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氏聽到這話都要崩潰了!


    雖說嫁進胡家,可她從未站穩腳跟!


    娘家貧苦,父兄不爭氣,她在胡家就矮上一頭,倘若這胎是女嬰……


    虞聽晚適時安慰:“別哭啊。”


    小許氏掩麵:……沒哭,在醞釀。


    你再說眼淚真的要掉下來了!


    虞聽晚眼底不見動容,卻扭頭為她護不平:“舅母就饒她一回,大表哥休妻再娶是什麽光彩的事嗎?”


    今年收成好,家家戶戶糧食賣了錢。胡家手頭也寬裕了不少,可家裏養個讀書郎不容易,明年的束修還沒湊齊,這些都得存起來。


    外頭一袋米可換不來媳婦了。


    要不是虞聽晚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小許氏都要感動了。


    然後,她聽見虞聽晚抑揚頓挫。


    “嫂嫂也沒做錯什麽?她不過是實在了些,這件事歸根究底就是豆飯難以下咽……”


    “都是舅母你的錯!”


    一天天的,王氏都要被氣死了


    “你說什麽?”


    “你再說一遍!”


    虞聽晚平靜吐出一句話:“我做主了,舅母向嫂嫂賠個錯,這件事就過去了。”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王氏眼前一片暈眩。


    她遲早要被虞聽晚氣死!


    輪得到虞聽晚做主嗎!


    明明幾日前她教訓虞聽晚,虞聽晚都不敢告狀吭聲。


    難道真如小許氏所言,虞聽晚中邪了?


    不然,她的性情怎會大變?


    不對。


    王氏倏然想起多年前,當家的把虞聽晚領回家時的情形。


    那時的虞聽晚不就是個刺頭嗎?


    她死死盯著虞聽晚,卻對上一雙冷淡的眼眸,視她為跳梁小醜,好似能將她看透。


    王氏後背驀地發涼。


    她得早點把虞聽晚送走,免得夜長夢多。


    許是整日忙慣了,虞聽晚一停下來竟有些閑不住。


    剛出門就見隔壁吳大嬸正探頭探尾往裏瞧。被撞了個正著後,她也不臊,眼裏帶著打量:“又出門?”


    對她,虞聽晚還算客氣。


    吳大嬸與她非親非故,不會為了維護她同王氏交惡。


    可當初虞聽晚剛來西臨村,時常和王氏對著幹。也是吳大嬸看不下去,私下提點。


    【孩子,你若聽嬸子一句勸,萬不要惹你舅母不虞了。】


    【你舅舅對你娘有愧,心疼你,日日同她鬧。可他們到底是夫妻,你一個外甥女是隔著一層的。】


    【你姓虞,胡家可不是你家。當初那事……要不是你爹娘出事,隻怕這輩子也不會有來往。嬸子知道你委屈,王氏潑辣容不下你,可你沒有底氣,就得忍。】


    這話雖刺耳難聽,卻也掏心窩子。


    她到底是外人。


    時間久了,虞聽晚也學會了仰人鼻息。


    她以為她低頭,就能得一方安隅。


    前世的苦難卻給她當頭一棒,王氏這種無賴,給她臉了隻會蹬鼻子上臉。


    虞聽晚笑笑:“去拾些柴火夜裏烤,也能暖和些。”


    這會兒撿的柴火濕,燃不了。


    可她屋裏堆了些,是下雪前陸陸續續從外頭撿的。不多,但也能用上幾宿,想來濕柴火放邊上也能烘半幹,湊活著用。


    胡家灶屋柴火她是甭想了,靠人不如靠己。


    這鬼天氣。


    她用的被子薄,窗戶老舊漏風,虞聽晚怕她熬不過這個寒冬。


    吳大嬸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今年也不知怎麽了,竟冷成這樣,被活活凍死的人可不少,外頭都在傳是天要收人。”


    她還要再說什麽,就見虞聽晚抬手將一縷鬢發別在耳後。


    姑娘身上的舊棉衣並不合身,稍稍一動,袖擺就往下滑,露出一截細白手腕。


    吳大嬸定神去看。


    好家夥,手腕上的淤青晃人眼。


    她驚呼:“她還對你動手了?”


    虞聽晚愣,順著吳大嬸的視線低頭去看。


    “不是……”


    吳大嬸打斷:“她這個毒婦!”


    “嬸子誤會了,這是我起夜時,抹黑不小心撞的。”


    吳大嬸哪肯信,憐憫不已:“我知道你是想幫著瞞。”


    虞聽晚:“真不是……”


    “我都懂!”


    虞聽晚沉默了,餘光卻瞥見不遠處有個幹瘦老婦人正看好戲朝這邊張望。


    她認識。


    此人姓範,是西臨村的大嘴巴。


    什麽事經她的嘴,都能快速傳播。


    最重要的事,範婆子和王氏有齟齬。


    虞聽晚當即淒淒:“這點傷不算什麽。”


    “沒什麽比得了一家和氣。”


    “我身為小輩如何能計較?”


    “我不疼。”


    虞聽晚:“命!還!在!”


    範婆子:!!!


    來活了!


    她一溜煙就往村裏人最多的地方躥,眼裏的喜悅怎麽也藏不住。


    “都停停,聽我說。我剛從胡家那邊過來,你們可知我瞧見了什麽?”


    她張嘴就來:“王氏又對那外甥女動手了,凶悍的像要吃人。我親眼瞧見她掄起凳子就砸啊。往前胡大柱在,她還收斂些,這回可難說了。”


    “上回她落水,我就懷疑是王氏推的。”


    有人不信,出聲維護:“王氏是脾氣不好,可你們不合,也不能這麽詆毀她啊。”


    範婆子嗤笑:“我用得著詆毀她?”


    “她本就是個心思惡毒的小人。”


    她眯了眯眼,了然:“你維護她做甚?別是想把女兒嫁給她家二郎吧。”


    “可省省吧,她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還能和你做親家?上次她還罵你孫女瘌蛤蟆想吃天鵝肉來著。”


    有年輕媳婦出聲:“一個外甥女放在眼皮子底下養,不是親生的,苛待些又怎麽了。”


    話糙理不糙,眾人點頭應和。


    範婆子急眼。


    “知道的是外甥女,不知道的還以為找了個奴隸。”


    “你一個新媳婦懂什麽!”


    “回去問問你婆婆,當年胡家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胡大柱就那麽一個妹妹,更別說他心裏有愧,養外甥女也是該的。”


    那些年長知道陳年舊事的人麵麵相覷唏噓。


    “那姑娘沒事吧?”


    範婆子擺擺手:“沒事。”


    “還有一口氣。”


    “就是不知道是晚娘先被王氏折騰死,還是衛家郎君先被錢老頭治死。”


    “都要過年了,村裏死兩人,怪晦氣的。”


    她撓撓頭,樂了:“了不得!這種事都能湊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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