相中的姑娘模樣好,十裏八村難尋,我原先是不信的。”


    “隻當她是滿意你這兒媳婦,故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上無,今日一見,果真是標誌。”


    虞聽晚意外。


    這餘氏倒是八麵琳瓏。


    三言兩語先是告訴她,慧娘如何看重她,又不忘表示自個兒也認可。


    虞聽晚比誰都清楚餘氏沒有壞心。


    當初筱娘的死,鬧得很大。


    衛守忠夫妻受不了刺激徹底病倒,趙勇報官無門,四處求人。是餘氏追到筱娘夫家叫罵,爭的臉紅鼻子粗,最後背著外甥女的屍體回來幫著下葬。


    當時不少人私下議論餘氏實在潑辣。


    可餘氏明明可以不出頭的,畢竟筱娘隻是她的外甥女罷了。


    虞聽晚當時就覺得王氏連餘氏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吃飽喝足,眾人紛紛離開。


    衛守忠送衛家叔公回去。


    慧娘送李蓮她們出門後,再回來就瞧見趙勇收拾桌子,餘氏準備洗碗。


    慧娘:“哥,嫂子。外頭黑了,又下著雪,不好走夜路,在家住下吧。”


    趙勇看向餘氏。


    家裏是餘氏做主的。


    餘氏嫁入趙家時,慧娘還沒出嫁。因婆婆去的早,公公身子不好,她一進門便當起了家。


    小姑子幹活麻利,又懂事體貼。


    她是把慧娘當親妹妹疼得。


    “不了,幫你收拾好,家裏……我不放心還是得回去。我和你哥兩人相互有照應,還能出事不成?”


    慧娘歎了口氣沒再勸,阻止餘氏幹活:“那便這會兒就走,光是趕路就得一個時辰,誰知晚些雪會不會下大。”


    餘氏擺擺手:“哪裏差這點功夫。”


    慧娘拗不過她,實在為難。


    就有人笑了笑。


    虞聽晚道:“舅母就聽娘的吧。”


    “娘是不放心你和舅舅。”


    “你疼她,好歹也讓她疼疼你。”


    嗯,虞聽晚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幾句話聽的餘氏心裏舒暢,看著虞聽晚的眼神裏又滿意了幾分。


    等把她們送出門後,慧娘照舊不讓虞聽晚幹活。


    虞聽晚便就去灶屋燒水,可不能讓慧娘用冷水遭罪洗碗。


    ————


    在虞聽晚出去後,魏昭就睡了過去。


    意識模模糊糊的,好似耳邊還有還有人喊他。


    很混亂。


    一下子是忠勇侯世子蕭懷言的聲音。


    【“那少府監府上的千金對你有意,你不回應也就算了,她路上把你攔下說話眨眨眼暗送秋波,你先是說她眼睛有病,轉頭又懷疑她是細作,讓人押下去審問了?”】


    【“你這樣的誰敢嫁啊?以後嫂夫人要是碰了你,你還不把人家的手給折了?”】


    他那會兒擦著手裏破雲槍,兵器閃爍著寒光,漆黑不見底的眼眸凜然森冷。


    【“本將有公務在身,她卻陰魂不散,焉知其不是別有用心?人要是清白,魏家軍絕不會濫用私刑自會放人。”】


    蕭懷言才不信呢!


    這麽一鬧,哪家姑娘還會往魏昭身上撲啊!魏昭這一招狠,分明是在以絕後患。


    聲音很快被別的取代。


    【“伏猛這幾日不見你,一直惱脾氣,飯也不吃。”】


    伏猛就是他養的虎。


    他俯在書案前,頭也沒抬。


    【“上回它撕破了前朝大儒留下來的兵書,還沒到解禁的日子。”】


    是的,他讓老虎麵壁思去了。


    魏昭:【“即是不吃,那就是不餓。”】


    很快,耳邊的聲音變得哽咽。


    對方從外頭跑過來,氣喘籲籲。


    【將軍。】


    【“上京那邊傳來消息,說……說國公爺怕是不好了。”】


    他神色空了一瞬,好似有什麽在碎裂。


    悲慟和恐懼的情緒傳遍全身,疼痛蔓延至全身,疼的他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老舊門房被推開的咯吱聲好似從遠處傳來。撕開了一切幻象。


    “夫君。”


    虞聽晚看著榻上的人麵色蒼白,全是汗,身體還有些抖,暗叫不好。


    “夫君。”


    她忙擱下水盆用手背去摸魏昭的額頭。


    倒是不燙。


    也許是她手過於暖和。


    虞聽晚索性俯身,用額頭去碰他的額。剛貼在一起,魏昭就倏然睜了眼。


    他眼神空洞洞的,卻又好似揉雜了能夠淹沒一切的悲涼。


    虞聽晚一時看呆了,忘了撤身。


    她像是怕嚇著魏昭,聲音很輕。


    “晚膳沒吃,餓了嗎?我去給你下點餛飩?吃著好消化,不易積食。”


    她又細聲細氣又道。


    “是夢魘了嗎?流了一身汗。這樣不舒服,我給你擦擦身子換身衣裳?”


    魏昭看她的唇一張一合,卻沒聽見她在說什麽。


    他一點點被拉回現實。眼兒動了動,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虞聽晚。”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她。


    “啊?”


    魏昭喃喃:“你湊那麽近,就那麽想要和我圓房嗎?”


    虞聽晚現在可沒有!


    別誣賴她!


    可虞聽晚反問:“不行嗎?”


    魏昭冷淡:“不行。”


    虞聽晚遺憾地哦了一聲。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魏昭的眼神都不對了。


    她先前都那般主動了,魏昭怎會沒有欲望?


    答應很明顯。


    一定是他當時從山上摔下來時,還把那處也摔出毛病了。


    她真該死啊。


    她每次主動,都是對魏昭的傷害。


    她握住魏昭的手:“沒事,我不嫌棄你。”


    魏昭聽到她鄭重表示。


    “我們白日做夫妻,夜裏也是能做姐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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