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玉有些無奈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有心想要抽出來遠離那濕潤的掌心吧,可瞧著賈敏的樣子卻想想還是罷了。


    總歸是親娘,抓就抓一下吧。


    巍峨的宮門前,三頂軟轎早已等候多時。


    見狀,賈敏總算是安心了些。


    好歹目前看來這位皇貴妃娘娘還是善意的。


    三人分別坐上一頂轎子,也不知又行走了多久,隻隱約感覺七拐八繞的甚是複雜,一路上也不曾聽見過什麽雜音,隻有不時出現又匆忙離去的腳步聲罷了。


    哪怕不曾親眼目睹,憑借這一點也足以讓人清晰地感受到皇宮的威嚴肅穆。


    真真是大氣都不敢胡亂喘一聲。


    突然,軟轎拐進一處地方就停了下來。


    “娘娘,林太太到了。”


    最先傳進耳朵裏的卻是一陣咳嗽聲,隨即才是,“進來。”


    姐妹二人緊隨母親身後,進門頭也不敢抬,照著記憶中嬤嬤教導的姿勢一板一眼行禮問安。


    好在皇貴妃似乎的確心存善意,並未為難人,立即就叫了起,“賜座,看茶。”


    “謝娘娘。”母女三人依言入座。


    卻是屁股還未坐穩,就聽見那位娘娘又開了金口,“早前就聽聞林大人得了一對孿生姐妹花兒,各有各的風采甚是喜人……快抬起頭來叫本宮仔細瞧瞧。”


    林碧玉緩緩抬起了頭,一直低垂的眼睛也就自然而然看清了上頭之人的麵容。


    卻不想,皇貴妃的身旁竟還坐著一位身著青黑色華服的少年。


    抬起頭的那一刹,措手不及就與對方來了個四目相對。


    “這是本宮的兒子。”借著這個機會,皇貴妃順勢往旁邊掃了一眼。


    見其微微點頭,霎時心中了然。


    好了,果真是債主上門。


    第9章


    自從當年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後,這些年來她這心口上就壓了一塊巨石。


    英年早逝、難得善終。


    這八個字就如同懸在頭頂的一把刀子,叫人心驚膽戰寢食難安。


    奈何道鑒大師對於對方這一世的真實身份以及究竟該如何還債卻是絕口不提,隻道一切自有天命,隻道天機不可泄露。


    弄得他們也實在是束手無策,隻得按照夢境中的模樣畫出一張肖像,命人私下裏悄悄探尋。


    卻萬萬沒想到,人竟遠在千裏之外的揚州。


    更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人在家中坐、債主自個兒就尋摸上門來。


    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恰恰應了那句“一切自有天命”。


    皇貴妃狠狠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加濃厚,“本宮活了半輩子都還從未見過如此標致的小姑娘,林家太太卻是一下子就得了兩個,實在是叫人豔羨嫉妒的好福氣。”


    歡喜之間似又隱約透露出一絲淡淡的苦澀悵然。


    “額娘……”胤禛有些擔心地輕喚一聲。


    皇貴妃衝他笑了笑,隨即收起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衝著姐妹二人招招手,“上前些,坐到本宮身邊來。”


    林黛玉幾乎是本能地先看了眼自家姐姐,見她起身,才也連忙緊隨其後。


    二人一左一右坐下,皇貴妃在中間則一手握住一個,左瞧瞧右看看,是越看越歡喜,越看越覺得看不夠。


    “遠看是水靈靈的嬌花兒,近看更是無一處不完美、無一處不招人稀罕,當真是能叫人愛進心坎兒裏去。你說說你,怎麽就這麽會生呢。”


    賈敏自然也知曉人家的傷心處,遂聽聞這話也隻努力壓住嘴角,淺淺笑著回了句,“娘娘謬讚。”


    對此,皇貴妃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拉著兩個小姑娘簡單閑聊起來。


    一時問幾歲了、叫什麽名兒,一時又問,“平日裏都喜歡做些什麽?”


    林碧玉低頭作靦腆狀,輕聲細語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話,在揚州時臣女平日大多時間都在跟著先生讀書,閑暇便跟著母親學一些管家之道,又或做一些針線打發時間罷了。”


    林黛玉也緊跟著附和,“臣女與姐姐向來同進同出同起同臥,大致也差不離就這些了。”


    再是謹慎不過的回答,如今漢人家的千金普遍日常也就是如此。


    原想打聽一些狀況好尋找著手點的皇貴妃也是無奈了。


    簡簡單單的幾句交談便已不難看出這兩個姑娘的謹慎性子,不能說什麽滴水不漏吧,卻也是進退有度、深諳“少說少錯”的道理。


    頭痛……


    這時,胤禛突然開了口,“太醫囑咐額娘需得靜養,今日不如就到這兒吧,額娘若實在喜歡兩位林姑娘,改日再打發人接進宮來說說話就是。”


    皇貴妃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後也就順勢點頭應了。


    直到已經坐在了回程的馬車上,母女三人都還一臉恍恍惚惚呢。


    進宮給人看了一眼,然後就被打發了?


