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不肯交付忠誠給自己。


    “你這是違抗上命!”


    “我一直記住的上命,是毀滅墜星,還人世清明。”


    那人那麽說著,沒有旁人看自己的恭謹和卑怯,就連自己那個已經坐上龍椅的弟弟都不敢對自己這樣的無禮。


    可即使感到了不安,自己還是不忍心動她,匪逆已經距離京城不到千裏了,那些暴民知道清世軍不會對他們動手,他們有恃無恐地從清世軍展開翅膀的天空下走過。


    一夜,又一夜。


    那些隨著戰報席捲而來的噩夢纏繞著自己,自己被人流淹沒被人從皇宮中驅趕,而那個人飛在天空裏,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斷掉清世軍的供給,延緩對傷病清世軍的救治,自己放任著那些人的小動作,就是為了讓路俏向自己低頭。


    可是依然沒有。


    再後來,是世事糾纏,自己下了密令讓人搜集鐵骨戰士的遺體製造清世軍之外的鐵骨營,為了安撫路俏給她封地……各地造反愈演愈烈,弦炮部隊都讓她撤回來拱衛京城,她向墜星求和的信剛發出去不到三天,就有傳言說重川侯路將軍也帶兵造反了。


    這個消息像是點燃了匪逆心中的火藥,他們的勢力以自己無法想像和理解的速度燃燒在了整個國家。


    短短的幾天,她的祖輩們擁有的江山,就徹底葬送在了她的手裏。


    上數幾千年,從不曾出現一個和她一樣比皇帝更有威權的公主,上數幾千年,從不曾出現一個和她一樣擁有清世軍這樣逆天軍隊的公主,上數幾千年,女人從來躲在男人的身後小心翼翼地接觸權力,隻有她,謀殺了自己的父親壓製了自己的弟弟高坐在龍椅之上……


    卻都被她最信任的人毀掉了。


    雙眼睜開,如泉水一般透徹瀲灩的眸子帶著水汽的迷濛漸漸褪去。


    她又做噩夢了,不過別人的噩夢來自臆想,她的噩夢來自過去。


    噩夢從來從來是與失敗者相伴相隨的。


    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失敗者,就是曾經擁有全世界,然後,又失去了。


    比如她,景頌月。


    如果不是昨天看到了那段視頻,她也不會想起那麽多久遠的往事吧,路俏的翅膀展開,飛過了她最風光的歲月,也飛過了她最悲慘的年華,從攝政公主到亡國公主,從高高在上到墜落塵埃。


    所以她不肯放過路俏,她怎麽可能放過路俏?!


    起身披上絲質的長帛,景頌月赤著腳走向散發著幽幽香氣的熏籠,在簾子外麵有侍女聽見她已經起身,垂手肅立屏聲靜氣,公主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溫熱的茶喝下,輕咳了一聲,就有人進來奉上細巧的點心,另有一個年輕高挑的女子捧著厚厚的畫冊讓她來挑選今天的髮型和妝容。


    揮手驅散了這些瑣碎,景頌月讓已經在外麵等候了一夜的光頭男人走了進來。


    “主子,派去西南的人說再沒有找到那個地方。”


    景頌月並沒有理會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她隨手在畫冊上點了幾下,又夾起一小塊奶皮榛子酥放進了嘴裏。


    “派去的十幾個人在山林裏麵轉悠了好多天,定位設備突然都壞了,帶的物資耗光了才出來……”男人的語氣越來越艱澀,對於言咒師的存在,他個人一直持懷疑態度,那個被抓來之後就成了植物人的男人實在讓他生不出一絲的信任感,但是看著那十幾個異能者精英無論如何就是完不成任務的悽慘模樣,他的那點懷疑也漸漸消退了。


    主子一個字都不說,讓他越來越心虛,是不是自己心裏曾經的怠慢主子早就已經覺察,是不是主子覺得自己手下無能,是不是主子也要像對待別人那樣一揮手就把自己變成人幹?


    這樣的想法讓他的額頭沁出了一絲冷汗。


    以花露漱口,以珠粉淨容,那披散的長髮被昂貴的象牙梳子輕撫到整齊,所有的奢華都抵不過景頌月的容顏。


    以殺生取樂,以奪命消閑,那窮盡了世間之美的容顏,也遮蓋不住她暴戾的手腕和反覆無常的性情。


    人們敬畏她,她是他們這群異能者們的主子,給他們力量,也掌握著他們的生命。


    “帶著那個植物人一起去,既然真的有言咒師動了手腳,說明她已經知道那個人落在了我們手上。”


    隻要把握住對方在意的東西,總能找到對方的弱點。


    可惜自己沒耐性等那個言咒師自己找上門了。


    景頌月站起身,像是白玉一樣美好的赤裸雙腳從男人麵前一劃而過,在迤邐的華麗裙擺之間露出了一點溫潤的色彩又隨即隱沒。


    “把視頻發出去了麽?所有的異能者們都知道了吧?”


    “是的,主子,所有的異能者都知道殺人者喬還活著,並且現在為政府效力。”


    “很好。”


    輕輕挽起的髮髻上麵綴著點翠的簪子,作為曾經的一個封建統治者,景頌月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舉動每一個喜好都有可能沾滿了無數生命的鮮血,比如她為了維護統治而獻給空嗒的祭品,比如她頭上這枚精巧絕倫的髮簪。


    比如,她現在就想讓那些異能者們製造大量的“血案”,逼出她想見的人。


    平民生死與她何幹?


    也許也就是因為如此,她一直被噩夢糾纏,而路俏總能得以無夢的安眠,她們兩個人,一個不安在內,一個不安在外,註定了彼此折磨,終有一個要以死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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