    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環顧四周堆得滿滿當當的賞賜,林碧玉就輕聲安撫道:“不論如何瞧這些也不像是有什麽壞事,興許皇貴妃娘娘的確是精力不濟勞累不得罷了,能撐著見一麵給些賞賜已算是代表皇家對外、對林家表個態了。”


    “你說的也是,若是有點什麽不妥也不能給這麽豐厚的賞賜,看來皇貴妃娘娘……”憶起方才所見情景,賈敏不由眉頭緊鎖,長歎一聲沒了下文。


    沒想到她們母女三人前腳回到榮國府,後腳康熙的賞賜又追了過來。


    這下就更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賈敏緊張的眼神立即看向身旁的女兒,“難不成是……”你父親立功了?


    除了這個,她一時間也實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好解釋了,似乎唯有這個理由才足夠完美充分。


    那是不是說明老爺已經完全安全了,甚至不久他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林碧玉微微搖頭示意她仔細口風,心裏頭總覺得一股怪異縈繞。


    她自然也希望是父親那裏有了好消息好結果,可能被父親那般嚴肅以待想也知道有多棘手,前後才過去這點時間就能處理妥當了?


    想想總覺得不靠譜。


    這天家兩口子……不,是天家一家三口,處處都透著股莫名其妙,也不知那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不等母女三人再多想什麽,聞訊而來的榮國府眾人已然將她們團團包圍,極度的熱情幾乎要將她們徹底融化掉了。


    叫人倍感窒息,無所適從。


    賈母亦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一隻手拉著賈敏一隻手拉著林黛玉,嘴裏連聲道好。


    似早已忘了先前發生的矛盾,忘了她的怒火。


    母女重歸於好固然令賈敏鬆了口氣,可出於這樣的前提之下,卻還是不免叫她心情複雜。


    就好像打翻了廚房灶台似的,真叫一個五味雜陳。


    大部隊都圍在賈母那頭,被有意無意忽略掉的林碧玉卻反倒是暗暗慶幸不已,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人群之外靜靜呆著。


    “宮裏是什麽樣子的?”


    側頭一瞧,才發現薛寶釵不知何時悄然來到了身邊。


    林碧玉搖搖頭,“到了宮門口直接就換乘轎子,一路抬著直奔承乾宮,哪有機會多瞧一眼呢?隻隱約能感覺到那股子威嚴肅穆的氣息,叫人打心底惶恐。”


    薛寶釵不說話了,低著頭唇瓣輕輕抿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碧玉卻並沒有那麽多好奇心,說完就自顧自地拿了點心在吃,誰想她竟又主動開口了。


    “我要參加今年的小選了。”


    送到嘴邊的點心忽的頓了頓。


    清朝選秀分為大選小選,大選選的是王公大臣、皇家阿哥的後院,包括皇上的後宮也出自這裏頭,參選之人皆是金貴的八旗貴女。


    而小選選的卻是宮裏為奴為婢的宮女,參選之人皆為包衣。


    也就是說,薛家竟是包衣出身?


    這倒的確是出人意料了。


    林碧玉不太明白她跟自己說這件事做什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話,仔細想了想原著中這位的性情,猶豫了一下就說了句,“那……祝你好運?”


    也不知為何,薛寶釵聽見這話猛地“撲哧”一笑。


    也學著她的樣子,隨手拈起一塊點心就往嘴裏送,瞧了眼不遠處熱鬧至極的人群,不禁幽幽一歎,“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人之常情罷了。”


    “你倒是通透。”遲疑一下,又小聲問道:“皇貴妃娘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林碧玉的眼皮子陡然跳了跳,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我是什麽樣的身份,哪裏敢評價皇貴妃娘娘那樣的貴人呢?你可饒了我罷。”


    隨即尋個借口就溜了。


    是夜,林碧玉跟賈敏提起來一樁事,“再過五日就是祖母的冥壽,我想去一趟般若寺。”


    賈敏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又變得複雜起來。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嫡親的祖母,是應該的,更何況你還是在她膝下長大的,應該的……應該的……明日我跟璉兒媳婦提一嘴,定給你準備妥當。


    屆時多帶些人跟著,好好照顧黛兒和瑾兒。”


    承乾宮


    “本宮思來想去實在也是想不出個頭緒來,稀裏糊塗的根本就無從下手啊,總不能真就拿一些俗物給打發了吧?這也太兒戲了。”


    一條命再加上……


    想當年始皇帝為了長生不老恨不得傾舉國之力尋仙問藥,想盡了法子都未能達成所願。


    而人家那可是擺在眼前觸手可及的仙緣,差一步就能位列仙班了。


    這拿什麽能彌補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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